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岌時常會在夜里來朝枝閣,可寒卻沒有在夜里去過他的銜山閣。

　夜深了，整個赫延王府陷沉睡。各個院落的屋子里都熄了燈，唯有檐角與廊間懸著一盞盞燈籠。燈籠在無風的深夜安靜地亮著。

　翠微悄悄拉一拉寒的袖子,低聲音問：“要是被發現了怎麼辦呀？”

　“就說我深夜寫詩沒靈，跑出來找靈。”寒低聲道。

　翠微皺著眉頭,這理由能嗎？轉過臉去悄悄去打量寒的神，心道赫延王就要率領軍隊出征北齊,寒這是心里舍不得吧？想想也是，將軍這次出征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回來。

　寒回答翠微時雖然淡定從容,實則心里也張。又不像封岌走路沒有聲音，若是被發現深更半夜往封岌院子去,那可真是說不清楚……

　可沒有多時間留給讓做些大膽的事了。

　前面突然有什麼響,寒和翠微主仆兩個皆是嚇了一跳，同時停住腳步,噤聲觀察著。

　今夜云朵很厚，星星只了幾個窟窿出線來，月亮更是沒個蹤影。寒與翠微借著抄手游廊廊柱上的燈籠，往前看去,才發現是一只不知道從哪里竄出來的一只野貓。

　知道是只野貓，而不是府里的下人,寒和翠微這才松了口氣,繼續沿著小路往銜山閣去。

　一路膽戰心驚，總算是沒有被人發現地走到了銜山閣院落前。

　一道人影閃過，寒卻是不再驚懼，因為已經到了銜山閣,知道閃過的人影只能是封岌邊的人。

　來人離得近了，寒才看清是長舟。

　長舟看見寒有些驚訝,他一邊向后退，將人請進來，一邊低聲音問：“表姑娘，出什麼事了？”

　“沒事。”寒搖頭，“將軍可是已經睡下了？”

　“沒有。”長舟將院門關上，引著寒主仆穿過庭院往封岌的書房去。

　寒白日要帶妹妹過來治療眼睛，來過銜山閣很多次，對這里的布局很清楚。很快覺察出長舟引的路是往封岌的書房去。有些詫異，問：“將軍還在書房忙碌？”

　“是，將軍正在和人議事。”長舟道。

　寒微怔，不由停下了腳步。一方面心疼封岌這麼晚了還要理事，另一方面又覺得自己莽撞擔心突然過來打擾了他的公事。

　長舟回頭向，道：“本就該散了。而且與將軍議事的人，表姑娘也認識。”

　長舟向來寡言，能夠解釋這麼一句已經難得。他說完便轉過去，繼續在前面帶路。

　寒疑地跟著他往前走，直到到了封岌的書房前。因不知道長舟口中所說本就認識的人是誰，遲疑著這樣進去是不是不好。剛想對長舟說自己先不過去了，書房的門突然從里面被打開。

　“小涵！”葉南抱著胳膊出現在門口。生男相，量也高，穿男子衫時，頗有幾分雌雄難辨的意思。

　寒愣了一下，著慢慢出笑臉來，久別重逢地開口：“葉將軍。”

　肖子林嘖嘖了兩聲，道：“還什麼小涵？人家現在姓寒名，是京城聲名鵲起的大才！”

　他“咦”了一聲，轉頭向坐在書案后的封岌：“將軍，聲名鵲起這個詞兒，我用得對不對？”

　封岌沒有理會肖子林，他詫異地向深夜過來的寒。他深看寒一眼，企圖從的臉上看出端倪。

　寒微微笑著。

　封岌收回視線，對肖子林和葉南道:“都去休息，明日再議。“

　寒趕忙說:“是我打擾了將軍嗎?”

　“沒有。”封岌道。

　葉南從房間走出來，走到寒面前，道：“聽說笙笙的眼睛能治好？”

　寒微笑點頭：“師太醫是這樣說的。雖然暫時還沒能治好，可已經有了好轉的跡象。”

　肖子林也從屋子里出來，他問葉南：“你聽誰說的？長舟嗎？”

　長舟面無表地瞥了肖子林一眼，又面無表地收回目。

　葉南更是懶得搭理肖子林，全當什麼都沒聽見，繼續和寒說：“好事。笙笙的眼睛能好是好事！”

　“前兩日笙笙還和我提到你。”寒道，“若你有空可要去看看。”

