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秦家的第五天, 林薇迎來了兩群不速之客。

　第一群是消防員和警察叔叔們。距離火災已經過去了一周，他們給帶來了一份初期調查報告，還有從大火中搶救出來的一些財。

　一本牛皮封面的相冊, 一張外婆的照，這是火災中保存最完好的東西。被耐火的鋁制相框給完整保存了下來, 現在都歸原主。

　“謝謝警察叔叔，謝謝消防員叔叔！”

　外婆生前喜歡給拍照, 從8歲一直拍到了13歲, 相冊里記錄了很多好的往昔時。

　林薇真沒想到, 這些看上去最脆弱的照片，居然會是大火里最堅不可摧的幸存品。

　“薇薇，阿姨相信呀，這是你外婆在天之靈保佑著你呢。”

　何盈姿從家里翻出一本真皮封面的相冊, 替林薇把這些照片重新裝訂好。個別被烤焦燒糊的照片, 也拿去請人復原重新打印, 力圖給孩子一個完的年紀念簿。

　另一邊, 秦浚生的關注點在火災初期調查報告上。等到警察走后, 他拿起報告書仔細翻看了一遍。

　警方初步判斷：當天早上, 起火點沒有可疑人出沒，但可燃的建筑材料卻不知來歷。

　警方說：他們的下一步工作，將會著重調查這一批易燃材料的賣家和買家是誰, 從什麼地方運到了503室？

　“浚哥，你看出來點什麼名堂嗎？”

　林薇看到他認真的神，不湊了過去, 陪他一起看火災報告書。

　秦浚生解釋道：“警察懷疑, 這批建筑材料是非法儲藏, 也就是說, 有人把不明來歷的建筑材料藏在了503室，企圖非法所得。”

　這是他看出的一點門道，警方的懷疑還是很合理的，這種建材明顯不是一般人能購買的東西。

　林薇立馬聽明白了：“警察是想說，某些建筑采購商貪污了建筑材料，堆在了那里，想風聲過后賣出去？”

　想起電視上曾經看到的新聞：有些采購商人會吃里外，自己貪污掉一批工程建筑材料，拿去賣掉。

　林薇的一小通分析說完，秦浚生贊賞點頭：“薇薇，你還懂社會人世故的？”

　“哪里哪里，《今日說法》是我最喜歡看的節目，這種工程貪污案上面都有。那個長的主持人哥哥是北大高材生，他可帥可英俊了！”

　林薇抱著枕頭星星眼花癡臉，那是的年男神。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秦浚生放下了報告書，冷不丁聽到林薇夸某個人帥，他心里有些怪怪的滋味。

　那主持人，有他帥有他英俊嗎？

　***

　至于第二群人，就沒那麼歡迎了。

　奧賽班的老師學生要組團來秦家，探正在鬧別扭的某人。

　秦浚生原本不打算和同班同學見面。但這一次有個例外，領隊的人是1班的數學老師孫亦卓。

　孫老師親自打電話給了秦媽媽，說明自己要帶班上的同學來家訪，看看秦浚生恢復的怎麼樣了。

　何盈姿也不想讓兒子繼續和同學們鬧別扭，于是一口答應了下來：孫老師就今天早上過來吧！

　聽到這個消息，秦浚生先跟媽媽鬧起了別扭：“媽，我想見什麼人，不想見什麼人，難道要你給我安排嗎？”

　何盈姿打趣道：“那媽媽之前安排薇薇跟你一起學習的時候，我看你就很樂意啊，當時也沒提前跟你打招呼，怎麼這次就不行？”

　“就一個人，我應付得來。和應付1班那一群同學是一個概念嗎？”秦浚生相當不樂意了。

　林薇乖巧懂事，一心只學數學，絕對不會讓他頭疼。

　“怎麼不是一個概念，他們不都是一中的學生嗎？偶爾見一見也沒什麼大不了的。薇薇你說是吧？”何盈姿轉向尋求幫助。

　林薇：“……”

