陡然進來的那道聲音，清冽，溫溫，像窗外剛剛融化的冰凌，不冷不暖，有點到為止的客氣和距離，又有恰到好的強和不容置喙，足夠吸引得人馬上將目投注在他上。

　南風首先口而出：“希爾？”

　眾人都是一愣，希爾……？等等，不會是……

　是的，來人正是厲南衍。

　從莫斯科匆匆趕回來的他，臉上完全看不見一疲，一如雪般的白西裝整齊熨帖，襟口簪著歐洲紳士都很喜歡的襟花，由銀葉和繡球花制，淺淡的調和他的氣質十分般配。

　聽到南風喊他，厲南衍對微微一笑，復而又看向陸城遇，道：“陸董事長，在下不請自來，還不要見怪我的冒昧。”

　‘希爾’這個名字，再加上南風的反應，還有他的外貌與氣場，陸城遇瞇起了雙眸，心下已然猜到答案：“希爾伯爵？”

　厲南衍含笑頷首。

　果然是！

　大廳里原本因為南風那句‘擾’的言語尷尬到寂靜無聲，這一刻又因為厲南衍的份而炸開了鍋。

　“他是希爾伯爵？！”

　“真的嗎？！”

　“他怎麼也在國？之前完全沒有聽到風聲啊！”

　“好年輕啊，是中俄混吧？這麼說俄羅斯皇室有兩位華裔貴族？！”

　“……”

　那些眾說紛紜的議論環繞在周遭，輿論中心的三人卻一直無于衷，就如同置于另一個世界，全然沒有聽見旁人在說什麼。

　陸城遇和厲南衍的目有了第一次對視，一人冷冽深究，一人溫和坦然，皆是不聲，可平靜之下又好像有什麼東西在無形地涌。

　厲南衍忽然手將南風從陸城遇的手里攬了回來，他低頭去看南風今晚的打扮，笑說：“thia，這應該是一場誤會。”

　“你今晚穿的禮服料子太單薄，你又怕，上次我只是不小心到你的腰，你都被驚得差點撞翻書柜，更何況是在跳舞的時候更不了肢接，想來陸董事長也不會是故意要到你的。”

　邊說，他邊用手指點了點南風的鼻尖：“我剛才在旁邊一直看著你們，如果陸董事長真的有對你做什麼，我怎麼可能袖手旁觀？”

　陸城遇眸子愈發冷沉。

　圍觀的人里自然不了傅逸生，他聽完這兩段話額角就不可抑制地跳了跳。這個突然出現的希爾伯爵，不僅來歷神，人看起來也不好對付啊……就從他這三言兩語看，說得實在漂亮，既將局面扭轉，讓這場鬧劇里的雙方都不至于太尷尬，又不會讓人在相信這是個誤會后覺得南風大驚小怪小題大做。

　更不要說，他最后那句看似對南風說的玩笑話，實際上是暗含了對陸城遇的警告——如果他敢南風，他絕不會袖手旁觀！

　既維護了彼此的面子，又警告了想警告的人，還做得這麼滴水不，這樣的人，可想而知是有多難對付……

　南風看了厲南衍一眼，看到了他眼睛里的深意，深吸了口氣，沒說話。

　陸城遇在此時開了口：“希爾伯爵蒞臨，我這個東道主沒有及時發現，有怠慢的地方十分抱歉。”他漆黑的眸子向了他旁的人，嗓音幽沉，“剛才不小心嚇到thia小姐，我也很抱歉。”

　南風自然知道這個時候接厲南衍遞過來的臺階對彼此都好，只得提起一個微笑：“應該道歉的人是我，不好意思，誤會陸董事長了。”

　厲南衍將臉頰上一碎發拿開，沒有過分的親，但是卻能讓人輕而易舉地覺到兩人的關系不一般。

　南風垂眸輕聲道：“我累了，希爾，我先去那邊休息。”

　“好，不要再喝酒了。”

　這場鬧劇，到了這里算是落下帷幕，服務生立即將地上打掃干凈，音樂也重新響起，圍觀的賓客散去，有些重新進舞池跳舞，有些則三三兩兩聚在不遠，還留意著那邊的靜。

　厲南衍從路過的侍應生托盤里拿了一杯紅酒，在手中輕輕搖晃，帶笑側眸：“thia雖然隨，但也不是不會不分輕重的人，陸董事長，下次千萬要‘小心點’，別再嚇到。”

　陸城遇也拿了一杯酒，臉上有尚且沒有完全褪去的冷然：“希爾伯爵這麼關心南風，想來南風這些年在國外是承蒙希爾伯爵的照顧，陸某應該敬你一杯，表達謝意。”

