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襲優雅的影, 緩緩出現在門口。
老夫人被秋云攙著,云鬢高挽,氣質端莊, 面上帶著淡淡的笑意。
夜嶼直直地站在對面,目不轉睛地看著,心起伏不定。
他平時只敢悄悄去看,許久沒有這樣面對面了。
老夫人緩緩抬眸,看到夜嶼, 表有些驚訝:“你怎麼在這兒?”
夜嶼一怔,他下意識上前兩步。
老夫人又道:“我知道了,一定是阿嫣你來的,是不是?”
夜嶼面頓住,眼中有零星失落, 片刻后消失不見。
“是。”
他淡淡答道。
舒甜忙起迎, 溫言道:“老夫人請坐, 我們可以開飯啦!”
老夫人笑笑:“早知道你將他帶來, 我就不來叨擾了……”
說罷,瞥了夜嶼一眼,沖舒甜狡黠一笑。
舒甜忍俊不, 原來老夫人也這麼八卦……卻沒說什麼, 沖樊叔微微頷首,樊叔便安排上菜了。
這里雖然是都督府, 但夜嶼一貫不理府中之事, 老夫人又病著,樊叔和秋茗等人, 就算有心讓添兒過新歲, 卻也不知如何是好。
舒甜一來, 似乎把所有的人都聚起來了,當桌面擺滿菜肴,才真的有了過新歲的覺。
“哇!”添兒瞪大了眼:“這麼多好吃的呀!”
添兒出手指,數了數菜式。
“一共有十個菜呢!”
雖然平時添兒也吃得很好,但氣氛卻和今日完全不同。
舒甜笑道:“是,取十全十之意。”
老夫人聽了,笑容舒展:“好啊,新的一年,要十全十。”
夜嶼側目看,老夫人仿佛心很好。
除了記憶停留在多年前,其他的,似乎一切如常。
這些年來,幾乎足不出戶,整個人時常有些恍惚,在這偌大的后院之中,沒有記憶中的親人,也沒有朋友,其實十分孤單。
白神醫和冥,也曾經為看過診,結論便是,心病還需心藥醫。
夜嶼收回目。
舒甜見他看過老夫人后,面有些沉悶,便出手來,在桌下輕輕拉住他。
的手指,攏上他冰冷的手,夜嶼心頭一。
這樣無聲無息地,將溫暖傳遞給了他,夜嶼順勢握的手。
舒甜輕聲道:“今日時間倉促,我從家里帶了兩個菜來,樊叔又請府中廚子做了一些,大家嘗嘗,合不合胃口。”
眾人笑著點頭。
“舒甜姐姐,這是什麼呀?”添兒指著旁邊的一盤,興沖沖地問。
舒甜道:“這是豉油,是一道嶺南名菜,添兒想不想吃?”
添兒的頭點得像小啄米似的,還從沒吃過豉油。
豉油是一道嶺南名菜,做法并不復雜,最主要的食材,便是鮮和醬油了。
舒甜夾起一塊,放到添兒碗中,呈棕黃,泛著閃耀的油,添兒用筷子夾起來,迫不及待地往里送。
皮油而不膩,咸鮮之中,帶著微微的甜味,綿彈潤,口生香。
添兒連皮帶地咬下,小臉蛋上鼓起了小包,津津有味地嚼著。
這豉油的火候正好,很容易便骨了,質看著白,但吃起來卻又又,十分可口。
老夫人看了一眼添兒,這模樣實在惹人憐。
舒甜給老夫人也夾了一塊豉油。
老夫人悄悄問舒甜:“這是誰呀?”
舒甜微愣,原來老夫人連添兒也忘了。
舒甜隨口答道:“這是我妹妹。”
老夫人小聲嘀咕:“你什麼時候有妹妹的……”
夜嶼輕咳了下,夾起一塊豉油,放到舒甜碗中:“你也吃。”
舒甜莞爾,夾起豉油嘗了嘗,道:“這豉油是我爹做的,他還擔心許久沒做,手藝生疏了,我倒覺得不減當年。”
老夫人奇怪地看著:“蘇大人什麼時候會下廚了?”
舒甜一怔,蘇大人?
夜嶼湊近些,低聲道:“我母親的記憶有些錯,說什麼,你應著便是。”
舒甜會意,點了點頭。
眾人繼續吃飯。
添兒喜歡上了豉油,吃了一塊,還要一塊,小油乎乎的,舒甜掏出帕子,為了,添兒沖一笑。
“豉油雖然好吃,但是也不可總吃一個菜,這個珍珠丸也很好吃,添兒也嘗嘗。”說罷,舒甜便夾起一顆珍珠丸,放到添兒碗中。
珍珠丸外面裹著一層糯米,看上去瑩白糯,又圓又大,像一個雪球。
添兒頓時來了興趣,放下豉油,“嗷嗚”一口咬下珍珠丸。
糯米滾落到口中,又又甜,綿極了,還帶著些許葷香。
糯米雖然有些粘牙,但越嚼越香,丸子里的餡,樸實無華卻又葷香無比,一顆吃完,還有些意猶未盡。
“好吃嗎?”舒甜笑著問。
添兒連連點頭,里含糊不清:“好吃,好吃!”
