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婆婆恍然了一聲，“瞧張婆婆這眼睛，那你多吃些大餅。”

張婆婆笑著坐到他們對面，便撕著大餅，邊問著，“你們可是要去永城，正好我家大兒待會要跟師傅把材料送到城里去，你們不如跟他一起。”

招凝放下大餅，叉手禮了禮，“大娘這般照顧我們，我們不知該如何謝。”

“誒，沒事。”張婆婆擺手，“說什麼謝，舉手之勞而已，快別作禮了，小姑娘當真是客氣極了。”

招凝坐下，便又問，“你們是哪家老爺府上出來的公子小姐吧，現在世道艱難，很見到你們這般客氣的了。”

招凝和秦恪淵沒有做聲，就聽張婆婆自個說著，“聽路過的人說，最近邊陲那邊戰事頻頻，怕是要了，哎。”

“不會的。”張九卻無所謂的邊啃著包子邊說著，“有正觀在，誰敢侵擾我大岳國，正觀的觀主可是神仙呢！”

張婆婆一掌就拍到張九腦袋上，“你還想著那什麼正觀。你若是這次去城里，還去惦記那正觀，回來，我非把你皮剝了。”

張九哎喲著，“娘，別打別打，還有人看著呢。”

一餐早飯吃得熱鬧，張九跟招凝兩人說，“我師傅，還有牛大，辰時左右就拖著驢車來，我們在這等他便是。”

招凝應了一聲是，張九跟著被張婆婆喚去準備些干糧，此行去永城大約六十里路，來回一天太過趕了，張九他們準備在永城那邊過一宿。

招凝和秦恪淵在院門口站著。

招凝說著，“山林人家慣來淳樸，若是一心尋仙，我們說不得還能幫一二分。”

秦恪淵應道，“只可惜張九并未有靈仙緣。”

招凝看向秦恪淵，“若是我們護持兩分，可會干擾他們命局。”

秦恪淵低頭卻說，“想做便去做，無須顧忌。”

招凝揚笑。

看向廚房中兩人影，手上法決一掐，兩道靈無聲無息落兩人上，此生病痛皆去，無疾到終老。

不多時，門外路上有兩人拖著驢車而來，驢車后面疊放著不木材。

為首那人中年男子，已續起短須，另一人和張九一般大小。

見兩人站在張九家院門邊，中年男子叉手禮了禮，另一小伙子不倫不類地學著做禮。

招凝回禮，小伙子登時就大紅了臉，嘀咕說了句，“那是小仙吧。”

中年男子沒好氣地一掌拍在小伙子后腦上，他轉頭朝院里面喊著，“張九，可弄好了，我們該走了。”

“哎呀，來了，來了。”張九背著包袱，招呼著招凝二人跟上，走到中年男子前一叉手便說，“這是借宿我家的客人，我娘說同我們一并去永城。”

中年男子皺了皺眉，這才認真瞧了招凝二人一眼，瞧招凝的模樣有些猶豫，再看秦恪淵面蒼白，但高大軀和氣勢立在那，便還是點了點頭。

“我牛千，兩位就跟在驢車后面吧。”

驢車重新了，招凝二人拜別了張家婆婆，張家婆婆向昨日那般在門口招著手，囑咐著“可小心啊”。

張九無所謂地朝揮手，說明個就回來。

一直等到幾人影消失在林中，張家婆婆才回到院中，打掃了正屋，又去打掃招凝他們昨晚借宿的小屋，剛進屋子就看見桌上放著幾片金葉子。

一愣，抓起金葉子往外追，但是站在路上早就看不到人影了。

好在此刻路上沒有其他過路行人，沒有人看見手里拿著金葉子，將金葉子趕掩起來，呢喃著“好人啦，好人啦。”

招凝和秦恪淵跟在驢車后面，張九大抵怕他們不適應，一直跟在他們邊。

但是他不敢跟秦恪淵說話，就走在招凝一側。

“我們店上的黃梨木最是優秀，城里很多老爺家都是用我們這玉梨木打造的家。”

