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太慢慢熾熱。
在這偏僻的荒地中,此時蹲著好幾個人。
最左邊的是小妹,小妹手上拿著個地瓜,一邊啃著一邊聚會神地盯著這個化石看。
從前,宋禾覺得小妹上沒有做學問的人該有的那吃苦耐勞的神。
反而有點好逸惡勞。
每天一定要睡得飽飽的才能起來,要不然那起床氣可重了。
家里條件好了后,每天的飯菜也不能太差。太差的話倒不至于吃不下,也不會出口抱怨。就是吃得比較,像是塞下去一般。
宋禾覺得現在要是再讓小妹走一遍逃荒路,可能都會像當時剛來到這個時代的宋禾一樣,寧愿原地去世。
當然啦,這也是能夠理解的事。畢竟沒有誰愿意吃苦,就是宋禾自己,每天飯菜不好也沒胃口吃飯。
只是小妹這種東西要吃好的,服要穿的,覺要睡飽的人,今天給宋禾的觀還有些意外。
明明家里有最的豬肺蛋湯,卻能忍得住,拿著個地瓜在這啃。
小妹旁邊是陸清淮,這人也看得認真,宋禾想著他不是學數學的嗎,什麼時候又和生扯上關系了?
再過來就是俞許,俞許托托眼鏡看得迷,可沒一會兒被人開了一點。
開他的是錢老師。
錢老師平時實在是個很沉默的人,要是不說話,一般人或許都注意不到。
也不說自己的往事,俞老師和陸清淮平常更沒提過,似乎是有什麼心病一樣。
宋禾只知道和俞老師一樣是個大學教授,其他消息便一概不知。
可今天卻大概懂了,錢老師大概就是研究這方面的。
當一個人在遇到自己擅長的領域時,上芒完全遮擋不住,整個人就仿佛活了過來。
沒過一會兒,練主任也來了。
宋禾適時退后一步,把空間讓給練主任一行人。
練主任看一會兒沒看懂,拉著宋禾問:“這真是恐龍化石?”
宋禾趕搖搖頭:“您可別問我,我不知道。”
這事兒和可沒關系,別到時候誰都來問,那到時候一問三不知可丟人啦。
練主任好奇:“小妹是怎麼發現的?這地方偏僻得很,又不長野菜和野菇,一年半載都沒人來。”
說起這個宋禾就無語:“小妹撿石頭來的,小孩玩抓石子嘛。原本是在我家旁邊撿,撿著撿著在地上就發現幾塊有些不一樣的石頭,然后就一路走到了這兒。小妹就覺得這石頭有些奇怪,當年我和提過一化石,小妹就這樣記住了唄。”
小妹私底下跟著俞老師學習的事兒還是不能擺在明面上說的,即使練主任心中對此事也知道個大概。
所以此刻練主任意味深長地看了宋禾一眼,并沒有拆穿。
練主任來了,他們也就走。
小妹死活不肯走,錢老師也不舍得離開。
陸清淮適時道:“錢老師是古生學教授,對化石這一塊了解頗多。”
宋禾心中哇了一下,古生啊,這個學科有幸聽說過。
當時這個專業因為每年只有一個學生被大眾所知,要不然該有很多人都還不曉得有這麼一門專業。
陸清淮這麼一說,練主任立刻讓錢老師在這兒待著,免得他們這些外行人把東西給搞壞了。
至于其他人,當然得各干各的事兒去。
包括小妹,小妹被宋禾生生給拎走。
小妹這人運氣就是好,撿個石頭都能撿到化石。
宋禾回家的路上心中嘆,往后沒準有這麼一則新聞:1969年8月27號,源市平和縣河西公社發現恐龍化石,首次發現化石的是一位宋苗的孩……
只是這位宋苗的孩子此刻十分生氣,兩只手在口,氣鼓鼓。
宋禾才不慣著,當著的面兒把碗里最后一點豬肺蛋湯倒自己碗中,呼啦兩口全給吃了。
小妹癟起,都快哭了出來。
這可憐的模樣毫沒有搖到宋禾。吃完后,宋禾,嚴肅道:“往后你不管去哪兒,都得回來跟家人先說一聲。今天是因為米寶曉得你沒有出兒園,要不然姐姐又得急瘋了。”
姐姐今天又著急找啦?