舒甜看向夜嶼,笑道:“大人胃腹不好,糯米不易消化,還是不要吃了……”
夜嶼淡笑一下,微微頷首,夾起一個珍珠丸,放到舒甜碗中:“那你吃。”
老夫人看著他們二人,忍不住低聲笑起來,小聲對舒甜道:“阿嫣,你這郎君……還的。”
舒甜一笑,看向老夫人:“是啊,老夫人覺得他如何?”
老夫人掩笑了笑:“是,長得也俊,就是話了些……相久了,只怕無趣。”
舒甜哭笑不得。
夜嶼耳力驚人,他原本一言不發地聽著,結果角了。
樊叔和秋茗聽到了,也覺得啼笑皆非。
一頓飯就在這般怪異又詼諧的氣氛中結束了。
添兒吃完了,便嚷著要去院子里玩,秋茗將帶走了。
秋云見老夫人吃了不,也笑道:“老夫人今兒胃口好,比平日吃得多多了!”
老夫人用完了午膳,困意便上來了,舒甜扶著緩緩起。
看了舒甜一眼,笑道:“好了,阿嫣就陪你的郎君罷,我先回去了。”
老夫人的笑容,如日般和煦,靜靜落到夜嶼面上,道:“阿嫣子開朗,你也別這麼悶,帶著出去走走罷。”
夜嶼凝視一瞬,認真答道:“好。”
說罷,老夫人便隨著秋云走了。
夜嶼目追隨著老夫人的方向,直到出了門,夜嶼才收起思緒。
舒甜靜靜陪著他。
“謝謝。”
夜嶼抬眸,看向舒甜。
這是他第一次,對說出這樣的話,無比鄭重。
舒甜怔了怔,眉眼輕彎:“大人開心嗎?”
夜嶼垂眸看,這些年,他從沒想過這個問題。
但今日,久未相的母親,終于和他重新坐在了一張桌上用膳。
雖然母親還是沒有認出他,但夜嶼見到心平穩,面帶笑意……也心生安。
夜嶼凝視舒甜,一字一句答道:“開心。”
舒甜笑笑,溫言道:“那好,時辰差不多了,我也要回去啦。”
今日畢竟是除夕,下午還要回去,幫著爹娘一起準備年夜飯呢。
夜嶼卻一本正經道:“我方才答應了母親,要陪你逛逛的。”
舒甜挑眼看他,巧笑倩兮。
“那就走罷,郎君。”
-
長街上已經非常熱鬧。
街角,雜耍班子正在賣力地表演,鑼鼓喧天,圍得水泄不通,大人孩子們一陣好。
順著街角往里走,形形的鋪面,也客滿盈門,四都洋溢著新歲的氣氛。
舒甜喜歡這樣的氛圍。
夜嶼一便服,面無表,清冷俊,引得街邊的姑娘們,紛紛側目。
當姑娘們看到他邊的舒甜時,立即又泄了氣。
夜嶼無視那些目,繼續和舒甜并肩前行,舒甜目到游走,街上的熱鬧簡直應接不暇。
“烤紅薯!熱騰騰的烤紅薯啊!”
舒甜一喜:“烤紅薯?”
目放遠,只見一位老叟孤零零地坐在街邊,他旁邊放著一個小小的爐子,爐子上擺了幾個烤紅薯,無人問津。
舒甜拉了拉夜嶼的袖,笑道:“我想吃烤紅薯。”
夜嶼見笑逐開,也勾了勾。
“依你。”
夜嶼走上前去,付了銀子,老叟便忙不迭地拿了個烤紅薯,遞給舒甜。
“姑娘,小心燙啊!”老叟笑著提醒,他面上布滿了皺紋,看起來十分和藹。
“好嘞。”舒甜拿著紅薯,笑著應聲。
紅薯確實有些燙,舒甜忍不住左手換右手,右手換左手,看起來十分稽。
夜嶼忍不住笑起來。
舒甜嗔他一眼:“再笑我,一會兒可不給你吃了。”
舒甜最終,只得用手帕將紅薯包住,才能免于被燙。
長街再往前走,便有一座拱橋,拱橋邊上的石墩,可供游人休憩,這會兒所有人都在看街頭的雜耍,沒什麼人在拱橋那邊,倒是清凈得很。
“大人,我們在這里坐坐罷。”
夜嶼點頭。
兩人遂走到了橋邊的石墩旁,緩緩落座。
這里視野正好。
舒甜放眼去,城心河尚未結冰,正自北向南,緩緩流淌;河岸兩旁,有不海棠樹,冬日蕭瑟,海棠的葉子掉了,卻別有一種唯的意境。
看著景,拿著食,舒甜只覺心曠神怡。
夜嶼一言不發地坐在邊,他也難得如此悠閑。
端詳著手中的烤紅薯,烤紅薯外皮糙,褐中泛黑,一旦找到突破口,舒甜便將外皮緩緩撕下,出紅的薯。
烤紅薯的香味,陡然發出來,一個勁兒地往人鼻子里鉆。
夜嶼看舒甜慢條斯理地剝紅薯皮,作十分優雅,手指捻起一塊紅薯皮,皮上沾了些許薯,看起來的,隨著的作,微微,搖搖墜。
的手指上,也不小心蹭到一點薯,一定很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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