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謝的是夫君, 還是燕翎?”
寧晏聽得這話,手滯了下,隨后又抱得更,
“自然是你呀...”
燕翎袍被勒得起皺, 小臉側在他筆直的脊背,眼梢彎出笑意, 燕翎這人在外是無所不能的閣老,到了這里總能折騰出一些好笑的把戲來, 一個大男人還這般較真。
與過去告別的那點失落, 終是被他這句話給沖散了不。
寧晏覺得好笑。
燕翎聽到語氣里的揶揄,意識到心轉好,轉過來,反而將往懷里一摟, 單手扣了后腦勺, 抵在膛,
“你別笑,我是認真的。”頗有幾分掏心掏肺又無奈的語氣。
寧晏聽得他這語調, 有些惱他,“有何區別?你是我夫君, 我夫君是燕翎,來來去去都是你...”
“那不一樣....”
他將從懷里拉出來, 圈住腰, 半摟著,神倒是有幾分愉悅,輕聲道, “你的夫君可以是我, 也可以是別人, 換一個人娶你,你也會敬重他護他,而我想要的是你的心,獨獨屬于我燕翎的心,你明白嗎?”
寧晏眉睫輕的一,抬眸對上他的眼,因星夜兼程奔波,他眼眸里略有些,瞳仁卻是格外明亮又和,被他這麼看一眼,仿佛整個人都被他包裹,連著心和膛都在發燙,
“我明白了....”
*
燕翎一路都在回味寧晏主摟抱他的覺,心滿意足地笑了。
待他趕到書房,太子和三皇子也在,三皇子目灼灼看著他,神極是復雜。
皇帝倒是坐在案后正與太子商議糧荒的事,燕翎進來,跪在正中行了個禮,皇帝頭也沒抬朝他擺擺手,示意他就座,燕翎卻跪著沒。
皇帝這才注意到他,目定定投來,
“你這是做什麼?你的折子朕已經看了,你們閣將互市的品種規模價目都敲定清楚,定好再給朕瞧瞧。”
燕翎再次磕了頭,“舅舅,我想跟您回稟寧家的事。”
喚一聲“舅舅”,就是當家務事再談。
皇帝看了他一眼,揮了揮手,示意侍全部退出去,殿就他們父子三人與燕翎。
燕翎一五一十將寧家的事都給說了,沒作瞞。
“畢竟是我與三殿下的姻親,故而沒有將事鬧開,還請舅舅寬容。”
按照國法,寧家這個事要上報刑部與戶部。
皇帝臉沉了幾分,燕翎這麼做,保護寧晏在其次,更多的維護了三皇子和皇家的臉面,他狠狠瞪了一眼三皇子,三皇子連忙跟著跪下來,半字不辯。
太子坐在另一側笑著打圓場,“父皇,翎哥兒做的對,更何況寧家兩位大人與眷都被蒙在鼓里,兒臣相信,給他們一百個膽子都不敢私放印子錢。”
太子對燕翎與寧家斬斷關系樂見其,卻也不會因為這點小事去攻訐三皇子和寧家,這種有損皇家臉面的事,他不會做,做了也會招來皇帝的反。
更重要的是,寧家實在沒什麼值得他忌憚的地方。
太子高居儲君多年,眼界與格局不是三皇子可比。
皇帝也知道這種事怪不到三皇子上,只是心里極為不痛快,“寧一鶴竟是這等人?朕看他有幾分才學,還當是磊落男子,沒想到是如此昏聵愚蠢之輩,你媳婦委屈了。”
“但事不能這麼算了,”皇帝思忖片刻,看向太子吩咐道,“你待會去一趟翰林院,借個由頭革了寧一鶴侍讀學士的頭銜,讓他回去該做什麼便做什麼去。”
太子應是。
燕翎對寧一鶴不是沒有埋怨,他到底是寧一鶴的婿,人倫禮法得顧忌,有些事別人做的,他做不得。皇帝愿意替他出氣,他求之不得。
燕翎轉念說起了案子,“我宮前,已收到京兆府的邸報,總共從寧家獲得四萬三千兩抄銀,其中一萬兩是岳母穆氏的私財,其余三萬三千兩則是私放印子錢的罰額及那妾室所有余產,此外那妾室在外頭購置了兩間鋪子與一個莊子,也全部被抄沒。”
