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公館一室旖旎，陸公館外風雨來。

　一夜之間，愈演愈烈的工地炸事件又一次升溫——這次是陸氏接連丟失大客戶，導致資金鏈缺。

　上次還有吉薩集團的注資，這次是完全孤立無援，長著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來，屹立不到的百年陸氏，已經開始分崩離析。

　蕭晨正在看財經新聞，看到主持人把陸氏形容得好像明天就會倒閉的樣子，心就忍不住大好。

　聽到門鈴響起，他沒怎麼想就去開門。

　結果看到陸恒止站在外面。

　臉上的笑容不聲地收斂：“爸，你怎麼來了？”

　陸恒止面無表地看著他，眼睛黑而深沉，曾在商海浮沉數十年的人上自有一不怒自威的氣勢，尤其是不怒不笑時角兩道深深的八字痕，更襯得他威嚴不容侵犯。

　蕭晨看他這個模樣，心里多有點底，也沒怕，反而笑了笑：“爸，你是第一次來我這里吧？進來坐吧。”

　陸恒止看了他一眼，邁步走了進去。

　他今天只帶了一個司機和一個書來，司機留在車上，書走在他后。

　蕭晨挑了挑眉，關上門，才剛轉過，一個掌就從半空落下，直接打在他的臉頰上，同時，老人的呵斥聲響起：“逆子！這些天以來不斷對陸氏出手的人竟然是你！”

　果然是因為這件事。蕭晨用舌尖頂了頂那邊臉頰，閑閑散散地笑：“爸，你說什麼，我聽不懂。”

　“你敢說工地炸，城遇被網民攻擊，還有這幾天陸氏接連丟失大客戶，都不是你做的？！”陸恒止指著他，一張臉氣得一陣青一陣紅，“你以為我現在不掌權了，就什麼都不知道嗎？”他從書手里拿過一疊資料，直接甩在他臉上，“如果不是你做的，你倒是給我解釋這些都是什麼東西？！”

　“你個逆子！”

　蕭晨的臉頰被鋒利的紙張邊緣劃出一道痕，他的視線順著飄飄灑灑的紙張落到地上，原來都是他暗中雇傭水軍，在網上抹黑陸氏的證據。他抬手過臉頰，手背上有一抹痕，他邊的笑意轉為冷然。

　陸恒止怎麼都沒想到，把陸氏到這個地步的，竟然是他的親兒子！他想不通：“陸家也是你的家，你這樣敗壞，能得到什麼好？！”

　蕭晨笑起來：“陸家是我的家嗎？我竟然到現在才知道。”

　陸恒止瞪大了眼睛：“你！”

　“你怎麼有臉說陸家是我的家？嗯？陸恒止，我倒是想問你，我的家，會讓我媽自殺十天，尸腐爛了才被人發現？我的家，會讓我媽連陸家的祖墳都進不去，骨灰都不知道被人隨便扔在哪個角落？你們陸家什麼時候接納過我媽？什麼時候接納過我？我連姓都是姓蕭，什麼時候是陸家人？”

　蕭晨反問著，話語里并沒有多明顯的狠戾和仇恨，平淡得好像只是在進行一場父子間的尋常對話，但是陸恒止聽著，卻是從骨頭里生出了寒意。

　他的話不重，因為他的那些狠和恨，都在過往數不清多個冰冷無的日子里一點點被磨平，變斂的毒，淬在每一個字上，只需輕輕巧巧的一句話，就能殺人于無形。

　他口口聲聲提起他的母親，陸恒止才知道，他心里原來是這麼想的……

　提起那個等了他一輩子的人，他嚨口梗了梗，斥責的話再也說不來，無力地問：“……你……你到底要做什麼？你到底想怎麼樣？”

　蕭晨在沙發上坐下，雙手一攤：“以前我想要什麼你給不了我，現在我想要什麼自己能給自己，已經不需要你，當然也沒必要告訴你。”

　母親去世之前，他最大的心愿就是能和爸爸一起去游樂園，像別的孩子一樣，騎在爸爸的肩膀上，越過人群，看到更遠的世界。

　可事實是，只要出門在外，他甚至都不能當眾喊他一聲‘爸’。

　母親去世之后，他也曾有過要放下仇恨的念頭。他想，這個人畢竟是他的親生父親，他可能是有什麼苦衷才辜負了他母親。

　可事實是，因為陸夫人的份更配得上他這個陸家繼承人，所以他就不要他媽媽，甚至連讓等了他一輩子的母親葬進陸家墓園都不肯。

　他曾經想要的，他一樣都給不了，那沒關系，他自己來拿。

　陸恒止閉上了眼睛，驀然又掙開，剛才還銳利鋒芒的眼睛此刻卻覆上了一層渾濁，他蒼老道：“阿晨，你恨我就沖我來，不要再為難城遇，他沒有做錯過任何事，他和他母親，也都是我對不起的人。”

　“這些話如果你放在十年前對我說，或許我還會聽一聽，但是現在，我不會。”

　“我可以清楚地告訴你——我就是要毀了陸家！”

　蕭晨冷冷地笑：“你們不是名門族嗎？不是份尊貴看不上我媽？如果你們全家都落魄了，比我媽還不如，那麼將來你們在黃泉遇到，還有資格對頤指氣使嗎？”