　“明日就去看。”葉南爽朗一笑。

　葉南很喜歡寒笙，因為當初回京的路上，寒笙被塞進了的帳中，起先十分討厭小孩子，偏寒笙是個乖巧笑又甜的，一口一個“葉姐姐”。

　葉南被寒笙這一聲聲“葉姐姐”得有些晃神。混在男人堆里十幾年，都快忘了自己的個的。寒笙這一聲聲姐姐讓想起來自己還是個的。

　云帆端著茶壺從另一邊走過來，瞧著葉南和肖子林都站在外面，問：“這是要散了？”

　他再看一眼寒，恍然大悟地拉長音“哦”了一聲，點點頭：“是該散了。”

　寒掖了掖鬢發，當做沒有聽見。

　肖子林朝云帆抬了抬下：“別送茶水了，快帶我和葉南去客房睡覺。我們睡哪里？哦……不對，給我安排就行。讓葉南去找長舟——”

　拔劍聲在深夜十分刺耳，長舟手中的肩抵在肖子林的咽，面無表地說：“你話太多了。”

　肖子林俊朗的面容展現笑，他毫不在意抵在咽的堅韌，道：“是我話多了，好久不見這不是想你嘛。”

　葉南轉過頭看向這兩人，淡淡道：“別拔劍嚇唬人，你又打不過肖子林。”

　長舟掀了掀眼皮，瞥向葉南。

　葉南抱著胳膊，一副事不關己的坦樣子。反正也只是實話實話。

　寒看著這一幕，角抿出一笑來。知道葉南這話說得沒錯。雖然不清楚長舟的手，卻知道肖子林是封岌手下第一人。若論武藝，恐無人能及。偏偏肖子林又是個又灑又怪異的子。

　原先跟在封岌邊的那近一個月，寒只見過長舟一兩次，和肖子林、葉南接更多些。曾經向肖子林打聽過封岌的份，肖子林還故意編了個份搪塞……

　寒著他們，心里突然滋生一種悵然，曾經的記憶又在腦海中蘇醒。

　云帆趕把手里端著的茶水送進書房放在書案上，再快步往外走，一邊走一邊說：“真不了你們見了面就劍拔弩張。走走走，跟我去客房休息。你們不睡覺，我還困呢。”

　云帆握著長舟的手腕，拽著他，將他架在肖子林脖子上的長劍拿開。

　“是困了。快走。”葉南很配合地給云帆接話。

　云帆順勢帶著葉南和肖子林往后院去。

　肖子林明明長了一張英俊非常的臉，非要討人嫌地瞇著眼睛沖長舟扯起一側角笑了笑，然后他將手臂搭在葉南的肩上，勾肩搭背地和葉南一起走路。

　“無聊。”長舟收了劍，冷著臉朝著另一條路走去。

　封岌習以為常地看著這幾個人鬧，他向立在門口的寒，道：“還不進來？”

　寒側首吩咐翠微，讓翠微去找云帆安排今晚的住。

　封岌有些驚訝地看向寒——給自己的丫鬟安排宿，這是打算今晚留宿在他邊？

　寒朝封岌走過去，隔著一張書案，立在封岌面前，問：“我這個時候過來真的沒有誤了將軍事嗎？”

　封岌搖頭，朝寒手。寒將手遞給他，又繞過長案，立在他邊。封岌微用力將人往側拉，讓寒的邊抵在他的側。“讓人帶句話給我就是。”封岌道。

　寒不需要說，封岌也猜得到這一路必然膽戰心驚怕被人撞見。

　寒沒解釋為什麼偏要自己過來，岔開話題：“將軍對肖子林很好。”

　這是事實。封岌治下嚴厲，他的屬下都敬他怕他，唯獨這個肖子林整日嘻嘻哈哈，偏封岌縱著，不怎麼管束。

　封岌笑笑，道：“看著他像看見年時的自己。”

　寒驚訝地眼睫迅速了兩下，不敢置信地微歪著頭向封岌。怎麼也不能把威嚴莊重的封岌和嬉皮笑臉的肖子林聯系到一起。

　封岌也不解釋，他直接抱著寒站起。他站起的作太突然，寒下意識攥住他肩上的料，攀著他的臂膀。

　封岌一邊抱著寒走出書房往住去，一邊說：“今晚你可能會睡不好。”

　到了封岌的寢屋里，封岌彎腰，將人放下來。寒向床榻的方向。封岌的床是長舟給他特制的，只過腳踝的高度。寒了一眼他的床，說：“不會因為床矮就睡不好的。”

　封岌轉過臉看向。寒不明所以地抬眸向他，與他四目相對。片刻之后，寒輕咬了一下移開了目。

　好像誤會了封岌的話……

　“來前沐浴了嗎？”封岌問。

　寒點頭。

　直到這個時候，寒才覺得自己今晚是不是不應該過來？可只是……只是有些舍不得最后與封岌相的時日里還要看不見他……

　“那你等等我。”封岌道。

　寒再輕輕點頭，半垂著眼睛，沒有去看封岌。

　封岌低笑了一聲，經過寒邊往外走時，順手輕了一下的耳垂。

　封岌已經走到了門口，寒突然轉過去，著他高大的背影，說：“我幫將軍吧。”

