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溫的確是為了南風在死撐。
出賬本,他自然是死,南風也不一定能活。
宋和邁克爾一向信奉斬草除,陸城遇即便能保護得了一時,也保護不了一世。更不要說,陸城遇會不會保護南風,在他那里還要打個問號。沒準為了共同利益,他也支持斬草除呢?
他也不能死,他必須要活著。
只有他活著,他們所有注意力都在他上,想用刑想供都只會沖著他來,不會去為難南風。
所以,俞溫不能死,賬本不能——是他的信條。
陸城遇沒有再說話,俞溫也同樣沉默,兩個男人,一個站著一個半躺著,四目相對,一個漠然一個清冷。
“如果你是為了保護南風,”安靜之后,陸城遇嗓音低沉冰涼,“那你就更應該死。”
俞溫聽著他這話,只是彎角:“為什麼?”
死對他來說本不算什麼。
他無數次離死亡很近。
比如兩年前,他誤印度尼西亞熱帶雨林,困在里面十天十夜,遇到過老虎,差點被眼鏡王蛇咬傷,還吃了帶毒的果子。那種果子會讓人呼吸不過來,當時他覺得自己會被活活悶死,但是沒有,最后他還是過來了。
讓他死很容易,南風是讓他無論在什麼樣的絕境下都要活下來的信念。
他要活著,要帶著賬本一直跑,把那些黑暗和傷害都帶離邊。
陸城遇現在說,想要保護南風,他反而應該死——為什麼?
“你帶著賬本下落的死,將所有的麻煩全都帶走,南風才是真的一輕松。”
俞溫搖頭,不,他死了,他們會去問南風。
仿若知道他在想什麼,陸城遇進一步又說:“我會讓他們相信,南風對賬本毫不知。”
俞溫注意到他的用詞。
‘他們’,他將自己和宋等人區分開?
微微瞇起眼睛,俞溫重新審度這個男人,權衡他的話語。
陸城遇不躲不閃迎視地他的目,黑白分明的眸子在白熾燈下清晰得找不到一渾濁:“我和你一樣,只想讓南風全而退。”
俞溫直起了背脊,帶著攻擊地反問:“你讓全而退的辦法,就是拿來當引我出現的餌?”
陸城遇沒有解釋抓南風的事他事先并不知,雙手環往墻上一靠,姿態看似慵懶臉上卻帶著嘲弄:“一切事端的源頭都是你,你一天不出現,南風就多一天的危險。你已經連累五年,難道還想要讓為你惹下的麻煩負責?”
他才是南風不幸的本原因!
南風的份已經暴,所有人都虎視眈眈盯著這個‘俞溫的親妹妹’,就算這次沒有被人利用,也一定會有下次!杜絕遇到危險唯一的辦法,就是讓他這個罪魁禍首出現,把所有問題承擔!
這也是他最終沒有阻止宋繼續把這件事做下去的原因。(143)
當斷不斷,必其。
忍一時心,總比以后每天都擔驚怕來得強。
他的確是冷靜得幾近無,看到南風遇到蛇群時還能冷眼旁觀,但優寡斷就不是陸城遇了。南風藏不住,只能直面問題。
俞溫沉著呼吸,他的話像一陣風在他腔里兜轉了一圈,緩緩的,他的背脊放松下來,往后靠在了床頭。
清銳的目懾在他的臉上,眼下的淚痣隨著主人的緒變化在燈下由濃轉淡,俞溫聲音肅著:“你笙笙嗎?”
沒想到他會在這個時候問他這句話,陸城遇眸有一瞬間的怔愣,然后平緩吐字,堅定而肯定:“我。”
俞溫輕笑:“當年我把笙笙托付給于琛,讓他幫改名換姓,并且用一切關系藏的真實份。在我的計劃里,笙笙應該嫁給于琛,于琛會寵,下半輩子一定會平安喜樂——誰知道竟然遇到了你。”
輕嘆口氣,復而抬眸轉口問:“你想讓我怎麼做?”
陸城遇眸子烏黑冷沉:“俞溫必須死,但是不能死得太容易,總之到死的那一刻,你都要咬死不說出賬本的下落,你死也要帶著賬本一起死。”
如果他被抓住后馬上自殺,或者輕易死去,那麼宋和邁克爾就會懷疑,他死得這麼了無牽掛,是不是已經將賬本托付給了其他人?這個人是誰?當然是他的妹妹南風。
換而言之,如果他無論如何都要撐著一口氣,怎麼都不肯死,表現出這麼強烈的求生意志,就意味著他還有未了的心愿,可能是想撐著一口氣再見到妹妹,把賬本給。
所以他既必須要死,但也不能輕易死。
這樣一來,俞溫死了,賬本雖然找不到,但是這個世上已經沒有人知道賬本的,他們覺到安全后,就不會太在意一個毫不知的南風,那時候他再從中斡旋,南風就能全而退。
這是他的計劃。
俞溫將他的話在心里反復推敲,的確行得通,唯一讓他不確定的,就是這個男人是不是真的能保護南風?
