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遭都是歌功頌德之聲,應該沒人聽得清他在說什麼。
但問題時本不用聽清,只看他那滾燙的眼神,大家就知道他在想什麼。
元墨咬牙把手從他手里了回來,退后一步,聲音盡量客氣冷淡:“多謝家主大人。”
“吾兒,風姜親如一家,你與九懷不必如此客氣。”皇帝角已經出了欣喜的笑意。
把公主嫁進姜家是風家帝王必行的一項政命,數代風家帝王前仆后繼,為此斗終,他之前也為此絞盡腦,始終不得其法,但現在,只是換了一位公主,事便有了大大的轉機。
將來在列祖列宗面前,他也說得上話了。
姜九懷道:“恭喜陛下尋回公主。”
皇帝滿面笑容:“朕愿與卿同喜。”
和妃著皇帝和元墨,出溫笑容。
魏貴妃也是笑著的,只不過笑容有點僵。
皇帝帶著元墨在祖宗靈位前上了香,大太監捧出圣旨,和妃示意元墨快跪下接旨。
圣旨冊封元墨為公主,封號“永寧”,劃永州為采邑。
太廟外再度響起恭賀之聲,只不過這次是恭賀元墨。
元墨捧著圣旨起,有點不知所措。
這十幾二十年都在為掙個幾十幾百兩碎了心,陡然間得到一座城,頓時有點換算不過來,這、這得多錢?
姜九懷就站在邊,子向俯近一點,低聲道:“永州多山珍,各地前往永州采買的商人絡繹不絕,是這一項賦稅,一年大約就有十來萬兩銀子。恭喜公主,你發財了。”
太急了!
溫熱氣息幾乎到了元墨耳尖上。
元墨下意識想捂著耳朵逃開,好在最后一理智提醒這可是太廟,讓控制住了自己。
但還是忍不住用力瞪了姜九懷一眼。
你是不是傻?
這是在干什麼?
姜九懷回以微微一笑。
他的容耀目,這一笑更是讓人挪不開眼,元墨忽然覺得,一點。
好想打自己,這都什麼時候了,還個鬼啊!
回宮之后,晚上的壽宴尚未開始,元墨趁回寢殿更的功夫,火速讓人去把平公公找來。
宮赴宴,自然不得帶平公公隨行,平公公很快就來了,原本還想劃清界限,刻意疏遠地行個禮,結果元墨一把就抓住了他,急問道:“家主這是怎麼了?出什麼事了麼?打雷劈壞了腦子?我現在是公主啊他怎麼就不知道避點嫌?”
風家為了把公主嫁進姜家,兩百年來是各種花招層出不窮。平公公一度認為,從去年春天主子出事到被元墨撿進紅館,本就是風家的花招。
他們故意留了一位公主在宮外,讓照著主子的喜好長大,最后制造機緣,讓完全走進了主子心里,讓主子心甘愿上鉤。
但此時元墨一臉焦急,發自心,全無虛假,平公公長舒了一口氣,還好,是他多想了,原來元墨即使了公主,也依然跟他站在同一個戰壕里。
他臉上那卑謙的虛假面頓時卸去,出一臉愁苦和不解,“咱家是真的不知道怎麼辦了……”
主子的他是知道的,不心則已,一心便是一往深,要主子立刻揮慧劍斬,那是不可能的。
所以平公公已經做了準備,連夜收拾行囊,只要主子一聲令下,便能馬上回到江南,靠時間與距離治愈主子心上的傷口。
主子一定會痛苦難,說不定還是因此生病,所以他足足打包了兩大箱藥材,并通知家里兩名太醫做好隨時出發的準備。
結果,所有的不敢置信、痛苦、憂愁、夜不眠、食不知味……全部只存在于平公公的想象中,姜九懷照常睡,一夜安眠,毫看不出有哪里不對。
不但沒提回江南的事,還挑了好幾裳準備宮赴宴,最后選了一件玄底蟒袍,不知是想起了什麼,角還帶著一的笑意,一如從前主子放下公文去找元墨時的模樣。
這笑意徹底轟碎了平公公的神經。
“聽說人在驟聞噩耗時,會痰迷心竅,因為太不愿意接事實,從此腦子便糊涂起來,干脆拒絕那個事實,只當一切都沒有發生,一切還同原來一樣。”平公公眼圈發紅,“我瞧主子的模樣,真有幾分像這個癥候……”
元墨想到姜九懷那極不合常理的舉,心里也是咯登一下,“請大夫看了麼?吃藥了麼?”
“唉,主子已經迷了心竅,只當自己無事,我才開口就被斥了出來。”
元墨皺著眉思量半晌,“這樣吧,一會兒開宴之后,你想辦法把他帶到花園。”
平公公連忙答應,臨走之前,忍不住問道:“二爺……不,公主,您對主子的意咱家這麼久以來是看得一清二楚,您現在能明正言順嫁給主子,真要放棄?”
“你這是信不過我?”元墨沒好氣,“前面翻那麼多車,我又不是沒長眼睛,也沒跟阿九那樣痰迷心竅,干嘛要嫁他?姜家還有幾莊別院夠我燒的?”
