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甜看著楊師傅的背影，輕嘆一口氣。

　心里清楚，這楊師傅排外，自然不會給什麼好活兒干，但是小虹的話，卻讓有些不解。

　舒甜問：“這早膳，是有什麼問題嗎？”

　小虹剛要說話，小翠便搶著答道：“你是不知道，咱們錦衛指揮司的上值時間很早，那意味著早膳的時間要更早，若是你負責早膳，只怕半夜就要起來了！前一任廚子為了做早膳，幾乎吃和睡，都在后廚呢！”

　舒甜心中了然，辛苦倒是不怕，之前開飯館的時候，也時常天不亮就起床了，跟著父親早早去飯館里張羅。

　小虹補充道：“這還不是最要的，最要的是……基本沒什麼人會來吃早膳。”

　舒甜有些奇怪地問：“聽說錦衛指揮司的后廚花的是皇糧，錦衛們來這邊吃飯是不用花錢的……即便這樣，也沒有人來嗎？”

　小虹是姐姐，考慮事也更加周全一些，娓娓道來：“不錯，最主要的原因有兩個，第一，錦衛大人們早上都急著點卯，本沒有時間來吃早膳，就算有人來吃，也是匆匆幾口趴完，吃不出什麼好賴的。”

　舒甜忍不住笑了起來，原來錦衛上班也急著打卡簽到啊！

　小翠急道：“你還能笑得出來？若是你做了早膳，又沒人來吃，楊師傅就要趕你走了！”

　小虹也附和道：“就是啊，楊師傅可不是什麼心的人！”

　們姐妹倆自從來到了后廚，可沒有被楊師傅罵。

　舒甜忙一本正經道：“好好，我不笑了，那第二呢？”

　小虹道：“第二……這錦衛大人們不都是世襲的，份貴重，并不會因為早膳不花錢，而早來一刻。”

　舒甜想了想，錦衛算是皇家的護衛隊，歷朝歷代都很重視，俸祿不低，又是天子近臣，誰會在意一點早膳錢呢？

　舒甜會意，道：“所以，對于錦衛大人們來說，‘免費’并不是賣點，好吃才可能是賣點。”

　小虹和小翠連連點頭。

　三人聊到這兒，舒甜不由得深思起來，既然大部分錦衛都頗有些家底，那到底什麼樣的早膳，會吸引他們呢？

　小翠見蛾眉微攏，問：“你在想什麼？”

　舒甜道：“做菜和打仗一樣，知己知彼，百戰不殆。”要為錦衛們做早膳，首先要悉他們、了解他們。

　舒甜問道：“你們可知，他們平日里都喜歡吃些什麼？”

　小虹和小翠對視一瞬，搖了搖頭。

　們份低微，幾乎沒有靠近過那些大人。

　舒甜便回憶起自己一路走來，看到的場景。

　錦衛指揮司附近的街道上，唯有一到兩家面館，還有兩三個賣油條油餅的小攤兒，選擇并不多。

　若是錦衛們早上都急著點卯，那麼能去面館里氣定神閑吃面的，估計不多。

　若是去買油條油餅，似乎……又有損錦衛這飛魚服的威嚴……所以，錦衛們要麼在家里吃了再來，要麼可能就直接著肚子辦公了。

　所以，吃早膳的需求一定是有的，剩下的問題，就是研究到底什麼樣的早膳，能吸引他們早一刻鐘起床了。

　舒甜心里有了些思路，便問道：“倉庫在哪兒？能帶我去看看嗎？”

　小翠道：“我們沒有鑰匙，要去看食材的話，需得找薛大娘，后廚的雜活兒都歸管。”

　小翠和小虹也屬于薛大娘的管轄范圍。

　舒甜點了點頭，正準備去找薛大娘，卻見一個五十出頭的婦人慢悠悠地走了過來。

　薛大娘扭著碩的子，一雙綠豆似的眉眼掛著笑，但笑不及眼底，眼角的皺紋壑明顯。

　一揚嗓子，夸張地喚了一聲：“喲，這便是新來的董廚娘吧？”

　舒甜微怔，隨即沖點頭笑了下：“薛大娘好。”

　薛大娘嘖嘖兩聲：“怪不得能得了吳僉事的眼，真是個人兒……”

　這話聽著是贊，卻總著幾分怪異。

　舒甜自過濾掉的怪氣，直截了當問道：“薛大娘，楊師傅讓我負責做明日的早膳，可否請您帶我去倉庫瞧瞧？”

　這后廚里的倉庫鑰匙有兩把，一把在楊師傅那兒，另外一把，就是負責后廚雜活兒的薛大娘保管。

　薛大娘每日都要進倉庫灑掃、點數，所以上一直帶著鑰匙。

　薛大娘干笑兩聲，道：“使得使得！我這就帶你去！”

　薛大娘在前面帶路。

　小虹和小翠也沒進過倉庫，也好奇地跟了過來，小虹輕輕拉住舒甜的袖子：“你……你小心些。”