陸城遇低聲:“我將南風在陸公館,再過幾天,我會把囚到籠子里,在你死之前,完全不會有任何人自由。”
由此就能證明,南風沒有任何機會見到活著的俞溫,俞溫也沒有機會將賬本托付給。
這個計劃算是很周全,他能想到這個地步,應該是真的想保護南風。俞溫最后選擇相信他這一次。
只是要怎麼做才能讓他死得不那麼容易?
俞溫張開雙手,角挑著一抹笑:“那就打唄。”
陸城遇瞳孔一。
床上的男人將生死說得云淡風輕:“折磨致死,這個死法,滿意嗎?”
“……”
俞溫當時是抱著以死結束所有事端的決心,他也的確做到了,被抓的一個月后,他開始被用刑,但無論傷得有多重,他都咬著一口氣。
還不行……
還不能……
他要再撐一會兒才能死……
陸城遇都沒想到,他竟然會撐整整半年。
那天他到地下室,看到他被鐵鏈捆在十字架上,上全是鞭痕。
他的腦袋低垂著,微弱的呼吸吹起額前的碎發,不知道哪里在滲,珠滴答滴答地落在地上,在空曠曠的地下室里,聲音特別明顯。
“還好嗎?”
俞溫的頭了,慢慢抬了起來。他雖然狼狽卻不掩容貌俊逸,他邊有,被蒼白的臉一襯,紅的瓣反而出一子妖異的。
他半垂著眼皮,懶懶地應:“還死不了。”可說著卻輕咳起來,咳著咳著,邊就又下一縷。
“你不用撐到這個地步。”陸城遇蹙眉。
“那可不行,做戲就要做全套,要做得真——我是誰?俞溫有那麼容易死嗎?”俞溫勾著,勉力抬起頭,“我妹怎麼樣?”
“已經七個月,胎像很穩。”
“那就好。”他沒什麼力氣說話,合上眼睛又垂下頭。
陸城遇轉離開,走在地下室空曠曠的走廊里,他心里忽然一,俞溫……真的必須死嗎?
南風為了找到他,孤一人走遍全世界,這些年所作所為的目的也只有找到他這一個。而他為了南風以犯險,甚至在這里煎熬半年……他們兄妹的這麼深,如果將來南風知道他死了……
想到這里他沒有在想下去,只是有一個念頭萌生在他心里。
再往后,他去澳洲出差。
而原本按部就班進行的計劃,也就在那時候徹底被打——
南風被人從籠子里放出來,還去了地下室。
俞溫看到很驚訝,按照他和陸城遇先前的約定,南風在他死前絕對不能見到他,否則一切功虧一簣。
俞溫原本就對陸城遇半信半疑,現在看到南風,當下就認為他是違背了約定,但那時他已經覺自己要撐不住了。
他撐不住,南風卻再次面臨危險,別無選擇之下他把賬本的下落告訴了南風,希在必要的時候能為的護符。
等到陸城遇出差回來,所有事都套了——
南風去見了俞溫,還被宋撞見,這下說俞溫沒有把賬本的下落告訴南風,他都不信,更不要說其他人。
陸城遇當機立斷返回地下室,在地下室的臺階上看到想爬出去的俞溫,他擔心南風,想去看南風的況,看到他就問:“你怎麼在這個時候回來?笙笙怎麼樣了?的孩子還好嗎?”(169)
他持槍頂住他的額頭:“你已經不能再活。”
知道南風見過俞溫的人,只有宋。
他已經決定要殺宋,這樣一來,他就能說南風在見俞溫之前,俞溫已經被宋殺死。
這是唯一的挽救辦法。
不過他說的‘不能活’,卻不是真的要他死。
“無論是真死還是假死,總之他都不能死得太容易。”
故事說到了最后,桌子上的飯菜都涼了,陸城遇垂眸看著湯上浮著的一層油,緩緩說,“功讓所有人相信俞溫已經死后,我親自為他舉辦了葬禮,從此以后,這個世上就沒俞溫這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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