小妹一愣,這事確實是的錯,下意識地點了點頭。
可下一秒又想到自己現在在生氣,頓時便要再度擺出生氣的架勢。可被姐姐這麼一打斷,哪里還能擺得出來?
小妹泄氣的坐在椅子上,夾起一塊蔥油餅塞到中,把塞得鼓鼓囊囊的。
宋禾極力忍住笑,用飯碗擋著自己上揚的角,清咳兩聲:“你要是真想知道那是個什麼化石,今晚去問錢老師就得了,干嘛非得湊在那兒?”
小妹撅起來:“那哪能一樣嘛,姐姐你總說二手消息比不過一手消息,但凡能自己親眼見的就別聽別人說。”
那可是億萬年前的生,這次沒看個夠,下回還不曉得啥時候才能看到呢。
宋禾也對這個化石有些好奇,剛剛看了一眼,這個化石賊大塊。
就是沒咋看懂,若今天是去撿石子,那指定就會錯過了。
前段時間下雨,足足下了半個月,導致剛剛那個路段山有點坡。
估計那個大石頭就是從山上滾下來的,從前宋禾路過那兒時也沒看到過這塊石頭。
除了這塊外,不曉得還有沒有別的化石。看看錢老師那副認真專注的模樣,宋禾能猜到這個化石應該還重要。
時間慢慢到了下午三點,在宋禾通知練主任時,練主任就給縣里打了通電話。
沒過多久,縣里就派人來了。
縣里來的是三個男人,為首的那位年齡偏大,后頭的兩個是小年輕。
有位穿白襯衫的小年輕聽到練主任介紹錢老師時,明顯皺了皺眉。
“這不是胡鬧嗎,思想有問題的下放人員也能來接這些東西!你們河西公社,這可不行,他們缺的是勞……”
練秀安臉有一瞬間的僵,隨后又恢復正常,笑笑打斷他道:“請問您是?”
這人拉拉角,臉板著:“我羅技,是文化館的。”
練秀安又笑了:“這位是錢同志雖是下放人員,但原先是首都的古生學教授,剛好對口,在這一方面是佼佼者。”
不給羅技說話的機會,練秀安又道:“我知道你想說些啥,但我這不是迫不得已嘛。畢竟化石珍貴,我就怕化石一不小心被咱們這些外行的給毀嘍!而且您放心,等到上頭指示下來了,我就回去。”
練秀安都這麼說了,羅技便點了點頭。
其他兩個人沒什麼意見,他們都對這方面不太了解。
就在此時,錢老師慢慢站起。
仿佛沒聽到后邊兒的話,一心撲在石頭上面,此刻眼睛也盯著前方的山壁。
練秀安好奇的順著眼神過去,只是什麼都沒有看出來。
“怎麼了?”好奇問。
錢老師指了指山壁:“那里有沒有辦法上去?”
練秀安懵了一瞬,然后點點頭:“有是有,我記得旁邊有一條小路可以去這個小丘上。”
錢老師搖搖頭:“不是小丘上面,是山壁上。”思考一下,又說:“能不能在山上給我接個繩子,我踩到那山壁上去看看?”
練秀安不懂了:“為什麼呢?”
