第七八章

　“在宮里了刁難？“封岌問。

　“沒有。”寒平靜道,“朱墨黏在臉上大半日不舒服，急著回去洗去。”

　封岌在寒臉上的紅梅看了一眼，提聲喚人打熱水。

　直到云帆端著熱水在門口稟話,封岌才肯松開寒。寒立刻從他上起來，立在一旁。

　云帆提著熱水進來,走到門口的洗手架前，打算將提進來的熱水兌好。

　“放那吧。”封岌道。

　云帆應了一聲退出去,不忘及時關門。

　封岌走過去親自兌了熱水，說：“溫度剛剛好,來。”

　寒悶他一眼，沉默走過去,默默挽袖。袖子尚未挽好,封岌已經將浸的帕子擰得半干，手探過來。

　“我自己……”寒話還沒有說完,封岌那只大手覆著帕子直接覆上來，寒的視線跟著一黑，一的暖意襲來。

　封岌那雙手實在不習慣于溫，給寒去紅梅,將寒的臉頰蹭得不樣子。待他拿開帕子，寒臉上的朱墨是去了,的面頰卻被他紅了。

　正擰著眉瞪著他。

　封岌一怔,繼而又有些心疼。這麼的劃出這麼深長的一道口子，當時得多疼啊。

　他嘆了口氣，帶著指責的語氣：“要對自己好些！”

　寒不接話，頗有些不理人的意思。將雙手進水中洗手,想先凈了手再洗洗臉——封岌只給了右半邊臉，洗臉哪有只洗半邊的？

　封岌垂眼看著一雙荑浸在水中,相互著。白指纖，若水中月。漾著流的月。

　封岌突然就走了神，想起被這雙手的滋味。

　寒潑水拂面，水珠撞在的臉頰，有一點洇進鬢間，更多的水珠嘩啦啦地墜落下去，重新與盆中水融到一起。

　閉著眼睛的面頰映在晃的水面，被晃得支離破碎，拼拼湊湊得令人心馳恍惚。

　寒直起，睜開眼睛，疏離靜雅的面容一下子生起來。接著，靈澈的眸中浮現一抹訝然，輕聲問：“您看著我做什麼？”

　寒并沒有想到封岌一直盯著洗臉，怪別扭的。拿了架子上的棉巾，側過去臉。

　封岌輕捻了下指上的墨綠扳指，問：“看你手心的疤痕消得差不多了，臉上的疤怎麼還沒見效？”寒藏在棉巾里的眼睛眸有一瞬間的躲閃。之前并不想除去臉上的疤痕，那雪凝膏一直不用怕他起疑，挖掉丟棄又可惜，便涂在了手上的疤。

　慢吞吞地著臉上的水痕，找借口搪塞：“手上的傷要早一些，肯定要先痊愈。”

　封岌沉默了片刻，約猜到了什麼。他沒有揭穿，只是說：“用了與我說。”

　“嗯。”寒輕輕地應一聲。

　將帕子放回架子上，仍舊側對著封岌不去看他，說：“我先回去了。”

　封岌沒說話，他重新走回去在椅子里坐下，著寒，緩聲問：“沒在宮里委屈，是我招惹你了？”

　“沒有啊。我不知道您說什麼。”寒垂下眼睛，長長的眼睫被水打，纏纏黏黏，不干不脆。

　封岌道:“那你過來陪陪我。”

　封岌姿悠閑地倚靠著椅背，雙手在前長指相。

　寒遲疑了一下，才朝他走過去。封岌不似先前那般直接將人抱到膝上，他只是朝寒出手。

　“我手上。”寒雙手垂在側。

　封岌“嗯”了一聲，未有他言，抬在寒面前的那只手也沒拿開，繼續等待。

　寒這才心不甘不好意地將手挪蹭著遞給他，搭在他手心。

　封岌握住的手，一拉一提，將人再次抱在上。人到了懷里，封岌也沒松開手，反而是非常有興致地一遍遍著寒的手。小姑娘家的荑在覆了一層薄繭的掌下顯得更加秀可餐。

　這般想著，封岌竟真的執了寒的手，放在面前，輕輕咬了一下白的指尖。

　寒任由被他擒了手，沉默乖順地坐在他膝上。垂眸，視線不由落在封岌的心口。明明他外穿得工整服帖，可不知道是不是胡思想，總覺得他左邊比右邊高一些，是傷口的紗布對不對？

　“將軍。”寒開口。

　一開口，封岌立刻抬眼過來。

　“傷……好些了嗎？”寒問。

　“還好。”封岌臉上沒什麼表，“就是傷口冷一些。”

　“冷？”寒訝然，“那多加裳呀。”

