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廚中庭。
枯葉被秋風卷落, 在低空飛旋。
著布麻的雜役,拿著掃帚,緩緩追著落葉清掃, 天氣越來越冷, 白晝變短, 夜幕悠長。
小翠和小虹洗完了晚膳用的菜, 小翠著冷得發僵的手指, 來到火爐面前,將手靠近火爐烤了烤:“真冷啊!”
小虹點頭,道:“你小心些,別燙著。”
小翠嘻嘻笑:“不會的,我的手都快冷冰塊了!這樣的天氣, 要是能喝口熱湯就好了。”
清越的聲響起:“被你說中了,今晚就有湯。”
小翠回眸一看,舒甜拎著一個大大的箱籠走過來,里面是易管事方才給的食材。
舒甜將箱籠放到地上, 揭開蓋子。
小翠和小虹便好奇地圍了過去。
小翠瞪大了眼:“這是……羊!?”
舒甜含笑點頭。
小翠眉頭輕蹙:“羊雖好,可有膻味, 我是吃不慣的。”
小虹抿笑:“那是你沒口福!冬吃羊, 可啦!”
舒甜輕輕笑起來, 溫言道:“羊的胃腹比較特殊, 它們的胃里有一種特殊的質, 會滲到里,從而形膻味。但不同的品種、年齡和不同蓄養方式的羊,膻味的程度是不同的。”
小翠和小虹面面相覷,們第一次聽到這種說法。
舒甜見們聽得認真,繼續道:“一般來說, 草茂水的地方長大的羊,膻味會淡一些,若是羊本吃的食很雜,膻味會略重一點,但只要用冷水多清洗幾次,加幾味材料腌制一下,也是可以祛除大半的。”
三人正聊著,薛大娘扭著胖的子過來了。
“舒甜啊,喏,這是今夜吃宵夜的人數。”
薛大娘除了管理食材倉庫,還負責統計每頓飯的人數。
舒甜接過,一笑:“多謝薛大娘。”
垂眸看了一眼,訝異道:“這麼多?”
昨夜來吃宵夜的左不過五六個人。
今日一下變了二十多人。
薛大娘皮笑不笑地看了看:“今夜你可要好好準備了,聽說尹大人他們也在,指不定要來這后廚吃宵夜呢!”
小翠忽然想起一事,補充道:“對了,今日來得晚,還不知道。早膳的時候,有幾個守衛大人,在飯堂里談起昨夜火鍋的滋味,說得大伙兒口水直流,當即他們便敲定,今晚要來吃宵夜。”
薛大娘豎起大拇指:“還是舒甜厲害啊!呵呵呵……”
小翠皺著眉,將舒甜拉遠了些。
薛大娘是個墻頭草,之前結玉娘,后來發現玉娘不得勢,如今又開始著舒甜了。
舒甜并不在意這些,沖薛大娘笑笑:“薛大娘過獎了,我這就準備宵夜去了。”
舒甜自箱籠中拿出羊。
易掌柜采買的羊,質呈鮮紅、富有澤,紋理細膩,品相很好。
冬前,適當吃些羊,有益氣補虛,溫中健脾的功效。
舒甜將羊放到冷水下沖刷,反復幾次,洗凈之后,放到砧板上待用。
然后,自袖中取出一個小小的紙包。
這紙包用紅細繩綁著,手指一挑,便將紅繩解開。
剝開層層疊疊的紙包,里面放著兩塊手心大的當歸。
舒甜拿起來,輕輕嗅了嗅,微甘中帶著些許藥味。
舒甜微愣。
忽然想起今日早晨,環抱在周的藥香……以及,隨披風上的跡。
舒甜垂眸,沉思一瞬。
他應該,傷得不重罷?不然也抱不人……
舒甜手指輕當歸,當歸頭、湯,尤其益于補氣養。
舒甜今日要做的,是當歸羊湯。
舒甜將當歸切片,一片片當歸,地躺在砧板之上,散發出獨特的甘香。
但僅有羊和當歸還不夠,需要加溫中驅寒的好——生姜。
生姜洗凈之后,舒甜將生姜切大塊,然后用刀背拍松。
這樣一來,姜中的辛辣,便能更好地溶于湯里。
舒甜架起一口大鍋,注冷水,然后,將羊倒冷水之中。
羊需要先焯水一遍,祛除沫才可燉湯。
灶火燒得旺盛,鍋里的水很快由涼轉熱,羊的鮮紅褪去,慢慢轉為。
舒甜見中沫浮起,便立即用鏟子撈了出去。
焯好水的羊,約莫六七分,舒甜將它們夾了出來,它們不但變了,連質也更加實。
羊被放一口砂鍋之中。
這一次,要注沸水煮湯。
沸水傾瀉而下,澆在羊之上,漫過所有塊。
僅僅平靜了一會兒,沸水再次滾了起來,“咕咚咕咚”地冒著泡。
舒甜將備好的當歸、生姜一同放了下去,蓋上蓋子。
小火慢燉大半個時辰,便能出鍋了。
舒甜準備好一切之后,夜已經徹底降臨。
-
明月高懸。
夜嶼和尹忠玉回到錦衛指揮司。
夜嶼今日從宮里出來之后,去了一趟武義巷。
因反詩的案子還未了結,尹忠玉最近一直在忙這件事,近日有了進展,尹忠玉便連忙著人通報了夜嶼。
“大人,既然那罪魁禍首逃了,要不要先把他的家人抓起來?”