　秦浚生和1班的同學鬧別扭，跟有什麼關系？

　可轉眼對上秦浚生的眼神，見他也在看自己，似乎真的在征求的意見。

　左看看秦浚生，右看看何阿姨，林薇是夾在中間兩面不是人，決定兩邊都不得罪——開溜！

　“阿姨，浚哥，我今天還有很多數學資料要看，我先去書房學習了，中午再下來吃飯！”

　腳底抹油溜得快，這樣等于變相支持何阿姨：

　我跑了，客廳就留給浚哥接待他的同學老師吧，我就不摻和這種麻煩事了！

　***

　到了早上八點，1班的老師學生組團坐面包車到達了秦家，客廳里頓時引起了小規模。

　林薇仔細把書房的門給反鎖好，和1班的老師同學們現在是薛定諤的關系。

　不出去就是互相不認識，出去了就是提前認識，還要解釋自己為什麼會出現在秦家，想想都很麻煩。

　來來來，不要想那些奧賽班的事，還是全心全意學數學吧！

　【垂直的解法，在于相互匯的點。】

　這是秦浚生在一份三垂線證明法下面做的標注，字字言簡意賅。

　比起王后雄數學教輔書，更樂意看他手寫的這份解法大全。簡直是數學之神降臨拯救世界。

　快速閱讀完了第一遍，用時15分鐘。

　放慢速度瀏覽完第二遍，用時30分鐘。

　第三遍在腦海中建立起整的解題構思和思維邏輯，用時一個半小時。

　這是閱讀上常用的【三段快速記憶法】，看書通常就這麼看的，可以循環加深記憶，避免速則不達。

　腦海中圖形邏輯重新羅列，重新組裝，就好像一個孩子搭積木一樣。

　看著看著，心中自然產生一個問題：如果是你的話，你會把最關鍵的積木藏在什麼地方呢？

　問自己，也問那些出題人——你們會把最關鍵的解題點，藏在圖中的什麼地方？

　……

　不知不覺間過去了兩個小時，時間來到了11點，秦家還有半個小時就開飯。

　林薇喝完了茶，剛準備掀開下一頁資料，忽然覺得胃里一酸，伴隨著搐般的疼痛傳遍全。

　……糟糕！

　最近太沉迷于數學，忘了大姨媽日期。

　秦家的衛生間在走廊的另一端，林薇只好打開了書房門，貓著腰，做賊一般悄悄潛伏出去。

　好在這里是2樓，客廳里的客人們應該沒興趣上樓逛。

　幾分鐘后，打臉的事就來了。

　上完廁所回去的路上，要經過一樓與二樓之間的走廊。

　林薇剛踏上走廊的木地板，兩個人的聲音就傳了上來。

　再仔細一聽，懵住了，這是上上次做夢聽到的那個聲音——奧賽班的數學老師孫亦卓。

　夢中扔筆的作，還歷歷在目。

　***

　聽說徒這個月出院了，孫亦卓是喜出外，馬不停蹄就趕到了秦家來。

　他平常是個鐵面無私的數學教師，在其他學生面前絕無一和藹。

　但當他單獨和秦浚生說話時，他就變得很慈祥，很可親，好像秦浚生不是自己的學生，而是自己的親兒子一樣。

　當然，這樣特殊待遇的背后，是秦浚生去年在他的“心指導”下，奪得了全國奧數競賽一等獎，還獲得了北大提前保送的資格。給他面子上增了無數的彩。

　這樣的天之驕子，哪個老師不喜歡呢？

　“小浚，你什麼時候能回去上課？”孫亦卓不跟徒弟打馬虎眼：“別跟我說你不打算回校了！老師知道你不是那種知難而退的人。”

　“孫老師，如果我是那種人呢？”秦浚生故意跟他開玩笑：“高三在家魚一年，想想也很不錯？”