“您是這麼多年來,風家最清醒的一位公主。”平公公深深向元墨施了一禮,“老奴替主子謝過公主。”
皇帝同宗親百的宴席設在泰和殿,后妃同各命婦的宴席設在麗正殿,正好隔著一座花園遙遙相。
皇后已于數年前病逝,后宮以魏貴妃為尊,往常每逢大宴,魏貴妃都是人人奉承的對象,一枝獨秀,無人敢爭鋒。
但今天,和妃如異軍突起,不單和魏貴妃平分秋,還有過一頭的趨勢。
人人都知道眼下最寵的新封的永寧公主,而將永寧公主找回來的人,就是和妃。
永寧公主的生母據說是個瘋子,比如像今日這樣的場面,本就沒有現,倒是和妃將公主視同己出,等到永寧公主嫁進姜家,以后和妃這陣東風,便要倒魏貴妃那陣西風了。
就在這個時候,元墨踏進大殿。
殿中的妃子與命婦如水般涌來,目所及,全是討好的笑臉,一個比一個笑得燦爛。
魏貴妃撇了撇:“哪里有上趕著娶公主的姜家家主?人家不過是做做樣子罷了,這伙人還當真了。”
“話不能這麼說,永寧還是扮男裝時,姜家家主就對憐有加,你我可是親見了。”大長公主道,“風水流轉,如今風在那頭,娘娘,咱們過去打個招呼吧。”
魏貴妃變:“要去你去!煙花巷里出來的貨,本宮懶得搭理。”
大長公主沒有再說什麼,真個起去了。
魏貴妃看著眾星捧月般的元墨,瞅了一眼邊的安寧,見怔怔對著桌子發呆,一臉魂不守會聽模樣,忍不住心中有氣,了一指頭:“都是你!教了你十幾年,比不過一個賤貨!”
安寧被得醒過神,也不敢反駁,魏貴妃看了越發來氣,待要將大罵一頓,終究顧忌面,生生忍住了,聽得泰和殿鐘聲傳來,擎起酒杯先帶領眾眷遙敬陛下千秋,吩咐開席。
等著吧,背后有強大的母家,一定能將這一局扳過來。
不就是姜家家主麼?
等安寧嫁給姜其昀,就給姜家換一個家主!
說到這里又來氣,原先當然是瞧不上姜其昀的,可現在木已舟,也只得退而求其次,先把安寧嫁過去再圖謀后事。
可安寧卻像是變了個人似的,一反常態,對姜其昀避而不見,
魏貴妃低聲道:“姜其昀這會兒就在泰正殿,一會兒我派人將他喚出來,你務必見他一面,你一定比那新來的先嫁進姜家,不然天下人都要笑話你是姜九懷不要的,不得已才退了姜其昀……”
安寧心里想,本來就是不得已,是不得已,姜其昀更是不得已。一旦娶了,母妃一定要他上位,他那閑散子怎麼可能樂意?
魏貴妃瞧出一臉不樂意,還待再說,前面大太監來傳令:“陛下有旨:席上但凡有賜金令者,皆請取來一觀,陛下要看的。泰正殿的都得了,現命奴才來取這邊的。”
元墨知道,姜九懷開始了。
是早已準備好的,隨手就拿了出來,放到墊了鵝黃墊子的托盤里。
和妃和魏貴妃都吩咐下人回去拿。
和妃向元墨解釋道:“我那塊其實不是我的,是當初陛下給小姐的。當年小姐讓我拿這塊令牌宮給陛下送信,唉,若是早知道信里寫的是什麼,我是萬萬不會進宮來的……”
元墨忍不住問道:“信上寫了什麼?”
“我也不大清楚,陛下看了好生氣,卻把我留下了……現在想想,大約是小姐知道自己難產危險,怕自己命不久矣,所以給陛下寫了許多絕話。小姐待我親如姐妹,放心不下我,便用那塊金令換陛下收留我,照顧我。”
和妃說著,眼中微微含淚,“我這都是我猜的。后來金令陛下也沒收回,便一直在我這里。你知道出宮要問魏貴妃求出宮令牌,但向來同我過不去,多虧了這塊金令,我才能出得去。”
魏貴妃自己主理六宮,出隨意,其實是不需要這塊金令的。但魏貴妃的想法是:“那不知來歷的小娼婦能有的,本宮憑什麼不能有?”遂纏著皇帝要了一塊,要來擺了兩天,到底沒什麼用,很快便擱進不知哪一箱底了。
此時和妃的令牌很快取了來,同樣擱進了托盤里,魏貴妃打發去的宮人卻是空手而返,魏貴妃怒道:“這點子事都做不好,怎麼會不知道在哪里?箱籠全翻一遍不就找到了?”
宮人急急而去,再回來的時候哆哆嗦嗦:“回、回娘娘,真沒有。”
魏貴妃拍案而起:“一群廢!”向大太監道,“勞公公回皇上,本宮的金令一時找不到的,待散了席,本宮回去找著了,親自給陛下送去。”
的神懇切,不似作假。
但后宮之中,每個人都有湛演技,真真假假,誰分得清?
原來是你。
元墨盯著魏貴妃,一字字咬牙道:“娘娘的金令,是找不到了,還是給什麼人用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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