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明帝勝券在握,眼看著江山初定,收收獲在,臉上出一笑意來。
趙承淵喝了口茶,茶盞放下,修長的手指從棋罐中捻起一枚黑玉子。
黑子落地,石破天驚。
棋局風云突變,原本雜無章岌岌可危的黑子驟起殺機,瞬間有了大殺四方之勢。
慶明帝臉驟變,坐直了子,不可置信地看著棋盤。
晉王竟在暗中布下這麼大一個局!
而自己癡迷于一城一池的攻掠,對此渾然不覺!
他著棋子,久久不能落子。
黑子棋局布局磅礴,他此時再去補救,已是無從著手,為時晚矣。
縱橫棋盤之上,黑子一改之前的平和,開始了無聲的屠殺,酣暢淋漓又驚心魄。
翻云覆雨間,黑子占據了大半江山。
。
一破一立,一黑一白,江山已定。
王儉在慶明帝森沉的目下,戰戰兢兢數子。
“啟稟皇上,黑子贏五子。”
又是贏五子。
慶明帝握著手中的一枚白玉子,眼中風云變幻,瞬息萬變。
他的七皇弟,到底藏了多實力。
這明明是必死之局,他竟能談笑間扭轉危局,反敗為勝。
趙宸早已預料到這個結局,倒是淡定。
韓鈞卻淡定不了,驚嘆地看向趙承淵。
棋法,經緯為道。經緯縱橫之間,可見人心品。
晉王將棋道的淡雅風、豁達有度演繹得淋漓盡致,而他的忍耐心,思慮宏大長遠,更是非常人可及。
神的變幻也不過是瞬間,慶明帝很快恢復平靜,長嘆了一口氣,“七皇弟,原來平日里你讓了朕這麼多。”
趙承淵不不慢往棋罐里撿著黑子,云淡風輕地笑道,“僥幸而已。”
慶明帝搖了搖頭,“這可不是僥幸就能贏得了的。”
趙承淵微笑,“皇兄可要說話算話,不能反悔。”
慶明帝將手中白子扔到棋罐,響聲清脆。
“君無戲言,自然不反悔。你說什麼,朕便信什麼。即便大理寺查的證據都指向你,朕也不作追究。”
趙承淵在塌上拱手道,“謝過皇兄。”
慶明帝看著他,“你說吧。刺殺是不是你安排的。”
趙承淵正道,“不是。”
“好,朕信你。你能不能給朕分析出個緣由來?朕也好想想,那人是誰。”
趙承淵挲著手中黑玉子,淡笑著道,“若是讓臣弟布局刺殺,定然會在皇兄出城時刺殺,而不是在定國公和上百西南軍在皇上邊時。這是其一。
其二,既然選擇了刺殺,必然是務求一擊而中,可他們人手卻是單薄了些,憑著這些,怕是沒有西南軍在他們也不了。
其三,臣弟選這個時候在那里,除了引起皇兄猜疑還起了什麼作用沒?”
慶明帝沉著眸子,“那若換做皇弟,是要安排多為宜?”
趙承淵沉片刻,“至五百人,有高弓箭手,有混跡百姓者,有部策應者。如此,勝算頗大。”
他笑了笑,“不過,毒藥有事半功倍之效,只買通皇兄邊一人即可,實不必如此大費周章。”
太監大總管王儉臉大變,砰地跪地咚咚磕頭,驚慌道,“皇上饒命!奴才萬不敢背叛皇上!金山銀山也買通不了奴才!”
慶明帝皺眉踹了他一腳,“起來!晉王不過是打個比方!”
“謝皇上。”
王儉哆哆嗦嗦爬了起來,哀怨地看了晉王一眼,往后退了幾步,站到了不礙事的地方。
慶明帝笑道,“看來朕得請你做參謀,好好重新布置一下皇宮衛了。”
趙承淵微笑,“樂意效勞。如今皇兄手頭富裕,想必是舍得付些酬勞的。”
慶明帝哈哈大笑,“你就盯著朕手里的那點東西!”
看著皇上強歡笑,打碎了牙齒往肚里咽,韓鈞生出幾分同來。
他猜到皇上的意圖。
刺殺之事做得干凈利落,所有死士都已經當初斃命,大理寺和刑部怕是難尋確鑿證據。晉王在宗室中地位尊崇,僅憑他出現在慶春樓就定他的罪,還是牽強了些。
慶明帝這麼多年一直未晉王,恐怕也是有什麼忌憚。
而用輸棋來讓他自己認罪伏法,宗親和朝臣也挑不出什麼病來,可謂兵不刃就解決了自己的心頭大患。
而現在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連查證定他罪的機會都沒有了。
同之后,他出言提醒道,“皇上,百將士們還在正合殿等著。”
趕進行宮宴,再各回各家啊!
府里還有個小丫頭在等著他呢!
那聲父親喊得可真好聽,糯氣,讓人心得一塌糊涂,比那糟心兒子冷的嗓門好聽多了。他回去再多聽上幾遍,多應上幾聲。
慶明帝看向韓鈞,沒有錯過他邊若有若無的笑意,“定國公看起來心不錯。”
韓鈞制住分“我有兒了”的沖,以及為岳家討回公道的沖,畢竟皇上現在心不好,恐怕不聽旁人添丁添口的喜事,更沒心思為旁人主持公道。
他沉聲道,“皇上高興,臣自然也高興。”
“罷了,去正合殿。”
慶明帝就著王儉的手穿上龍靴,下了矮塌。
趙承淵也下榻與他同行。
出了書房,斜遠照,已近黃昏。
趙承淵告辭離宮。
這種事關國政的宮宴,他是極參加的。他嫌枯燥乏味,慶明帝也從不勉強。
慶明帝卻讓趙宸和定國公先行一步,留趙承淵單獨說話。
他看著趙承淵,“刺殺之人不是你,那依你之見,是誰呢?”
趙承淵笑道,“這可就不好說了。皇室宗親有可能,文武大臣也有可能,或為刺殺謀國,或為陷害奪勢,總有他們行的緣由。”
慶明帝利眸微,對他沒有趁機打對手有些意外。
“皇弟對那些王兄皇侄們倒是維護。”
趙承淵道,“生死大事,臣弟實不敢妄加揣測。”
“罷了,你回吧。”
趙承淵拱手離去。
后是慶明帝的聲音,“今日棋局,你不止能贏五子吧?”
趙承淵腳步頓了頓,“臣弟已盡力。”
北風蕭蕭,他的銀大氅揚起,烏發如墨,風華絕代,轉眼消失在拐角。
慶明帝目沉鷙。
恐怕讓六子,還是這個結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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