　“你開什麼玩笑？還魚？你以為通過北大自主招生就萬事大吉了？！老師要教給你的東西還有很多！”孫亦卓說出一大串的數學名詞，問他這個那個學沒學會。

　這些數學專業詞匯，林薇是一句都聽不懂，但秦浚生接下來的一句話，聽的是明明白白。

　秦浚生首先提到了桌位問題：“老師，如果我回去上課了，林薇怎麼辦？下學期要到我們班來坐我的課桌，我一回去，坐哪兒？”

　“你說5班要轉過來的那個生？”孫亦卓顯然對這個普通班的生沒啥印象，隨口說道：“我讓坐班上最后一排，隨便加個桌就是了。你還是回你原來的桌位。”

　角落里的林小朋友咬了咬牙。靠，這孫老師嚴重偏心眼！

　才160的個頭，去坐最后一排，前面都是一米八的大高個，不都擋的嚴嚴實實？

　秦浚生顯然和想到了一塊去：“個子才160，坐第一排還差不多，怎麼能去坐最后一排？”

　“我不管坐哪里，你養好了趕回去，該坐哪還是坐哪。”孫亦卓頓了頓，忽然反應過來什麼，聲音提高了一個調子：“你怎麼知道那個5班的生個子160？”

　秦浚生言簡意賅：“是我的好朋友，我可不能讓班上的人欺負了。”

　林薇：“……”

　說得好像很容易被人欺負似的。

　明明也是從五樓勇敢逃生的小英雄好不好！

　孫亦卓：“……”

　他怎麼覺徒弟這話不太對勁？

　但兩個人都沒多想，孫亦卓還是那句話：“我問過你的主治醫生了，你恢復得很好，完全可以回校讀書。你也別想得了病就不學習，現在醫療手段這麼發達，白病也不是什麼絕癥，還有白病人活到100歲的！”

　秦浚生還在討價還價：“老師，要不然，你幫我辦兩件事，辦好了我下學期就回校去。”

　“你小子，還敢跟我提條件？你反了天了？！”孫亦卓上是在罵他，但眼神還是慈祥和藹的，好像在說：說吧，究竟要我辦什麼事？老師通通給你辦到。

　“第一，我不想讓林薇坐我的座位，去了1班以后，你就讓蔣杏珺搬到我的桌位上，讓去坐蔣杏珺的桌位。”秦浚生混不吝開條件。

　蔣杏珺是1班的副班長，曾經是他的副手。個頭和林薇差不多，林薇坐的座位正好。

　孫亦卓聽不明白：“為什麼？林薇坐哪張桌位跟你有關系嗎？”

　“不是跟我有關系，是我不想讓坐我的桌位。”

　秦浚生：兩三句話解釋不清楚，反正林薇說不想坐那張桌位，他就不讓去坐。

　“好，這個條件我可以答應你。還有什麼？”孫亦卓非常痛快。

　秦浚生：“第二，林薇去了我們班以后，第一個學期肯定跟不上奧賽班的教學進度。加上手上有傷，學習效率肯定不如其他人。孫老師，不管考的怎麼樣，學的怎麼樣，你可不準罵。”

　你可不準罵！

　咯噔！——

　是誰的小心臟，猛然跳了一下？！

　林薇抿了抿，間一哽，瞬間聽懂了他的兩個條件，都是在護著自己。

　孫亦卓也愣了愣，他可從沒聽過小徒弟維護哪個生，這個林薇，是秦浚生頭一個點名“你不準罵”的對象。

　這不想歪一下，他這個數學博士是不是白活四十幾年了？

　孫亦卓終于拿出老師的樣子來，教訓起這個徒弟：“秦浚生我告訴你，你是將來要去哈佛念商業管理學院的高級儲備人才！你才18歲，不準在校期間早，免得耽誤前程！你懂不懂？！”

　林薇抖了抖：怎麼覺無辜的我背后中了一槍？

　秦浚生卻一副聽不懂的樣子：“孫老師，我讓你別罵，是因為我也有求于。”頓了頓，他漫不經心道：“你還不知道吧？是我的救命恩人，是我的骨髓干細胞捐獻者。”

　孫亦卓頓時愣住了，僵的表顯示了他確實不知道。

　……

　林薇則默默地站了起來，不想聽墻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