　言又止。

　舒甜心中微，向投去激的目。

　薛大娘麻利地出鑰匙來，很快將倉庫門打開了。

　隨著“吱呀”一聲響，舒甜驚訝地瞪大了眼。

　這錦衛指揮司后廚的倉庫，實在太盛了！

　這倉庫從外面看起來有兩層，但一看，卻發現里面是中空的，所有的架子都是平地而起，延到了二樓的高度，抬頭可以直接看到天花板，整個倉庫就是一座巨大的冰窖，走進去便有些發冷。

　各式各樣的新鮮食材，陳列在架子上，有數百種之多，按照不同的類別排列著。

　是類，都分為不同來源、不同部位打包存放著；調料的種類數也數不清，擺滿了一面格子墻；往里走幾步，還有一個專屬的冰窖，里面存放著不珍稀的類和特殊食材，舒甜心覺有些像現代冰箱的冷凍層。

　薛大娘滿臉自豪地為們一一介紹：“這是漠北進貢的羊、這是淮北的柑橘、這是江南的餅……”

　舒甜一一記下，心里嘆：錦衛到底是國營單位，真是有錢啊！

　小虹和小翠也看得目瞪口呆，這麼多好東西，們之前只在伙房見過的，卻不知道倉庫里有這麼多存貨。

　小翠嘀咕道：“這哪里是倉庫，明明是寶庫啊！”

　薛大娘領著們轉了一圈，在酒窖門口停了下來，酒窖就在倉庫里側，一推開門，只見五層高的架子上，麻麻擺著不酒壇子。

　舒甜放眼看去，似乎有不名酒，壇子口封得好好的，沒有過。有不酒，只聽過爹爹說過，卻從沒見過，不由得有些吃驚。

　薛大娘見們一臉驚訝的樣子，便囑咐道：“這些酒你們可別啊，都是皇上賜的酒……指揮使大人向來是滴酒不沾，所以都存到了這酒窖里，只有錦衛指揮司宴席的時候才會拿出來供錦衛們飲用，任何一壇打破了，你們的小命都賠不起！”

　小虹和小翠聽了，忙不迭地點頭。

　舒甜問道：“薛大娘，這里有這麼多食材……我可以用哪些呢？”

　薛大娘收起方才的得意，輕咳了一聲，關了酒窖的門，道：“跟我來。”

　帶著三人走到倉庫里一個暗的角落，薛大娘搬來了梯子，緩慢地拎起子，一手抓著梯子，笨拙地往上爬，舒甜怕摔了，主幫扶著梯子。

　薛大娘從架子頂端找到一個麻袋，手一夠，將麻袋扔到地上，“噗”地一聲，激起一地灰塵。

　舒甜和小虹小翠忍不住咳嗽起來。

　薛大娘從梯子上下來，嫌惡地拍拍手上的灰，道：“這袋，是你的了。”

　舒甜有些疑，走上前去，解開麻袋一瞧，里面的米粒都有些發黃了，湊近一聞，霉味刺鼻！

　舒甜蹙眉道：“這米發霉了？”

　薛大娘干笑了兩聲：“這米是放得時間久了些，不過熬粥了都差不多，可別浪費了！”

　之前負責早膳的廚子，為了圖方便，就是日日熬粥，薛大娘想著舒甜肯定也不例外。

　舒甜凝視著薛大娘，道：“可是霉米就算熬了粥，也會有霉味，吃了對人的子是有害的。”

　薛大娘悠閑地撥了撥指甲，哂笑道：“哎呀，哪兒有那麼嚴重啊！我可是過過苦日子來的，什麼米沒吃過？偶爾一兩頓，不礙事的……”

　舒甜面凝重起來。

　滿倉的新鮮食材，薛大娘拿出的這帶陳米，明顯是最次的。

　連小翠都皺起眉來，小聲嘟囔道：“薛大娘，這米都發霉了，您瞧瞧，都變了，怎麼吃啊……”

　薛大娘瞪了一眼，斥責道：“小丫頭片子，管你什麼事兒啊？你不去洗你的菜，來這里瞎湊什麼熱鬧？”

　小翠是個直腸子，很是不服，小聲道：“本來就是嘛……”

　薛大娘惡狠狠地瞪了一眼：“再啰嗦，今晚就別吃飯了！”

　小虹連忙拉住小翠，沖小翠搖了搖頭。

　們兩個都是薛大娘手下的人，若是真的得罪狠了薛大娘，只怕要吃不了兜著走。

　舒甜將小虹和小翠拉到后，沖們遞了個眼，示意們別與薛大娘爭執。

　舒甜抬眸，一雙目直視著薛大娘，薛大娘也毫不示弱地盯著。

　只見舒甜不慌不忙道：“既然薛大娘讓我用霉米，那我就用好了……反正若是吃死了人，也有薛大娘擔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