云旭今日下午便隨同京兆府在辦這樁事,自然是分了一些蠅頭小利給京兆府的員和捕快,封了他們的,余下大頭才上報朝廷,用的是寧家一妾室倒賣主家財產私放印子錢的由頭,把寧家主子們都給摘開了。
此案并未聲張,朝野不聞。
皇帝頷首,“穆氏的私產歸你媳婦,其余上國庫。”
燕翎抬眸看他,再拜道,“舅舅,我打算將岳母那一萬兩私產全部捐獻國庫,為掙得一誥命夫人之銜,還請舅舅恩準。”
寧晏已與寧家決斷,他必須為寧晏長遠做打算,只要是誥命夫人之,誰也不能看輕。
皇帝沉默片刻,道,“寧一鶴本是五品侍讀學士,給他妻子一個誥命也不是不可,不過既是有和離之名,朕便以散財資軍為由,賜五品賢夫人,在天之靈。”
翌日皇帝圣旨下達禮部,禮部敲鑼打鼓去了寧家,寧家上下惶惶不安齊齊跪在正院門口,聽得那太監聲音洪亮高頌封穆氏為五品賢夫人,一個個臉如同打翻了料盤,可謂是彩紛呈。
誰也不敢去嚷嚷真相,默默跪著磕頭。
彼時寧一鶴已曉得自己被皇帝革職,只剩一進士頭銜,偏生皇帝抬舉穆氏,圣旨特意送到寧府,不是故意打他的臉麼?
他木著臉癱在院子正中,熾熱的午倒灌下來,驅不散他渾的寒氣。
他如同置冰窖,臉涂了臘般,沉到近乎扭曲。
大老爺不得不恭敬地將侍送走,還掏了所余不多的己打發了這些員侍,轉背還得忍氣吞聲,悄悄將圣旨及賞賜全部送去寧晏的私宅。
消息傳到國公府,寧晏午睡剛醒,迷迷糊糊著眼,
“你說什麼?陛下下旨封了我母親的誥命?是五品賢夫人?”
如霜激含淚,“是呢,禮部不知夫人與寧家和離的事,圣旨徑直送去了寧府,那寧府上下一個個跟鋸了的葫蘆似的,不敢吭聲,簡直是大快人心。”
寧晏腦子一陣昏懵,半晌才反應過來,連忙趿鞋下榻,“圣旨現在何?我還得去寧府取嗎?”
如霜著淚笑道,“大老爺親自送去了咱們的穆宅。”
寧晏高興地團團轉,又去里間挑了一件裳出來,“走,咱們去祭拜母親。”
極這般激,坐在梳妝臺前,任由丫鬟給梳妝穿戴,膛如擂鼓般振,雙手亦無安放。
誥命非等閑能授,無論多大也得皇帝批準,本不是錢財能捐來的,一定是燕翎的功勞。
昨日之事雖是稱心如意,可事實來說,也沒有娘家了,一個沒有娘家的子,在外頭舉步維艱,但燕翎給母親掙來誥命便不一樣了,不僅是母親的榮,穆家的榮,也是的面。
宮中同時也派人來寧晏道喜,燕家上下聞訊,都來恭賀,寧晏出笑容,吩咐打賞下人,又匆忙趕往穆宅祭拜。
再說回寧家這頭,昨日燕翎夫婦離開后,老太太由下人攙著回房,到了門口被絆了一跤,一口烏吐出來,一病不起,從昨夜到今日晨起,只醒了兩個時辰,本就千瘡百孔的寧府雪上加霜。
大老爺夫婦坐在賬房開始盤家產,昨日為了補罰額,公中了六千兩銀子,此刻賬上只剩兩千兩銀子,捉襟見肘,還有一大家子要養活怎麼辦,夫婦倆合計開庫房賣古董。
大夫人子不好,從來不伺候人,二夫人呢,昨日此打擊,干脆甩臉不干,稱病不起,老太太院子里無人坐鎮,有的嚷著喊大夫,有人猶疑著要不要去請道姑,簡直一鍋粥,后來是老太太一等心腹顧嬤嬤親自去客房求了素娘來做主。
素娘慢騰騰吩咐人給老太太喂了些補藥,沒多久老太太又吐出一口,嚇得滿屋子哭一片,素娘不慌不忙派人請大夫,家里不面,不敢去請太醫,便在附近請了個老郎中來,郎中開了一劑藥喝下去,老太太臉總算好看了些。
素娘安置完老太太,與老太太心腹顧嬤嬤打里間出來,顧嬤嬤看出素娘穩重能干,又是老太太的親戚,保不準就是未來的三夫人,待極是客氣,二人相攙到了廂房喝茶,素娘便問,“怎麼會鬧到這個地步?三小姐得嫁貴婿,不該好好籠絡著,怎麼得罪得這樣狠?”