“這玉梨木是你們從山上砍下來的。”不怪招凝這般問道，實在是這玉梨木的材質一看就是凡間斧頭沒辦法理的。

“當然，我們師傅有好手段，理這些僵的玉梨木毫不吃力。”張九自豪的說著。

招凝朝前看了一眼，牛大也樂呵地轉過頭來，“對啊，這玉梨木只能我們家傳家寶才能砍斷。”

牛千氣得又扇了牛大腦后一掌，“你這家伙怎麼什麼都往外說。”

牛大挨了打，委屈地著后腦勺轉了回去，里還嘟囔著，“小仙良善，隨便說說怎麼了。”

牛千恨不得當場朝這個愚蠢的兒子翻個白眼。

這時，招凝略微抬頭往林中掃了一眼，又看秦恪淵。

秦恪淵朝搖了搖頭。

招凝略有詫異，但并沒有再多做什麼。

很快，驢車往前走了數丈，林中便傳來奔走驚喊聲，“救命！”

是子驚呼的聲音，剛才招凝就注意到了，但秦恪淵阻止相助，必有深意。

“怎麼回事！”張九聽見聲音，幾步沖到林外，牛千、牛大也注意到了。

驢車停下，牛大蹦下驢車，牛千盯著林中。

不一會兒，一個狼狽的影從林中沖了出來。

其后跟著幾個兇神惡煞的山賊。

張九起長上前，沖出來的子驚慌地躲到張九后，“救救我，這些人想要帶我去山寨之中。”

“你們這群混賬山寨，竟然敢強搶民，你們眼里還有沒有王法了。”張九氣急橫，那架勢唬人的厲害。

山賊盯著他略微警惕。

牛家父子有些慫，牛大干脆到牛車后了，牛千猶豫了片刻，從驢車里拿出一柄短斧。

招凝看了一眼那短斧，這短斧竟然是金材質，難怪對堅的玉梨木都信手拈來。

牛千走上前，“幾位賊爺，永城里新來了刺史大人，新上任三把火，我想幾位也不愿驚府吧。”

“切。”山寨中一人嗤了一聲，“裝模作樣，誰不知道刺史大人要死了。”

“兄弟們！”他大喝一聲，“把那小娘皮抓回去，再把這群人殺了！”

說著一群山賊兇惡提著砍刀沖來，狼狽子驚著。

張九一手護著子，一手揮著長毫無章法地敲打著，牛千那邊提著短斧對上兩個山賊，但也只會些劈砍的手段，在山賊靈活地法下毫無作用。

見此，招凝指尖一，幾顆小石子憑空而起，盡數砸在所有山賊的口，他們直接撞飛出去。

張九等人愕然，山賊們更是驚恐，“有高手！該死！”

說著一溜煙跑路了。

張九將邊摔倒的子扶起來，問了聲，“姑娘沒事吧？”

子低垂著頭搖了搖。

牛千提著短斧四看了看，目又落在招凝和秦恪淵上，“剛才，可是二位……”

招凝卻說，“牛師傅說笑了，你看我們兄妹二人可是那般高手模樣。”

此話一說，牛千也猶豫了，招凝看起來清靈纖秀，在他看來是仙下凡都不為過，但是說是武林高手江俠卻是不符，再看秦恪淵，雖說量高大，但那蒼白的臉，時不時地咳嗽聲，只跟著驢車就有些費勁了吧，更不可能是高手了。

“那想來是有高人在林中暗暗相助了。”

張九帶子走來，“師父，說是永城人，不如也帶上路吧。”

子走上幾步，行叉手禮，“多謝幾位壯士相救，小子姚嘉兒，住在永城東大街。”

“東大街？”牛千眼珠了，東大街上住的可都是非富即貴，便故作隨意的擺擺手，“帶兩個是帶，帶三個也是帶，一起上路吧。”

又高喊著，“牛大，頭腦地像什麼話，快把你位置讓出來，讓姚姑娘坐，照顧好人家姑娘。”

姚嘉兒惶恐，“不了，不了，我和這兩位一起走著就好。”

