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鵲續弦的事并沒有大大辦, 而且,現在還不是續弦,說的是娶二房。但在給聘金上的確大方, 一百塊大洋一分不,還的給方置了一份嫁妝。
這二房姓陳,是陳家村兒的閨。
過了李氏周年祭,林鵲請著好的親朋擺兩席酒,家里上喜字,拉兩掛結鞭便將人抬了進來。
元寶還跟著他爹去熱鬧一回, 他跟林行挨著坐,吃鵲大伯的喜酒。他悄悄問林行,“有沒有見過新娘子?長的啥樣?”
林行搖頭,“沒。”
“咱們去瞅瞅。”元寶拉拉林行的袖子。
林行跟深,對元寶的提議興致缺缺, “這有什麼看的,以后就能看到了。”
元寶見林行不去,他自己去了。他自小就常來鵲大伯家,門路的就進了宅, 鄉下地方沒太多講究,新娘子就安置在正房鵲大伯屋兒里, 周邊圍坐的多是林家眷,元寶還見著他娘了。
王氏抓一把大棗塞元寶兜里, “去吃去吃吧。”
元寶看自己原本干凈整齊的子兩側驀然鼓起倆口袋, 正在邊往外掏紅棗邊往里走,“我來看看小伯母。”
他走過去, 新娘子就坐在床上,元寶把大棗塞新娘子手里, 笑嘻嘻的說,“小伯母,你吃。”
邊兒上人都笑著打趣,“咱們元寶就是懂事。”
大棗本就有盼子之意,不然不能擺在新房,陳氏新嫁,這當然是極吉利的。
新娘子有些不好意思的別過臉,元寶已經看清了,還真是個清俊姑娘,眼睛大大的,像春天的河水,模樣比村兒里同齡的孩子都好看。
元寶看新娘子害,又懂事的說,“小伯母,你別怕,以后這就是你家了。鵲大伯特別好,大嫂子也特別好,申大哥在外頭讀書回不來,等以后見著你就知道,申大哥也是極好的。”
又跟周圍他娘一撥兒的嬸子大娘說,“你們別總逗小伯母,得多照顧,也不許仗著年紀大欺負人。”
嬸子大娘們說元寶,“我們欺負誰?剛夸你懂事就淘氣,過來我瞧瞧,這才幾天沒見,怎麼更俊了。”
元寶很怕被這些人用手心臉蛋兒,他過來的目的已經達到,生怕被嬸子大娘們抓到,連忙跑了。
元寶回到酒席上,見鵲大伯邊圍滿人,他也過去,在鵲大伯耳邊說,“大伯,小伯母真俊啊。”
把鵲大伯逗的哈哈大樂。
鵲大伯拍拍元寶的肩,“去玩兒吧,多吃點。”
元寶又去跟林行說,林行瞥元寶一眼,不理元寶好。
好幾天林行都悶悶的,對元寶也不似從前親近。元寶問他怎麼了,他也不說。元寶只好自己開腦筋琢磨,想林行就是從鵲大伯納二房后就不與他親近了。
元寶以為林行是不喜歡鵲大伯納二房,放學后特意開導林行,“大伯母過逝一年了,鵲大伯可能是覺著孤單,才想再娶一房的。”
“我知道。”
“知道臉還拉的那麼長。”元寶胳膊肘輕輕撞他,“你到底怎麼了?”
林行沒說話,元寶捅他肚子一下,林行才說了,“我覺著,大家都把忘了。”林行有些落寞,“現在大家都為爺爺娶新人高興,誰還記得呢。”
元寶嘆口氣,“這也沒法子,世上當然有堅貞始終如一的人,可也有亡妻后續娶的。就是寫下‘不思量,自難忘,千里孤墳無話凄涼’的東坡先生一樣續弦。還有‘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云’的元大詩人,那更不是個人。大伯母已經走了,鵲大伯想弦一房,咱們能不祝福他麼?”
“我知道這個理。”林行嘆氣,“就是笑不出來。”
元寶眼珠一轉,“我有個主意。”
元寶給林行出了個餿主意,鵲大伯這不是續娶了麼,大伯母一人在地下肯定也孤單,元寶提議,也扎個男紙人在大伯母墳前燒了,給大伯母送個人,免得大伯母孤獨。
林行目瞪口呆,“這能行麼?”