　陸恒止臉瞬間蒼白，形不住地晃了晃，書連忙扶住他。

　蕭晨看他這個樣子，眼前就浮現出母親臨死前那個絕的眼神，角挑起一道狠：“現在就怕了？太早了吧？還要別人沒出手呢。”

　“別、別人……”

　“你仔細想想，比起我，你們陸家更對不起誰？”

　陸恒止怔怔的，更對不起誰？他眼神錯，努力回想，卻一點想不起來。

　“趁現在他還沒出手，你再好好幾天人間的日子，等他出手了……”蕭晨別有意味地頓了頓，然后才說，“我只是要你們陸家敗名裂，他可是要你們陸家家破人亡。”

　陸恒止一下坐在了沙發上，他聽得出來蕭晨不是在恐嚇他，他是認真的，真的還有這麼一個人存在，那個人甚至比蕭晨還要恨陸家。

　“還想不起來？看來你這輩子造的孽不。”蕭晨嘖嘖搖頭，小有慨，“可能就是因為我們上都流著跟你一樣的，所以我們才像你一樣無無義，說起來還是傳到你的好基因。”

　陸恒止最后是被書扶著離開，上了車后，直接就暈過去。書連忙催促司機開去醫院……

　陸恒止一走，二樓就走下來一個人，他目無波無瀾地掃了眼門外：“你跟他說了什麼？”

　蕭晨開了一瓶紅酒，倒了兩杯，隨手遞給他一杯：“放心，沒暴你的份。”

　厲南衍沒接他的酒，從他側過：“我沒有什麼份。”

　蕭晨聳聳肩，將紅酒收自己口中，隨手拿了遙控換電視頻道。

　晨間很多頻道都是在播新聞，最近新聞報道最多的就是陸氏，他看著問：“你到現在還不打算出手？陸城遇已經被我打得沒有還手的能力，你還在等什麼？”

　厲南衍站在落地窗邊，白襯衫白西，再加上他偏白的，整個人在里幾近明。他臉上是清冷的，如山谷里的寒潭，沒有起一漣漪：“我總覺得事沒那麼簡單。”

　“陸城遇太平靜了。”

　“他的平靜，讓我總覺得他是在預謀著什麼。”

　蕭晨不以為然：“他都這樣了還能預謀什麼？傅逸生一直躲在那個小莊園里沒出來，他連個幫手都沒有。”

　厲南衍靜默，右手轉著左手大拇指上象征他伯爵份的扳指，神像是在想著什麼，琥珀的眸子里約有暗一閃，他忽然說；“thia。”

　蕭晨皺眉：“怎麼了？”

　“thia和陸城遇最近的來往很切，這點很不對勁。”厲南衍沉著說，“就算thia原諒陸城遇施加給的傷害，但他們之間還有殺兄之仇，這一點thia絕對不會忘記，只要這個鴻一天沒有解決，thia就一天不會接陸城遇。”

　可這幾天他們卻相得很和諧，一起去了醫院，一起吃了飯，昨天南風還去了陸公館過夜，他們和平共，好像曾經的恩怨仇都是沒有發生過似的。

　這點很不對勁。

　還是說，陸城遇用什麼辦法，讓南風放下了殺兄之仇？

　“這有什麼？本來就還著陸城遇，人都是一個樣，一遇到就連自己姓什麼什麼都忘了。”蕭晨渾然不在意，喝完了一杯酒，眼角瞥見厲南衍的臉，放下酒杯，古怪地問：“你該不會是在懷疑陸城遇是故意不出手，在給我們設什麼陷阱吧？”

　厲南衍道：“陸城遇一向狡詐。”

　蕭晨比他還斷然：“絕對不可能。”陸氏都被他玩這樣，如果這是個陷阱，那陸城遇就是個瘋子——傾家產演一出戲，這是瘋子才會做的事。

　厲南衍沒再和他爭辯，蕭晨一嗤：“反正我是絕對不會放過這次機會，我倒是要看看都到了這個地步，他還有什麼翻的本領。”

　厲南衍轉往外走，出門前他忽然想起一件事，回頭問了句：“你妹妹站在哪一邊？”

　“蕭穎？”不知道他為什麼提起這個，蕭晨擺擺手，“不用管，妨礙不到我們。”

　厲南衍斂眸：“最好如此。”

　……

　與此同時，陸公館。

　對于自己明明只是來看核桃，但是最后為什麼被陸城遇拐上床這一點，南風醒來后想了大半個小時都沒想明白。

　全酸疼痛，忍不住狠狠瞪了眼還在睡的罪魁禍首，但是轉念想到，其實自己也沒忍住，過程里還主了一下……也有錯。

　南風完全不想再回想昨天晚上的事，忍著下的不適，掀開被子下床。雙腳在地上試著踩了踩，覺得應該還撐得住，正想要站起來，后忽然一只手將撈了回去。

　男人摟的腰，聲音還有沒睡醒的沙啞：“再睡一會兒。”

　南風掰著他的手：“……我要去上班。”

　陸城遇閉著眼睛說：“別上了。”

　“……”南風想到他昨晚的為所為，越發沒好氣，“你說不上就不上？憑什麼？”

　陸城遇這才睜開眼，惺忪的眼睛向時帶有，手指順著的頭發，像是在安的不高興，然后就拉著被子重新蓋住兩人的。

　房間里開著溫度適中的空調，被窩里很舒服。

　他輕聲道：“我說的是真的，今天你不用去公司了，陪我在家里等看一出大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