抬眼看招凝和秦恪淵，眼中閃出納和驚艷，心中奇怪怎的這般好看的兩人自己剛剛怎麼注意到。

又抬頭看了眼秦恪淵，要是是這位公子救的我……

秦恪淵低頭，輕聲喚了聲，“影兒。”

招凝略怔，反應過來，下意識地抓住秦恪淵手臂去探，“可是寒毒又發作了。”

但周遭還有人看著，招凝不好施法，只能本能地雙手裹著秦恪淵手掌，寒涼到似要凝結冰霜了。

姚嘉兒看兩人這般表現，低下眼眸，心底唾棄了聲自己，姚嘉兒姚嘉兒你在想什麼呢。

“姚姑娘，你還好吧，還是去驢車上坐著吧。”張九在旁擔心地說著。

姚嘉兒低聲說著“謝謝”，“我跟著就行。”

驢車再次上路，牛大和張九跟在姚嘉兒兩側，牛大是被牛千踢過去的，他想同姚嘉兒說話，可是舌笨不知道怎麼說話，反倒讓張九一邊圓場一邊說笑讓姚嘉兒親近了幾分。

招凝和秦恪淵在后，招凝瞧著張九和姚嘉兒似有若無的親近氣場，恍然意識到這可能是一段姻緣。

抬眼看秦恪淵，目中詢問著，“師叔早就算到了。”

秦恪淵傳音，“觀氣法。凡俗有人眼生，可看生死，識鬼怪，便是眼中有一點先天靈炁，借此可看到眾生氣息。觀氣法便是借此轉用而來。”

招凝眨眼，“類似靈目？”

“手來。”秦恪淵說道，招凝出手掌，見秦恪淵在掌心描繪了一道符紋。

招凝貫來學的快，半盞茶后眼中生，便見姚嘉兒和張九上氣息純凈，外溢著淺淡的白，而他們氣息互相吸引著，有牽連之相。

再看牛家父子，牛千氣息伏在，泛著渾黃之，牛大氣息亦純凈，但白毫飄忽不定。

“越是氣息收斂，越是沉，相距死亡越近。”

招凝大致懂了，隨后目就落在秦恪淵上，但卻什麼都看不出來，還沒有靈目能辨出法力靈之。

招凝略略有些失，秦恪淵便說，“修真者仙緣加，筑基之后更是斬去凡塵牽連，自是什麼也看不到。”

招凝似懂非懂，便問秦恪淵，“我尚未斬凡，師叔可能從我上看出什麼。”

秦恪淵微頓，招凝上氣息極弱，相卻純凈清，斂著好似新生之繭。

秦恪淵搖了搖頭。

招凝也非刻意想去尋求答案，既然得不到答案便也不去強求。

幾人一路走到申時，終于看見了永城城門，城門新筑，明亮而壯觀。

招凝跟著城的隊伍進了城里，一瞬間凡俗喧囂鋪面而來，比之歸元城更加百態，吆喝賣的，雜耍好的，討價還價的，嬉戲追逐打鬧的，倒是一片盛況。

招凝和秦恪淵自城中，便掩去了氣息，若非刻意去注視他們，都會不自覺忽略而去。

但張大等人畢竟一同而來，只是不會忽略了去。

牛千準備將木材送到城里訂購的鋪子，要牛大跟著張九一起將姚嘉兒送到東大街府上，牛大在城里有些局促，說什麼不干，恨鐵不鋼的，一句話不說拖著牛車走了，牛大便直接跟上了。

張九撓撓頭看向招凝二人，“那兩位。”

招凝說道，“我們隨走走，謝過一路相送。”

張九頓了頓，卻說，“不如你們跟我一起，待會我帶你們去個好地方。”

招凝看了一眼張九，張九湊近了些許，小聲道，“正觀今日在城里有論道會，我帶你們去看看。”

招凝略微詫異，看秦恪淵，大抵是張九看昨夜秦恪淵打坐，認為他們是同道中人，必是正觀的信徒。

“張兄且帶路吧。”秦恪淵淡淡說道。

張九一喜，“好說。”說著上前，又同姚嘉兒說道了兩句，便大步向前走了。

東大街多是住宅，高門府邸，街道上都有行人，即使有靜，也都是大轎和馬車。

姚嘉兒帶著眾人來到刺史府邸，在張九險些驚掉下的表中敲響了大門，門房拉開大門，驚喜著，“大小姐，是大小姐，你回來了！”