錢老師也不確定,干脆快步走到山壁底下,后頭的人也趕跟一起過去。
即使是對看不順眼的羅技,在此刻也認真聽說話。
錢老師說:“我估著這里邊兒還有點東西。”
剛剛在周圍觀察了一下,這個地方的地層也是有些問題的。不過還得再觀察,這麼快得不出準確的結論。
一說有東西,旁邊的人紛紛咽下口水,不后退一步。
荒郊野外,這句話怪嚇人的。
傍晚時分,太落下,線也漸漸昏暗。
在山丘之上,幾繩子垂在山壁前方,繩子尾部掛著一個大鐵欄,鐵欄里站著的正是錢老師,以及公社里一位力氣大的漢子。
底下所有人都為他們了一把汗,想提醒他們小心點,可又怕出聲時會嚇到人家。
只見錢老師和另外一個人手上都拿著個鐵榔頭,正全神貫注地把土層慢慢敲下來。
底下人由一開始的站著,到后來忍不住坐下。原先還抬著頭看,如今脖子都快筋了。
那個漢子力氣足,這活對他來說就是小事一樁。
可錢老師可是個老人啊,但像是不知疲倦一般,愣是沒停過,哐哐哐的聲音響個不停。
終于——
聲音戛然而止。
所有人神一震,連忙抬頭:“怎麼樣了?有什麼東西嗎?”
錢老師神地盯著土層里頭看,又小心翼翼地一點一點敲,敲出個拳頭大小的坑來,然后就里頭出現一節骨骼化石!
眼睛驟然亮起,長舒一口氣。
一旁漢子好奇問:“這就是什麼化石?”
錢老師點點頭,然后沖著底下人揮揮手,接著鐵欄就慢慢往一下放。
僵著,從鐵欄里一瘸一拐地走出來:“確實有東西,那里要慢慢挖開。”
練秀安忙問:“我們能挖嗎?挖了后會被破壞嗎?”
錢老師指了指旁邊的漢子:“不會,遲早是要挖的。他挖的不錯,讓他帶著人挖就行。”
說完錢老師便離開了,天已暗,再看什麼也看不清楚。
宋禾家。
小妹一直守在院子里,瞧見錢老師的影,便想急匆匆的沖了出去。
旁邊的宋禾一把拉住:“別著急,晚上再去行嗎?那里還有許多人沒有離開呢,別給錢老師他們添麻煩。”
這話一說小妹就聽話了。可真的好想不懂,明明錢老師俞老師傅爺爺他們都是那麼有本事的人,為什麼要讓他們到田里干活?
和他們相這麼久了,也沒覺得思想哪里有問題呀?
小妹蔫地重新坐了回來,整個肩膀都垮了,氣餒得很。
“姐姐,你說錢老師他們還能回去嗎?”
小妹小聲嘀咕著,沮喪極了。
宋禾一怔,肯定地點點頭:“一定會的。”
夕余暉在慢慢消失,黑夜重新籠罩大地。
溫熱的晚風中藏著一清涼,周圍樹上蟬聲陣陣,偶爾能看到螢火蟲穿梭在草叢里。
那一行人離開了。
大娃終于可以放開手腳做菜。
米寶趕過去幫忙,小妹則跑到錢老師那里去。
沒一會兒,小妹又跑了回來。
“錢老師說那里應該有一副骨骼化石,可是是什麼還得挖開才知道。”
小妹十分興,臉上紅撲撲的,對于能看到億萬年前的生萬分期待。
宋禾聽到是骨骼化石后期待度倒是一般,因為在后世去博館看過,還不止一次。
小妹嘰嘰喳喳的把錢老師對說的話重復一遍,從話中宋禾大概能猜到那個山壁中藏著的東西,大概率就是恐龍的骨骼化石。
這在當地來說,應該算個大新聞了吧。
明兒們這個宿舍可就又要熱鬧了。
宋禾想到這立刻站起,把自個兒院子觀察了一下,看到沒有出格的品時才放下心。
瞅眼天,也閑不下去了,干脆一起去廚房中幫忙。
只是——
宋禾走到廚房門口才看到,陸清淮也已經在廚房里了!
大驚,連忙回頭看看有沒有人在外頭。見外面漆黑一片,就趕快走到廚房里來,然后把廚房門關上。
陸清淮解釋:“知青今天要開會,他們都跟著江隊長在大隊部中,沒八點回不來。”
宋禾這才松了一口氣,又好奇問:“你怎麼知道的?”
陸清淮又低頭切蒜末:“我在干活時聽江隊長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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