　雖然知道他是自顧自地跟南風拉近關系，但南風畢竟還是他名正言順的妻子，厲南衍又能反駁什麼？

　他只是笑抿了一口紅酒，甘甜的葡萄酒，教他想起什麼事似的，看向陸城遇：“聽說陸董事長在法國有自己的紅酒莊，想來應該很懂紅酒，不知道是否聽說過俄羅斯的克里米亞紅酒？”

　陸城遇微一瞇眸，不知道他唐突提起這個問題的目的是什麼？

　厲南衍將酒杯微微舉起，在燈下，明的玻璃杯和猩紅的酒都好像在閃，他道：“和法國紅酒相比，俄羅斯紅酒在世界并不是很出名，但是克里米亞紅酒的歷史卻是能追溯到公元前4世紀，算起來，還要比現在法國的第一酒莊拉菲早上二十二個世紀。”

　“相傳克里米亞紅酒釀時，本該在八九月才南飛的鐵翅鳥一夜之間落滿酒莊的屋頂，當時就有人認為，鐵翅鳥是到了克里米亞紅酒的召喚，因為鐵翅鳥是紅酒原材料貝拉葡萄的守護神，這是一種脈相連的呼喚。直到現在，俄羅斯人仍很喜歡用鐵翅鳥和克里米亞紅酒來比如奇妙的緣分。”

　他放下酒杯，回視陸城遇：“對我來說，thia就是因緣巧合闖我世界的鐵翅鳥，和我，有猶如脈般剪不斷的緣分。”

　陸城遇黑眸深斂，再暗沉兩分：“希爾伯爵的故事很好，但陸某更知道，像這樣的傳說往往都是人為過分渲染而，就像是有些東西，虛假的就是虛假的，說得再聽也不可能變真的。”他穩了穩聲線，終于恢復平時的從容，“陸某沒什麼趣，破壞了希爾伯爵的興致，抱歉。”

　厲南衍只是一挑眉：“沒關系，同一樣東西放在不用人眼里都會有不同的看法，我很理解，也從來不會計較，只要我在意的那個人看法與我相同即可。”

　他是想說南風的看法和他相同嗎？

　也認為他們之間有什麼剪不斷的緣分？

　陸城遇了高腳杯，手指上有青筋浮。

　兩個男人，一黑一白，各端著一杯酒，微笑而立，乍一看好像是談甚歡，唯獨當事人知道在他們中間有暗波在洶涌。

　……

　南風在一旁的沙發上坐著，喝完一杯盛于琛送來的冰水，才將那些不控的緒重新鎖住，再去看那兩個男人，抿了抿，走了過去。

　厲南衍第一時間發現了，手自然而然地扶在的腰后，關切地看著：“休息夠了嗎？今天畢竟是陸氏的舞會，我們作為邀的客人，可不能懶一直坐著。”

　南風已經恢復平時的笑容：“我已經沒事了。”

　“那我們去跳舞，這是你喜歡的探戈。”

　“好。”

　厲南衍又對陸城遇示意，隨后帶著南風進舞池。

　南風全程沒有看對面那個男人一眼，陸城遇的目卻盯住他們離去的影，連俞筱來到邊都沒有發現。

　探戈比華爾茲的節奏要更快和更熱烈，有個別稱‘人之間的舞蹈’，因為起舞的雙方無論本是不是，進舞蹈后就要分別扮演的角，男人冷漠帥氣，人妖嬈嫵，兩人像藤蔓和綠墻那樣無隙地纏繞，親無間。

　南風的舞原本就跳得很好，現在又被厲南衍帶起來，收放自如，舞步越來越流暢。

　他們在舞池中央旋轉，南風的擺飛揚，像即將展翅遨飛的天鵝，而的一只手卻被厲南衍握著，讓人覺得，他是牽住的唯一一線。

　賓客們都不由自主停下來，將贊嘆的目投注在他們上。

　舞曲最后收場時，南風被厲南衍的臂彎攬著下腰，全的支撐都在他的手臂上，彎了一個的拱橋弧度。厲南衍則俯低去看，兩人的目在半空中對視，竟讓人讀出了深的味道。

　厲南衍忽然手，摘下了南風臉上的面……

　盛于琛在舞池周圍，看完了這一場舞，卻是想起了AS周年慶上他和的那支舞，以及他和有過的對話。

　——你那麼怕冷，怎麼會喜歡莫斯科？

　——也許是因為那里有能讓我忍寒冷的信仰存在吧。

　所以……這個男人，就是的信仰嗎？

　為了他，甘愿忍莫斯科看不見盡頭的漫長冬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