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門未關,漠崢的聲音足夠樓下大廳所有人聽得清清楚楚,所有聲音一時消失無蹤,整個酒樓落地有聲。
容音不覺放緩了呼吸,蕭歆妍也被漠崢的話震住,唯有謝煜安,依然神淡然的坐在主位,好像周遭發生的一切都和他沒有關系。
漠崢等了一會兒沒有等到謝煜安的回答,大聲道:“侯爺有所不知,這十余載,所有在戰場上落下殘疾的將士退役后回到故里,大部分的人都拿不到朝廷答應的恤金,因有殘缺,他們也不能找到活計賺錢養活自己,很多人甚至被趕出家門,只能靠乞討度日。”
這十余年間,糧運使送到軍中的糧草質量越來越差,東西也越來越,謝煜安是知道糧餉虧空之事的,漠崢只能說一些他不知道的。
“朝廷原本說過,各地方都要對前線將士的家眷多加照顧,但事實是,這些將士離鄉后,家中男丁減,家眷便了鄉里惡霸和地方吏欺辱的對象,好多將士回鄉之后,發現自己早就家破人亡,連家中田地都被人占去了!”
漠崢只舉了兩個例子,緒便不由得激憤起來,蕭歆妍蹙眉,大聲反駁:“不可能,戶部每年都會發至上萬兩的恤金給戰亡將士的家屬,在戰場上落下殘疾的將士退役回家后,每月也能領至一兩銀子……”
“每月一兩銀子?姑娘是在白日做夢吧,你可知這十余年間,昭陵戰亡的將士有多人,在戰場上落下殘疾的又有多人?”
樓下有人提出質疑,語氣頗為輕蔑不屑,蕭歆妍答不出來,皺了皺眉說:“朝廷一直都是很恤下面的將士的,你們方才所說的況,應該是地方吏腐敗所致,遇到這種事,你們應該直接去報!”
“既然地方吏敢貪污腐敗,必然是上上下下都打點了一番,他們相護、沆瀣一氣,報并非是在為自己求公道,而是送上門去讓他們滅口。”
樓下又有人反駁,其他人的緒明顯因為這一番爭論激起來,蕭歆妍有些害怕,下意識的看向謝煜安,腦中靈一閃,大聲說:“既然你們覺得所有員都已經勾結在一起,何不直接到瀚京告狀?”
謝煜安就替容音擊過神音鼓告過狀。
蕭歆妍說完,樓下沒了聲音,以為自己抓住了這些人的弱點,繼續說:“昭陵有祖制,擊響神音鼓,可直接叩開宮門,到沉冤殿面圣,陳述冤,你們當真有天大的冤屈,為何不敢一試?”
嘭!
樓下有人氣得一掌拍碎了桌子,碗碟全部砸到地上,嘩啦響了半天。
漠崢看向蕭歆妍,和和氣氣的說:“大夫人被蕭家寵著長大,不知人間疾苦也很正常,屬下打個不恰當的比方,大夫人在無分文的況下,能從拱月縣走回瀚京嗎?”
不能!
漠崢問完,蕭歆妍腦子里就有了答案。
昨日被拽著走到拱月縣,腳就磨起了泡,要讓走回瀚京,的恐怕都會斷掉。
漠崢繼續說:“一般來說,愿意參軍的將士出都很貧寒,一兩銀子對他們來說,是很大一筆數目,他們的家鄉與瀚京相距千里,沒有盤纏,他們哪兒也去不了,就算有足夠多的盤纏,他們一旦離開鄉里,就會被那些貪暗中派人盯上,很難活著走到瀚京。”
瀚京對他們來說太遙遠了,遠到所有的痛苦悲傷都無法傳達,只有紙醉金迷的繁榮奢華。
蕭歆妍張了張,說不出話來,樓下又有個聲音說:“也不是沒有人活著走到瀚京,但他剛進城門,就被當作盜賊抓進了巡夜司,當夜就暴斃在了牢中。”
蕭歆妍的眸子微微睜大,眸底滿滿的都是不敢置信。
蕭家給請過先生,也讀過不書,書里的昭陵到都是朗朗乾坤,就算有什麼冤屈之事,告到衙門也能討個公道,從來不知道,這個世道還有這樣暗黑的一面,有理無說,有冤不能。
關鍵這些人還不是普通百姓,他們一個個都是用自己的之軀守衛過昭陵的忠義之士。
他們……不該落得如此下場。
蕭歆妍忍不住又偏頭去看謝煜安,漠崢也看著謝煜安說:“侯爺之前一直在忙軍中政務,回京后又在家中養傷,很多事都不清楚,屬下一人之言不可信,但這里還有這麼多人,等接風宴結束,侯爺可以好好聽聽他們退役后回鄉后都經歷了什麼。”
“軍中并無有說書天賦的人,本侯想聽故事,大可去戲園子,不必來這里。”
謝煜安直接拒絕,漠崢復又重申:“屬下并非讓侯爺來這里聽故事,而是想請侯爺為大家主持公道。”
“本侯如今不過是廢一個,你要本侯如何主持?”
“侯爺的眼睛有復明,我們這些屬下也都愿意拼死為侯爺效命,我們……”
“你們要本侯造反?”
謝煜安打斷漠崢,他的聲音微微拔高,雖然沒有明顯的怒氣,卻犀銳得像是能撥開一切迷霧看到人心深最暗的地方。
這話一出,酒樓上下比剛剛還要寂靜三分,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吸,蕭歆妍更是被謝煜安這句話嚇得白了臉。
造反可是要滅九族的大罪,若是也卷其中,那不止蕭家,還有外祖父家,所有人都得被拉到午門斬首。
漠崢一頭磕在地上:“昭陵有如今的安寧,是所有將士拼死守護的結果,我等自然不會再生讓百姓苦,只是愿意追隨侯爺,求侯爺幫我們傳達冤屈讓陛下聽見,還我們一個公道罷了。”
這話聽著客氣的,但漠崢做的可不是這麼回事。
他若真的想求謝煜安,何不提前到侯府與謝煜安取得聯系慢慢商議?
今日他集結了這麼多退役的鎮南軍,這架勢分明是在謝煜安,不管謝煜安心里是怎麼想的,都必須答應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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