說著向奔走高呼著，不過片刻，呼啦啦一群人涌了上來，為首是一位中年婦人，婦人疾步來到門口，抱著姚嘉兒痛哭不已，“孩兒啊，你可算回來了，可遇到什麼傷，你說出去祈福，卻一日不歸，本來你爹狀態就不好了，你若是在出什麼事，可讓為娘怎麼活啊。”

“娘，是兒的錯。”姚嘉兒眼淚跟著串似的下落，“沒完祈福，還讓爹娘憂心了。”

“沒關系，沒關系，回來就好。”姚母抹著淚，又看跟在旁邊的張九，“這位是？”

“兒險些被山賊所擒，是這位壯士和他同伴一起救的我。”

姚母連忙叉手作禮，“多謝壯士。”

“別別別。”張九連忙回了一禮，又慌忙想去扶，但又怕失禮，便有些踟躇地說著，“非我救下的，是有藏高人。我這兩位同伴也是知的。”

姚家眾人這才察覺到還有兩人，一見招凝和秦恪淵面貌更是一驚，世間僅有這般清貴俗之人。

那往前下意識地就要行大禮，招凝攔住，“我們只是過路人，救貴千金之事并未出力，不必這般。”

姚母卻惶惶，側相迎，“幾位進門，也讓我等好生招待。”

了姚家府邸，其卻并沒有門邸那般氣派，有貴重家擺設，尋常模樣。

幾人落座正堂四座，姚家上了茶水，是雨前新茶，在凡俗頗為難得，姚家這般姿態倒是清廉有道。

招凝新學了觀氣法，不自覺往周遭看了一眼，卻發現上至姚母，下至丫鬟小廝，都約約氣息黑沉，莫不都是將死之兆。

這一刻，清霄宗河遍野的模樣陡然又刺招凝眼中，緒一滯。

“招凝。”秦恪淵傳聲耳中，手掌按在手背上。

招凝斂了緒，都過去了，三年不再想，怎的如今還悲戚了。

“娘，爹怎麼樣了。”

姚嘉兒和姚母說這話，問及姚父，姚母神又黯淡了下來，目中淚閃。

“越來越嚴重了些，如今都已下不了床了。”

姚嘉兒大驚，悲慟起便要往里沖。

張九慌張站起來。

“嘉兒。”姚母沒有住，便朝三人道歉，“本想好好招待，但奈何家中況實在糟糕，還請極為原諒則個。”

招呼丫鬟，丫鬟端上托盤，紅綢掀開，托盤中是數枚銀錠。

“這些權當謝禮，實在對不住了。”

“不不不，當真不用。”張九連忙拒絕，又看向招凝二人。

招凝卻問姚母，“不知府中大人是怎麼況，我們兄妹二人知曉些許醫，或許可幫襯兩分。”

姚母眼眸一亮，但左右打量還是黯淡了，說到底對招凝兩人并不信任。

但招凝這般提及，又是姚母心中恩人，還是說道，“我夫君況實屬異常，城中所有大夫都問診過，皆無起。當真不知從哪惹得病灶。”

抹著淚，將幾人往里迎，“我們全家隨夫來此赴任，在都城時還無甚況，都城來永不過三個月，結果剛到便大病不起，現在連人形都快看不出來了。”

“怎……怎麼會有這般奇怪的病癥。”張九聲，但卻沒有表現出退。

姚母痛苦，“我家夫君一生清廉節儉，樂善好施，這會遭了這般大難。”

推開房門，便聽室姚嘉兒的聲。

眾人剛進去，簾幔重重，卻還是讓他們看到床上大腹扭曲掙扎的模樣。

這一剎那那些個魔化修真者的表現瘋了般涌招凝腦海，河尸山再次鋪了滿眼。

不控地向后退了半步，秦恪淵扶住后腰，低頭輕聲。

“不是的。”

招凝反抓他手臂。

“秦……秦師叔。”

“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