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家眷,胡知府雙目閉,徹底不肯說話了。
趙宸淡聲道,“胡知府就這麼耗下去也無妨,大理寺不是銅墻鐵壁,護衛總會有疏之。你猜你能活幾日?”
胡知府臉微,睜開了眼。
他嘶啞著嗓子,“雖殿下所言皆是不實,下還是要好奇問一句。依著殿下之言,下以二十多口家眷的命,換一人茍活,這與死又有何異?”
趙宸淡淡道,“區別就是,總有個人活下來了。”
胡知府以為他要說什麼替他救家眷之類的話,竟是這麼一句?
他思量片刻,復又咬牙關,眼睛閉得更了。
王卿在一旁聽得目瞪口呆,他是知道太子府定然有報網,可竟能將事查的這麼清楚!
那麼大理寺和刑部派去襄平府的員,就是走過場啊!
只要胡知府認了罪,這案子幾乎就可以結案了!
他循著慣例,將一條黝黑油亮的鞭子雙手奉上,“殿下,這鞭子是剛刷洗過的,干凈得很。”
趙宸沒有接鞭子,轉往外走去,“看好了他,總該讓他活到被殺人滅口的時候。”
王卿捧著鞭子,愣了愣。
太子每每審訊,都是要刑的,今日怎麼就不了呢?
眼看太子走出了刑訊室,他忙將鞭子扔給獄卒,提著燈快步跟了上去。
“太子殿下,大理寺可以悄悄派人去查胡知府家眷的下落。只要沒了挾制,想必胡知府也能松口指認。”
趙宸淡淡瞥了他一眼,“永平侯能做到閣次輔,憑的不是運氣。依著大理寺的本事,幾日能查出來?”
他是占了先知的優勢,提前布下了人手在進京各要道,都沒發現胡知府家眷。如今胡知府被羈押,永平侯定然愈發謹慎,又怎會讓人輕易找到。
恐怕人還沒找到,胡文德已經沒命了。
王卿頓時沒了底氣,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即便永平侯如今式微,也不是他們大理寺能輕易撼的。
“這……”
趙宸道,“你能保住胡文德的命,就是大功一件。其他的,孤來做。”
王卿忙躬稱是。
他已經是很盡力了,家都不回了!
趙宸出了地牢,立馬有獄丞端著水盆上前。
趙宸拿著皂角仔細凈了手,方踱步往外走。
王卿以為他要離開,卻不想,他在大理寺門外停下了,負手看著遠。
王卿也不敢問吶,就跟在后候著,眼睛則循著太子的視線了過去。
遠,一輛寬大的雙馬馬車駛來,雖尚看不清是哪個府的標志,可看車頂閃閃發的一圈明珠,他便知這是晉王府的馬車。
聽說是因晉王一直不肯親,皇宮里每年送去的珠寶也沒個人消耗,老侯夫人一怒之下將好幾匣子的東珠鑲到了馬車上,說權當那就是他媳婦了,讓晉王天天坐著車出門。
晉王很聽話地乘坐了一個多月,那段時間每每晉王爺出門,整個京城都跟著亮堂。
后來老侯夫人氣消了,這輛馬車方不再出現。
可昨日,它又現世了,送了個廚娘見昭平縣主。
今日不知道里面是誰呢?
不過能讓太子出來親自迎接的,如果不是晉王爺——
他有個大膽的猜測,或許是昭平縣主?
馬車到了門前停了下來,段毅在葉常獻殷勤之前,先一步拿了車凳擺上。
錦簾掀開,鈴兒先下了車,接著出來的,便是一素的韓攸寧。
王卿暗暗為自己點了個贊。隨之而來的便是另一番思量。
聽說昨日晉王爺在定國公府一直待到下午方離開,晉王府還送了好幾馬車的東西到定國公府。
而定國公府里如今只一個白且臥病不起的韓二爺,還有一個紈绔二公子,想必不會是和他們飲盡談天的。
那麼只能是和昭平縣主待一起了哇。
而太子對縣主又是格外殷勤熱心……
二龍爭,不知要演繹出一場如何驚心魄的恨仇啊!
趙宸站在原地沒,靜靜看著韓攸寧提著長下車,神輕松從容。
發間的銀簪銀釵雅致,與之前戴的都不相同。
待得走近了福禮請安,鼻息間便有一淡淡馨香悄然襲來,帶著清甜的味道。
脂,頭面,都換了。
太子府送去的不肯收,晉王府的卻這麼快用上了。
他下心頭意,平和道,“昭平免禮。”
韓攸寧平后問,“殿下傳小來,可是案子有進展了?”
“對,進去說吧。”
趙宸側過,見韓攸寧走到側了,方舉步往大理寺走。
他側首看,臉紅潤,眸子清亮,眉宇間的沉郁之氣似乎消散了,整個人顯得明俏。
這是原本該有的樣子。
可為何一夜之間就變了呢?
他不聲道,“昭平看起來心不錯。”
韓攸寧目視著前方,只當做沒覺察趙宸的打量,“胡知府被羈押,眼看著兇手即將被繩之以法,小心是要好一些。”
“案子能推倒重審,是該高興。”
趙宸收回目,這麼說,也是有些道理。
他心底不愿將這種變化和七皇叔扯上關系,比起來,他更愿意相信這個說法。
他帶韓攸寧去了一間布置雅致的廂房,是他在大理寺理公務之所。
王卿早一步安排了茶水送了上來,便識時務地退了出去。
倒是葉常,寸步不離地跟著韓攸寧。
趙宸看向他,“葉侍衛,這里有縣主的丫鬟跟著就夠了,你去外面等著便是。”
葉常拱手道,“還請太子殿下恕卑職抗旨之罪,王爺的吩咐,讓卑職寸步不離地跟著縣主,不能讓離開卑職的視線。您也知道,王爺他看似好說話,實則對我們這些部下嚴厲的很,一個不滿意就是板子伺候。您看……”
他笑瞇瞇道,“要不,您跟王爺額外請示一下,以后但凡您在,卑職就避讓出去?”
趙宸臉放沉,“孤與縣主談的是案子,閑人回避。七皇叔若是打你的板子,那你就讓他來尋孤,孤來替你解釋。”
葉常撓頭,“王爺的板子下的可快,哪里有商量的余地啊!”
趙宸目一冷,“衛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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