　“不僅能暖，人也能暖。”封岌著寒的目里慢慢有了一笑。

　什麼意思？

　寒反應了一會兒，才想明白。瞪了封岌一眼，然后俯靠近他，下抵在他肩上，小心避著他的傷去抱著他。

　封岌作自然地將手搭在后腰，后慢慢向下去，到下，放在與他之間，讓坐在他掌心。

　寒蹙了下眉，抵在封岌肩膀的下作細微的輕抬了一下，又慢慢低下去，重新搭在他肩上。

　一陣敲門聲，打斷了書房里的靜好。

　“將軍，殷薔怎麼安排？您現在可要召見？”云帆在外面詢問。

　封岌沉默了一會兒，才沉聲道：“讓過來。”

　寒立刻從封岌上起來，站穩之后向后退了一步，端莊得地說話：“將軍有事要理，那我就先走了。”

　“要不了多久，你不用走。一會兒留下用晚膳。”封岌阻止寒立刻就走。他朝一側的書室瞥了一眼，道：“你去那里等我。”

　這間書房的左偏室沒有旁，只有幾個書架，和堆滿的書籍。

　寒款步朝書市去，邁步進去，轉去關門，看見云帆帶著人進來。心下好奇，駐足而。

　書室收著這麼多書籍，因通風需要，房門上半截雕著鏤空圖案。寒立在門后，從鏤空圖案的間隙往外去。

　殷薔穿著北齊的服裝，明艷的紅袍和寶藍的燈籠，剛剛好出一小截腳踝，足腕系著一條足鏈，隨著走有細微卻清脆的聲響。寒先是被足腕上的小鈴鐺吸引了目。視線上移，看見殷薔上那件艷紅的袍后面近膝彎的長度，前面卻掖在腰里，將腰也出一小截，肚臍在外面，橫臥在腰上的銀線腰鏈也若若現。

　五彩斑斕的珠子和頭發編在一起，襯著一張五明朗的臉。

　寒瞧完了這位北齊的將軍，視線移到了封岌上。只能看見封岌的側臉，見他也在打量著殷薔。

　封岌開口：“殷將軍這打扮，讓人險些認不出。”

　殷薔看著坐在書案后的死敵咬了咬牙，不是沒有想過有朝一日在封岌手中一敗涂地，卻怎麼也沒有想到會以這種方式敗了。

　憋屈梗在心里。

　“反正我已經了棄子被獻來這里，封將軍想如何對我？”殷薔一邊說一邊朝封岌走過去。

　將要走近封岌時，慢悠悠地發，又突然握著什麼東西朝封岌扔過去！

　封岌似乎是先笑了一下，才不慌不忙地拿了桌上一卷書去擋。

　一顆顆珠子噼里啪啦地落在地上。

　銀一閃，是云帆的劍，云帆將劍架在殷薔的肩上，呵斥：“放肆！好大的膽子，居然藏著暗！”

　殷薔來前，已經被搜過。可是和頭發綁在一起的五六珠子正是朝封岌擲過去的東西。

　躲在書室里的寒在看見這一幕時，下意識地推門出去。急急往前邁出兩步，見一切發現得快結束得也快。悄悄松了口氣。看著封岌捻起一顆掉在桌上的珠子，捻著細瞧，寒著他專注著那顆珠子的樣子，停下朝他走去的腳步。

　殷薔被封岌打開的珠子落了一地，唯有一顆落在封岌面前的書案上。封岌細瞧著這顆珠子，道：“北齊人不會愚蠢得讓你當刺客來殺我。你這次被而來突然反悔想殺我？還是明知不可為故意激怒我想要個痛快？”

　殷薔冷笑一聲，道：“封將軍怎麼想怎麼想，就算當是調也不是不可以。”

　封岌沒搭理殷薔這無聊話，擺了擺手，將云帆將人帶下去。

　云帆著殷薔往外走，剛好長舟從外面回來。長舟稀奇地掃一眼了殷薔的裝扮。這位北齊的嗜將軍下盔甲，換上這麼一北人子的裝扮，長舟險些沒認出來。

　長舟走進書房，稟話：“將軍，往郴州的報已經快馬加鞭送去了。”

　封岌略一沉，下令：“讓桑承運、劉東、趙萬里立刻回京。”

　長舟心下詫異，卻不多問，只應是。

　封岌看向寒，道：“嚇著了？在那傻站著做什麼？過來。”

　寒這才朝他走過去。

　封岌突然想起一件事，又轉過頭詢問剛轉往外走的長舟：“葉南什麼時候到？”

　“就這兩日。”長舟稟。

　封岌點了下頭，吩咐：“等葉南到了，把那孩子給葉南。”