尹忠玉滿臉忿忿,他追查了半個多月,終于查到了反詩的源頭,可那人居然提前收到風聲,離開了京城。
實在是可惡。
夜嶼瞥他一眼:“一屋子老弱婦孺,你負責看管?”
尹忠玉面一僵:“這……”
老弱婦孺確實是麻煩,而且他們目不識丁,本不知道自家有人寫反詩,何其無辜。
夜嶼步履不停,淡聲道:“你若不抓,待他以為安全了,還可能會回來。若是你打草驚蛇了,只怕他也會收到消息,萬一是個亡命之徒,就算家人被關押至死,他也不會回來。”
尹忠玉想了想,好像是這個道理。
“可是皇上那邊……”尹忠玉最擔心的事皇帝那邊沒法差。
他是子承父業,從小父親便告訴他,錦衛最重要的信條,便是讓君王滿意。
“皇上近日事多,應該無暇顧及反詩的事了。”
今日,皇帝得知了梁潛和徐一彪的所作所為,正在氣頭上。
和他們販賣兵給敵國比起來,反詩一事,本不值一提。
兩人穿過中庭,步衙門。
他們前腳剛到書房,吳僉事后腳便跟了過來。
書房燈火明亮,襯著吳僉事的面,頗為興。
“大人!就在剛剛,宮中下旨了!”吳僉事平日里不言茍笑,語氣這麼激,也是十分罕見。
尹忠玉不等他說完,立即開口問道:“什麼旨意?你倒是說呀!”
吳僉事面喜:“皇上下旨,革去徐一彪廣威將軍一職,所有財產充公,家中男子全數流放,子送教坊司。”
尹忠玉一拍大:“了!”
他們早就搜集到了徐一彪的罪證,但徐一彪和梁潛一樣,也是皇帝當年的舊人。
梁潛平素張揚,罪行罄竹難書,在江南鬧得民怨沸騰,要扳倒他并不難。
但徐一彪在軍中頗有聲,為人又小心謹慎,表面上與梁潛沒有任何來往。
若不是查到,他娶了梁潛的妻妹做妾,也挖不出這麼一層關系。
皇帝多疑,若一下將兩人的罪證都擺到他面前,他反而要懷疑錦衛指揮司了。
因此,夜嶼部署了一條明線,一條暗線。
明線便是梁潛,他的罪行由夜嶼主呈上去。
而徐一彪是暗線,要由皇帝自己挖出來,才肯相信。
尹忠玉笑道:“我原本還擔心,只有玉娘的報,皇上不信。”頓了頓,他有些眉飛舞:“沒想到今日那徐一彪就派了一群殺手來,真是此地無銀,自曝其短啊!哈哈哈哈……”
吳僉事蹙眉道:“雖說這一次的刺殺,沒有傷到大人,但我們錦衛指揮司樹敵太多,大人還是要小心才好。”
夜嶼面無懼,他問了另一個問題:“皇上的旨意可有表明,那徐一彪如何置?”
吳僉事愣了下,喃喃道:“好像……沒說。”
尹忠玉斂了笑容,正經了幾分:“這……一般不都是送到詔獄來嗎?”
畢竟梁潛還在詔獄待著呢,他們二人牽連如此之深,自然要放在一起審問才是。
夜嶼冷聲:“不可掉以輕心。”
夜嶼心里有了另一個不太好的猜想,但現在不便多說。
“罷了,你們也累了兩天,先回去罷。”
吳僉事微微頷首,尹忠玉卻道:“不管怎樣,兩大蛀蟲落網……我們也該慶祝慶祝!聽說今夜飯堂熱鬧得很呢……”
“慶祝?”
夜嶼面微頓,重復了一遍。
在夜嶼心中,有一份不為人知的名單。
今日,徐一彪被拉下馬來……名單上的名字,又能劃去一個。
距離他的目標,更近了。
夜嶼眸加深,沉默不語。
尹忠玉打量著夜嶼的臉,有些疑。
吳僉事沖尹忠玉使了個眼,尹忠玉頓時面一僵,發覺不對。
無論是哪種慶祝方式,都逃不開吃吃喝喝……夜嶼大人是出了名的不吃東西,若有人他,還會刀劍相向。
自己這麼說,簡直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啊!
尹忠玉眼角了,著頭皮道:“屬下今早聽守衛們說,飯堂的宵夜做得很好,便想去嘗嘗……一時忘了大人不進食……”
吳僉事也跟著干笑了兩聲,幫尹忠玉打起了圓場:“是啊……忠玉今日上午便跟我約好了,晚上一起去吃宵夜。”
兩人瞅著夜嶼的臉,越是讀不出緒,越是讓人發慌。
夜嶼淡淡掃了他們一眼,站起來,好整以暇地理了理襟。
尹忠玉和吳僉事對視一眼,心里打鼓。
吳僉事忍不住問道:“大人這是?”
夜嶼淡聲答道:“走,慶祝。”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的加更是喝羊湯,晚上11點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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