　封岌轉過頭深看了寒一眼，雖知反常，也沒過問，只頷首說好。

　——反正他問了也不會承認不會坦白。

　封岌并非每日睡前都要坐在浴桶里沐浴，有時只是簡單的洗。正如今晚，因將要出征之事與屬下議事到這麼晚，封岌只是吩咐長舟給他提一桶兌好的熱水，供他簡單洗。

　挨著封岌寢屋的凈室里面東西雖不多，卻整潔寬敞。不似寒那里有著姑娘家使用的痕跡，這里干凈得好像新砌從未用過。

　云帆要安頓葉南和肖子林，一時還沒將水送過來。

　封岌看向凈室唯一的那一把凳子，道：“過去坐。”

　寒走過去，看著到腰高的凳子，懵了一下。耳畔傳來封岌的一聲低笑。

　封岌從后走過來，抱住寒的腰，將放在高足凳上。寒坐在上面，足尖離地，下意識地抬手攀在封岌的手臂。

　封岌也沒松手，雙手搭在寒的后腰，略俯，將寒攬在懷里。

　“這凳子也太高了。”寒說。

　封岌“嗯”了一聲，表示贊同。

　寒著眼前的封岌，卻覺得自己剛剛這話說得不對。這凳子對來說太高了，對封岌來說似乎剛剛好。

　只到腳踝的床板，到腰以上高足凳，這些都是他用來順手的東西。

　下午在馬背上的吻似乎仍舊殘著彼此淺淡的味道，淺淺淡淡，若有似無。

　寒深夜過來，某種氣氛默契地在兩個人之間傳來。當封岌將吻落過來的剎那，寒幾乎是同時抬起了下去承。

　這個吻，是馬背上的續篇，從一開始就轟轟烈烈。

　云帆的叩門聲打斷了這個吻。

　好長時間的一段沉默之后，云帆才聽見封岌的一聲“進”。

　他提著熱水進去，見寒坐在高足凳上，封岌背對著他擋在寒面前。云帆看不見這兩個人的表，他也不敢多看，將熱水放下，便匆匆退了出去。

　寒抿了下，上有著火辣辣的痛。攀著封岌的小臂，從高足凳上跳下去，低聲道：“不早了。”

　封岌點頭，朝熱水走去。

　寒跟了過去。立在封岌面前，頷首垂眸去解他的帶。封岌看一眼，配合地抬起手臂來，任由寒將他上的服一件件盡去。

　寒抱著臂彎里封岌的服，將其放在一旁的桌上。然后轉過來，立在封岌對面目緩慢地從上往下打量著封岌。

　——噙著不舍的目。

　封岌目沉沉地著寒，任由打量。

　寒驚覺自己看得有些久，快速地了封岌一眼，去瞧他的表，然后又迅速收回目，走到一旁拿了巾帕在兌好的熱水了浸再擰干。走到封岌面前，握著帕子給封岌。他有著寬碩的肩膀與膛，上面遍布著或新或舊的傷疤。寒握著帕子在他膛仔細拭，再一點一點慢慢下移。

　與他寬碩的肩膀膛不同，再往下，他卻有很窄的腰。

　結實的塊一塊挨著一塊在他的皮囊之下，充滿力量。

　再往下，寒目頓了頓，很想忽略。握手里的巾帕轉，重新在兌好的熱水里浸了巾帕擰干，然后走到封岌后，仔細從他的后肩開始，慢慢向下給他拭后背。

　帕子逐漸到封岌的腰窩，水珠子從寒的纖指間滴落下去，落在封岌的。寒垂目，視線跟著那滴滴答答的水珠。握著巾帕的手不由自主輕輕抖了一下。

　封岌突然轉過來，他朝寒邁步，寒不得不向后退。封岌每邁出一步，寒便向后退一步，直到封岌將寒到墻角。

　墻壁的涼意抵在寒的后背，讓有片刻的回過神。抬著臉仰著封岌，知道此刻封岌眼中的自己一定臉紅了。

　有些張地握手中的巾帕，更多的水珠滴滴答答地滴落，不僅沿著的小臂弄了的袖，也打了的襟。

　封岌將一只手撐在寒耳畔的墻壁上，他俯下來，幾乎近寒。他將額頭抵在寒的眉心，逐漸靠近。

　鼻息間盡是他的氣息，微重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