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嬤嬤道：“梅娘子出生那會兒，正是大雪紛飛的時節，所以向公爺給取名梅芬嚜。自小也雪，必定會來赴夫人的約的。”

　反正不管來不來，自己是一定要去的，早晨過茂園請了安，原本還想約上惠存呢，可惜一早上都沒看見的影。

　遂問王妃：“母親，妹妹今日怎麼沒來？”

　王妃說：“下雪了，凍得起不來。全是祖母溺，倘或到了人家，也能免了晨昏定省嗎！”

　太夫人對這孫是無條件地寵著，只道：“那就是長輩不恤小輩。原就是，下雪不在床上捂著，請什麼安。我不也同你們說過嗎，天氣不好就免了，你們偏來，明日別來了。”

　云畔和王妃相視而笑，長輩寬宏是長輩的事，小輩守不守禮，就是小輩的事了。

　等陪太夫人用過了早飯，云畔攙著王妃從上房出來，園子里的積雪愈發厚了，這樣的天氣不需清掃，可是一串足印清晰地從木廊上下去，轉了一圈又折返回來。

　王妃看著那足印笑起來，“早年間我也下雪，那時候和忌浮的爹爹在院子里堆雪人，一早上大大小小能堆好幾個。可惜……后來他不在了，我也愈發怕冷，到如今不過看看，賞賞雪景就罷了，再也不愿意到雪地里去了。”

　所以摯的人不在了，人生多空寂，云畔也不知怎麼安，想了想道：“晚間我和忌浮去尋春，陪您吃羊小鍋子吧。”

　王妃一聽便說好，“且問問太夫人來不來，要是不來，咱們自己吃。”

　云畔又陪著說了會兒話，這才回去換裳，出門登車。

　下雪的天氣，本以為瓦市人不多，沒想到竟比平時還熱鬧些。深冬冷月沒有社火可看，公子王孫便騎著馬，戴著鑲紅綢邊的氈笠出來賞雪。酒樓大大小小的雅間都被包圓了，到都是茶水翻滾的咕咚聲和喁喁的低語。這上京就是這樣奇怪，越是寒冷，越是勾勒出一個煙火人間。

　馬車到了晴窗記前，安排在店掌事的潘嬤嬤便上來打簾，笑著說：“今日下雪，夫人怎麼過來了？”

　云畔著手，痛快地呵了口氣，“就是下雪才出來呢。”

　朝店，里面已經陸續有人來了，這樣大冷的天，只能做一些小手工，閣子里燒得暖暖地，邊上擱著紅泥小火爐，持起工來，也不覺得凍手。

　當然，更多人是來吃香飲，看河景的。

　晴窗記就在汴河邊上，推窗即見秀麗的景致。夏季開窗是為通風，到了冬日，滿窗銀鐫玉碾。商船停航，畫舫驟多，艙面上兩三層的小樓聳立，其間人影往來，伴著風聲，還能聽見悠揚的竹，和行首角們靡靡的歌聲。

　福建轉運使的夫人來了，因丈夫查繳過一幫私鹽販子立了功，因此夫人誥封了信安郡夫人。早前幾次宴會上，云畔與稍稍有過集，這回進門見在，郡夫人便笑著上前寒暄：“平常不見公爵夫人面，今日想是初雪催人，把公爵夫人也催到店里來了。”

　云畔開門做生意，笑迎八方客，彼此見了禮，便親自將人引進前堂。

　信安郡夫人說：“我今日和幾位閨閣朋友相約出來賞雪，沒去別，就是沖著晴窗記來的。”

　如今這鋪子慢慢發展，確實有了小型金翟筵的意思，云畔想用它來收集消息，貴婦貴們也想通過它結更多的新朋友。

　云畔自然要領這份，攜著的手說：“正是有夫人娘子們的抬，我這小鋪子才經營得下去。今日初雪，茶水點心算我相送的，夫人們只管暢玩吧。”

　人家，稍稍的一點饋贈就喜出外，信安郡夫人和閑談的時候，外面又來了兩位華服的貴婦，云畔早前沒有見過們，還是郡夫人介紹，說：“這位是大理寺卿夫人，這位是史夫人。”言罷又想起來，“對了，卿夫人不日就和貴府上沾親了呢。”

　云畔哦了聲，“卿夫人是耿節使家貴戚？”

　卿夫人笑了笑，“我家郎主和耿節使是表兄弟，平常倒還有些來往。”

　云畔聽了，心下便計較起來，早前出了耿方直養通房的事，后來既把人打發了，他們也不好說什麼，只得尊重惠存的選擇。如今眼看要大婚，再確定一下也不為過，于是殷勤地把人送進雅室，笑著說：“既是親戚，那更要仔細款待了。我們這里的綠雪芽是拿方炮制的，趁著初雪，今日便開封，請夫人們嘗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