　說罷，封岌擺了擺手，讓長舟退下。

　封岌重新看向寒，換上不那麼嚴肅的表，他去拉寒的手，問：“真的嚇著了？”

　寒垂著眼搖頭。

　封岌將人重新拉到懷里抱著，頭：“沒什麼事。”

　封岌安了寒一句，便陷沉思。如今宮里故意將他晾在京城，議和的態度已經十分明顯。他必須做些什麼事。

　寒看著他，突然說：“將軍可真是寬仁慈善。”

　封岌將目落過來，問：“何出此言？”

　“沒什麼。”寒別開臉。聲音有一點悶：“將軍如此寬仁對誰都當孩子看待，也請待我寬仁些，就允我回去吧。”

　封岌看著寒皺眉。

　孩子？

　“把誰當孩子看待？除了你，還能哪個不是孩子還要當小孩子寵著疼著？”

　寒不接話，瞪他說：“請將軍松手，允我回去。”

　這是寒第三次瞪他了。

　“等葉南到了，把那孩子給葉南。”封岌重復剛剛說的話，“因為這句？”

　封岌手去抬寒的臉，寒避開了他的手。

　封岌突然就低低地笑出聲來。

　他低沉的笑在寒耳畔，聽得寒心里攪鬧得很。

　封岌在寒就要再次推他之前，解釋：“我說的是小椒。”

　寒的手已經抵在他的肩頭，作不由僵愣住。

　“那孩子自小被殺手組織培養，是為了一口飯能互相殘殺的訓練方法，他們本不知善惡，只知道聽命行事。給葉南若能扳回來是好事，若扳不回來……”

　封岌后半句話沒有直說。

　寒低低地“哦”了一聲。

　封岌偏著臉看懷中人，看垂眸的眉眼，看皙白的臉頰與輕抿的。他放緩了語速，慢聲問：“今天別別扭扭，是因為殷薔？”

　“才不是！”寒立刻反駁。

　話一出口，寒馬上后悔了，反駁得太快，這樣太明顯，顯得心虛極了。

　封岌太了解寒的臉皮薄，他也不揭穿不和爭，只是說：“這人我留著有用。”

　“您不必跟我解釋。”寒道。

　封岌笑笑，不中這話的全套，繼續解釋：“要是你看著心煩，讓長舟殺了就是。”

　寒驚訝地抬眸，明澈的眸中驚愕明晃晃，已然遮不住。

　“我……我都說了不是……”寒的聲音越來越越低。

　有些事，咬了牙，也不愿意承認。

　封岌“嗯”了一聲，不反駁迫。他只是輕了一下寒的下，問：“那現在告訴我，今日心如何？”

　寒安靜地與他對視，進他深沉的眸底。心里的慌和被識破的尷尬慢慢散去，逐漸平靜溫暖。

　“好的……”說。

　封岌輕頷首，認真道：“我傷口又開始冷了。”

　寒抿了下，朝他靠過去，抱住他。將下搭在他肩上，又慢慢將臉在他頸側。連自己也不知道，著封岌頸側的臉頰上不由自主浮現一抹甜笑。

　云帆再次過來時，屋的燈映出兩個人疊坐在一起的影子，他心里嘀咕一句“抱個沒完沒了”，才提聲稟話。

　宮里來了人。

　——寒被挑中了。

　封岌側過臉來看向寒，面頰上迅速飄上了微笑，起先笑容被故意一。后來也不知是沒住，還是不想，燦爛的笑容如綻般展。

　“選了。”過來。明知道封岌同時聽到消息，也忍不住對分似的說這麼一句。

　過來的笑眸好似被星河流澆燙了一遍。

　于是，這天晚上封岌睡時眼前還能浮現寒的眉眼。

　夜已深，夜風敲人醒地一下下叩著窗戶。

　“長舟。”封岌人，“去把表姑娘請……”

　話尚未說完，封岌又擺了擺手，讓長舟退下。

　春夜的風帶著寒氣，他不舍得寒踩著夜走這麼一趟，怕被風吹。

　所以，他去了朝枝閣。

　寒的屋子居然亮著燈，封岌有一點意外。

　封岌悄無聲息地踏，朝著屏風的方向去。屏風相隔，寒坐在另一邊的梳妝臺前。

　深更半夜，欠，對鏡上妝。和的燈將的影照在屏風上，是與白日時清冷端莊完全不同的婀娜麗。

　封岌朝走過去，走到屏風側，沒了屏風，一個真切清晰的寒出現在他眼前。春衫薄，隨著欠作，勾勒的細腰與桃。坐姿雖慵懶，一一屈的兩條卻仍舊筆直，沒有穿綾的雪足踩進寢鞋中一半，著足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