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回住換了干凈服,又拎著醫藥箱匆匆趕往楊丹家。
當趕到時,楊丹家院子外面,還圍著許多看熱鬧的村民。
楊丹家和李強家住都很近。
只匆匆一瞥,便發現了人群中那一張看熱鬧的陌生面孔,果真就是昨天在鎮上見的那個男人。
那男人正低頭和李強說著什麼,并未注意到林看他。
于是林不聲地穿過人群,直接進了屋。
楊丹的家人,早已為更換了干凈的,此時正臉蒼白地窩在溫暖被窩里。
一個瘦瘦小小的小姑娘,領著另外一個更加瘦弱的小豆丁,站在床前無聲抹眼淚。
林看在眼里,忽然就明白了,為什麼楊丹能不畏嚴寒,寒冬臘月的下水潭捕魚。
無它,為母則剛而已。
都到年底了,誰不想讓自家的娃兒多吃一口?
林細細地把完脈后,又開了幾副藥。
“人沒事兒,沒什麼大礙,喝上兩副驅寒安神的湯藥,保管能健健康康過個好年!”
“咳咳,謝謝林醫生!”模糊的印象中,旁邊這位形枯瘦、激涕零的男人,正是楊丹的丈夫楊丙。
青山村姓楊地多,能結為夫妻的,一般都是出了五服的。
記得楊丹好像是外地人,一路逃荒逃過來的。
醫生幾句簡單的話,像是給他吃下了一顆定心丸。
就在這時,一個老婦人罵罵咧咧的就進來了,雙手叉腰站在房門口罵道:
“想死就死遠點!別年下還給家里尋穢氣!”
“我們老楊家是缺你吃了,還是缺你穿了?不好好在家干活,偏要跟著一群老爺們上后山去捕魚!”
“一條魚沒撈著,反而讓一群男人橫著抬回來,丟死人了!”
“整天吃白飯,好吃懶做,卻連個帶把的都生不出,老楊家留你這樣的媳婦又什麼用?”
“還不如早點休了算了,帶著兩個臭丫頭片子滾蛋,給老娘把窩騰出來!”
林正在收拾醫藥箱,自打這老婦人進這屋開始,這眉頭就沒松開過。
可這是人家的家務事,每天都在這個家里上演,剪不斷,理還。
也只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但愿禍害不長命,好人留千年。
老婦人話音剛落,忽然床前躥出一個瘦小的影,上前用力地推搡著老婦人。
“你出去,不許欺負我娘!我娘才沒有吃白飯!你胡說!”
老婦人一個不察,居然被個倔的小丫頭片子推了一個趔趄。
“好你個賠錢貨,居然敢跟老娘手?我打死你!”
老婦人舉起大掌,眼看著咬牙就要扇過去。
這一下,林可看不下去了,無論大人之間有什麼矛盾,大孩子就是不對。
然而,有人出手比還要快。
楊丹那看起來弱不風的丈夫,居然迅速竄了過去,一把將孩子抱起護在了懷里。
老婦人反應過來時,手勢已經來不及了,一個大掌只能生生地落在男人臉上。
楊丙的臉,以眼可見的速度青里泛白,最后紅腫一個掌的形狀。
“大嫂,您又何必跟孩子們氣呢?你家老三本來子就弱。”
剛剛還在看戲的親友鄰居們,這時終于找到機會開始勸了。
“咳咳,娘,分家吧,也別等著年后了,咳咳,早分完,三家都清凈。”
老婦人簡直要氣瘋了,“逆子!當著這麼多人的面,你居然公然頂撞我?”
“娘!咳,您還要我們怎麼樣?”
“我家四口人,村里分了三十幾斤魚,您但凡給我們家留哪怕一條,丹兒也不至于為了口魚,上后山險些丟了命!”
這話一出,大家嘩聲一片。
雖然有極個別親友鄰居,多知道些。
但是看老婦人當眾被親兒子,這樣打臉的披出來,還是十分震驚。
“這婆婆當的,也太黑心了吧……”
老婦人一張老臉得通紅,“好你個老三,分就分!看你爹回頭不收拾你!呸!”
說完落荒而逃。
“爹,您疼嗎?”小姑娘從瘦削男子懷里鉆出來,紅著眼睛關切地問道。
男子溫地笑笑,搖了搖頭,“爹沒事兒。”
楊丙隨后轉對大家鞠了個躬,“今日多謝各位施以援手,改日再登門致謝。”
“沒事兒。”
“都是一個村的,別客氣。”
大家見人沒事了,熱鬧也看完了,紛紛散去。
楊丙最后才轉過,對著林道:“辛苦林醫生了。”
“只是,今日手頭不太方便,醫藥費,你看,能不能記賬?”
林微微松了一口氣,還以為是什麼事呢。
淡淡地道,“可以記賬。”
經過今日一事,倒是對這楊丙有些刮目相看。
人雖瘦弱病憐,卻能而出護住妻,憑這一份擔當,就比世間薄寡的男子要好上許多。
林看了眼楊丙的臉,隨后又從醫藥箱里拿出了一小盒青草膏。
“這是我自己配的,可以消腫止痛。”
楊丙下意識想要拒絕。
林淡笑道:“留著吧,算出診贈送的,不值錢。就算你不怕疼,也想想孩子?”
“而且這藥若是用不完,平時孩子偶然有個磕,也能用上的。”
楊丙這才勉為其難地接,“那就多謝楊醫生了。”
林點頭嗯了一聲,“別客氣。”
臨走前,林忽然多問了一句,“你這病,可去大醫院看過?”
楊丙先是一愣,隨后苦笑道:“家里哪有這個閑錢去大醫院看,也就是平日里,去鎮醫院隨便配幾副草藥吃一吃,也算是管點用。”
此話一出,林整個人都驚呆了。
忽然有一種強烈的預,沒準這楊丙并沒得什麼大病,只不過一直沒有對癥用藥,活活給拖這田地的。
若真是這樣,沒準眼前的這個病人,可以醫治。
一想到有這種可能,林有些熱沸騰。
不過,今天肯定不是出手的好時機。
又代了幾句,便轉離去了。
本以為大家都走了,沒想到劉婷竟然領著那個陌生面孔,等在小路上堵。
這是一個視野非常不好的小路,兩邊芒草高長,如果不走近,就看不到里面有人。
林后悔死了,放著好好的大路不走,為什麼非要抄經道走這條小路。
這兩個人堵在路中間是什麼意思?
現在往回跑,還來不來得及?
林的渾細胞,都在囂著逃跑,然而理智卻告訴:淡定,淡定。
慢慢的,朝著不遠的兩人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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