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上早先給玄清道長專門在宮里辟出一個宮殿，供他煉丹，在太監的催促下，倒是比醫先來一步。

看到躺在床上，大口呼吸的圣上，玄清道長不慌不忙地了一下灰白的胡須，將手中的丹藥遞給福海。

躺在床上的圣上看到玄清道長就像看到了救星，道：“快給朕服藥。”

福海猶豫了一下。

就是這一猶豫，讓圣上抓起龍榻旁的香爐，砸向福海：“連你也敢違背朕的命令！”

福海連忙給圣上跪下，里喊著：“奴才不敢！”

說著就膝行過去，伺候圣上溫水吞服。

最近圣上的脾氣愈發大了，輒就是打罵，在圣上邊伺候的人無不膽戰心驚。

圣上服過藥后，心里的燥熱漸漸轉化為一暖流，流淌在四肢，似到羽化登仙之妙。

稍微緩了緩，冷流就跟白醫一起前來。

玄清道長看到醫過來也不慌，靜靜站在一旁。

圣上完那一會兒的通順暢，又看到兩位醫過來，道：“誰你們來的？”

冷流答道：“是福海公公喚臣等前來。”

圣上輕輕“嗯”了一聲，將手搭在床沿上：“既然來了，便為朕診治一番吧。”

兩位醫番給圣上把了脈，而后冷流道：“圣上的脈搏強勁有力，看來從前的麻痹也在漸漸消失。”

圣上點了點頭，道：“朕已經許久沒有麻痹之了。”

冷流道：“恭喜圣上。”

圣上還著丹藥帶來的余韻，道：“賞。”

眾人齊聲道：“多謝圣上。”

為圣上診治完，幾個人退了下去，冷流走在最后，若是細心看，可以發現他走路一腳高一腳低，有些跛足。

走到外面時，冷流聽到圣上在里面問：“顧玉和君澤走到哪里了？”

現在王丞相擺明要跟自己作對，圣上急需顧玉回來，帶領寒門與之抗爭。

福海道：“驛站傳來的消息，不到一個月，他們便可歸來。”

圣上“嗯”了一聲：“讓他們腳程快些。”

福海道：“是。”

聽到這番對話的冷流不由握雙拳，臉頰上一笑便出現的梨渦幾乎找不到蹤影。

看到冷流掉隊，前面的白醫回頭看了一眼，冷流一高一低地快步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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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家與皇權的對峙并沒有因為圣上的生病而偃旗息鼓，反而愈演愈烈。

很快就來到第三階段。

原因是紹無極帶著走馬經過鬧市時，兩旁的行人紛紛躲避，一個老婦人年歲已高，行遲緩，沒能及時躲過去。紹無極邊的一個衛勒馬不及，馬蹄將那個老婦人活活踩死，腸子流了一地，場面異常慘烈。

然而紹無極只是淡淡看了一眼，便帶著邊的人離開。

此事被有心人傳播出去，連同衛這兩年在民間的惡行一同發出來，衛所作惡行令朝野上下震驚不已。

圣上一邊面對各拖沓的政務焦頭爛額，一邊著雪花般彈紹無極的奏折，本招架不住。

文翰司學士又將一摞奏折搬了上來，圣上隨手一翻，又是彈劾紹無極的折子，洋洋灑灑，痛斥紹無極及衛的惡行。

圣上怒而將眼前的奏折推倒，雙眼通紅，呼吸急促。

殿所有人都跪了下來，請求圣上息怒。

息怒？

息怒有什麼用？

息怒了就能保下紹無極嗎？

息怒了就能將世家一網打盡嗎？

哪怕再不愿意，圣上也意識到一個致命的問題：

紹無極，保不住了。

圣上頹唐地坐在椅子上，道：“召紹太尉宮。”

紹無極很快到來，只是上未再背負重劍。

最近的風聲他自然聽說了，看到滿地凌的折子，紹無極掃了一眼，便看了好幾個自己的名字。

他什麼都沒有說，徑直跪在圣上面前。

圣上揮手讓所有人下去，看著紹無極冷的面容，心里忽然產生一凄涼。

他打算拋棄紹無極是真，可看到紹無極時，心里又有濃濃的不舍。

這個人跟他一起長大，一起經歷宮闈傾軋，朝堂的風云變幻。

雖然紹無極不甚圓，可對他的忠心是刻在骨子里的，幾十年來，不知為他擋過多明槍暗箭。

無論什麼時候需要紹無極，只要他一句話，紹無極就會為他赴湯蹈火。

圣上登基后，做的第一件出格的事，就是力排眾議，讓紹無極這個奴婢之子坐上了武將之首的位置。

圣上下心里的濃烈的不甘，開口道：“無極，最近的風聲，你都聽到了嗎？”

紹無極道：“臣都聽說了。”

邦邦的一句話，讓圣上心里再添凄涼，以前多次因為紹無極的直白覺得氣惱，現在只剩下不舍。

圣上道：“你...你怎麼看？”

紹無極道：“為圣上肝腦涂地，是臣應該做的。只恨留給臣的時間太短，不能替圣上掃清障礙。”

圣上看到眼前能把人垮的折子，道：“無極，早知今日，當初就不該讓你接管衛。”

話雖如此說，可當時的況，除了紹無極，又有誰能擔此重任呢？

紹無極道：“臣不后悔。”

圣上再次陷悲涼的緒中，滿朝文武，論忠心，無人比得上紹無極。

圣上看著紹無極高大的子，想到過往的點點滴滴，道：“你放心，朕會保你。”

那些世家，不就是跟他耗不起了，所有才齊心協力對付紹無極的嗎？

左右這兩年，紹無極已經大挫了世家元氣，等顧玉回來，再循序漸進，讓寒門逐漸掌權。

且讓世家得意這一回，他會撤掉紹無極的太尉之職，再安排給紹無極一個無用的閑職，留下命，以待來日。

然后，紹無極卻拒絕了。

“圣上，咱們還有時間，世家囂張至極，竟敢拿政務迫圣上，無極死不足惜，但不能長他人氣焰，滅自己威風。如若不然，圣上一退再退，且沒有臣在邊，勢必會像從前一樣。”

圣上閉上眼睛道：“無極，你可知你在說什麼？”

紹無極鄭重地給圣上磕了個頭，用他邦邦的語調說：

“臣知道。”

“臣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