顧嬤嬤聞言長長嘆了一口氣,替斟一杯涼茶,“此事說來話長。”
寧一鶴與穆氏的婚事是自小定下的,可惜寧一鶴天生有反骨,不聽從父親調派,私下沒鬧幺蛾子抵制這門婚事,老爺子只給他一句話,哪怕他只剩下一頭發都必須將穆氏娶進門,寧一鶴無可奈何,那時的穆家在泉州混得風生水起,有意京拓展生意,自然是希搭上寧家這條線,寧老爺子又是說話算數的人,絕不準許兒子反悔。
寧一鶴被著娶了穆氏,又被按著強行圓了房,心中是極為惱火的,為了報復老爺子與穆家,他在婚后開始肆無忌憚納妾,幾乎到了寵妾滅妻的地步,老爺子最開始也治過他,最后寧一鶴拿著穆氏威脅他,老爺子也無可奈何。
恰恰老太太也不贊這門婚事,縱著兒子反老子,起先穆氏拿了銀錢補寧家,老太太還能給幾分好臉面,后來頭一個生下的是兒,寧一鶴要麼常年不歸家,要麼宿在小妾屋里,穆氏哪有機會再孕,子每況愈下,老太太對徹底沒了耐心。
再有蓮姨娘暗中拱火,甚至買通道姑說什麼穆氏克老太太與三老爺,老太太心里一想,這穆氏可不是克他們母子嗎,老三因不認真當值,整日游手好閑,而呢,也沒過消停日子,由此越發厭惡穆氏。
穆氏后來看清寧家的臉,瞅著自己時日無多,私下開始將大部分嫁妝轉移出去。
此事被蓮姨娘告到老太太那里,老太太萬分惱火,吵著要尋穆氏麻煩,這個時候,寧一鶴回來了,他心高氣傲,不許任何人覬覦穆氏私產,堵住了老太太的路,穆氏過世后,老太太把主意打到小小的寧晏上,想方設法折騰寧晏,著榮嬤嬤等人說出嫁妝去。
榮嬤嬤將事鬧到老爺子那里,老爺子自然替寧晏撐腰,當眾打死一個奴仆,并放話,以后誰欺負寧晏,便是這個下場。
只是老爺子這人自來與老太太不合,寧愿去外頭住著,也不留在家里,寧晏免不了吃苦,后來穆家送了一傻大個進府,這子子憨傻,卻一武藝驚人,寧晏不懂事時,就靠著這些人保住了命。
待年紀大些,穆老爺子親自進京,當著老爺子的面把外孫接走,老爺子愧不難當,三年后穆家出事,不得不送寧晏回京,而這個時候,十歲的小姑娘已養出一副沉穩的子,懂得藏拙,開始借力打力,在寧家低調地存活下來。
素娘聽到最后痛恨至極,且不說那門婚事如何,寧晏是寧家的骨,老太太也好,寧一鶴也罷,不該如此欺負一個孤,心中嫌惡,面上未顯,只嘆道,“真是造化弄人。”
顧嬤嬤看著好好的家了個空架子,也不由怨恨蓮姨娘,“都說娶妻娶賢,否則禍害三代人,老話是沒錯的,這蓮姨娘雖不是妻,可這樣的人在后宅攪風弄水,把一家子搞的不安生,實在是可恨,當初如果沒有,三夫人和三小姐也不是這個下場。”
恰在這時,門廊外傳來一陣喧嘩。
素娘與顧嬤嬤繞門而出,只見寧溪抱著那個襁褓的孩子,跪在臺階下,說是孩子不行了,懇求老太太派人去請大夫,大老爺夫婦現在恨蓮姨娘恨得要死,加之這個孩子份不明,誰也不肯搭理,大夫人話里話外讓寧溪抱著孩子出府去,別在寧家礙眼。寧溪只能求到老太太這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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