“肯定沒問題。”元寶特別有理,給林行分析,“你想想,這樣倆人就都有伴兒了。”
元寶大包大攬,跟林行說,“這事兒你別聲張,誰都別說,我來辦。等弄好了,咱倆悄悄的給大伯母燒掉,別人知道。”
面對元寶天馬行空的奇思妙想,林行都不知道要說什麼才好了。
林行有零用錢,元寶給了車夫趙凡五,讓趙凡保,駕車帶他倆到縣里買了好幾個紙扎人,還有紙錢、大宅大屋之類。趙凡嚇的一腦門子冷汗,戰戰兢兢的問他倆,“小爺,這是要做什麼啊?”
“這還看不出來麼。”元寶指揮著伙計把紙人放車里,同趙凡說,“有些想大伯母了,給大伯母燒點紙錢,燒幾個丫環小子,別讓大伯母在地下沒錢使,沒有使喚。”
趙凡一笑,“小爺您早說啊,您早說我駕咱們那輛沒篷的大車來,這把東西放篷子里,你倆可坐哪兒?”
“我們,坐車轅這兒就行。”
元寶還跟紙扎店要了盒火柴,直接沒讓趙凡家去,在林家墳就停下。趙凡幫他倆把紙人扎到李氏墳前,元寶就讓趙凡去車里歇著了。
趙凡再三問要不要他幫忙,這點火什麼的,別燒著孩子們。元寶把他拉一旁,悄悄同趙凡說,“行哥兒要面子,一會兒哭起來你看到,他肯定面子上過意不去。趙叔,你就去歇著吧,一會兒好了,我帶行哥兒過去。”
趙凡想,元寶大兩歲,到底放心些,也就沒再堅持,去路邊大車那兒歇著去了。
元寶跟林行點起紙扎,元寶一邊燒一邊跟大伯母說,“大伯母,你放心吧,鵲大伯都好的。申大哥、行哥兒、大嫂子也都好。你別擔心,鵲大伯娶了個二房,你在地下也別想不開了,我跟行哥兒給你買的人,男的的都有。男的俊的俏,一買買六個,你自己挑,喜歡哪個就哪個,要都不合適,你給我倆托夢,我倆再給你找更俊的。”
元寶嘀嘀咕咕說一頓,見林行不說話,說他,“你也跟大伯母說兩句。”
林行小聲問元寶,“元寶叔,我擔心不肯收。可不是爺爺那樣的人。”
元寶說,“你跟大伯母說,現在新社會了,男平等了。男平等是什麼意思,就是男人有的權利人一樣有,鵲大伯娶二房,大伯母當然也能娶了。這才平等。”
林行把銀票燒給,跟說,“你聽到沒,現在是這個規矩了。要是我們燒的你都看不上,就自己拿錢在地下找人介紹介紹看,興許就有對眼的。爺爺娶的二房也是相看好久。”
“還有這大屋,這是五進大宅,比咱家更大更好,你別想不開,喜歡什麼樣就找什麼樣的。”
給燒完紙人紙錢紙屋,林行覺著舒坦不,看紙都燒干凈,倆人拍拍膝蓋站起來,林行問元寶,“那要在地下有了新人,我也得小爺爺麼?”
元寶無所謂,甩甩手上沾到的灰,“這又不見面兒,不用想這些。就是現在你那小,面子上客氣些就行了,咱們跟又沒緣關系,以前也沒。是因為嫁給鵲大伯,間接跟咱們有了親戚關系,算是拐著彎兒的親戚。所以,咱們也是看鵲大伯的面子,得來就,不來就遠著些。不用太在意。”
元寶對許多人都是不用太在意。
興許是趙凡跟林鵲說了這事,林鵲估計是理解錯了,以為倆孩子是心里牽掛李氏,待林鵲到城里時,還特意買了兩匣西洋點心,一匣給陳氏吃,一匣給孩子們。
林行經過給燒紙送人的事后,心寬敞不。待第二年秋,林申畢業回國,陳氏已有孕,吃過他爹扶正陳氏的酒席,林申就以要讓倆孩子接新教育的名義,把一家人連帶元寶都帶到城里生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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