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昭的力氣不大，這麼支著門，其實毫無威懾。

可是姨看著的眸子，生生的沒了合門的氣力。

眼睛很平淡，本沒有喜怒，卻讀出了一輕狂與不屑。

“他們，是殺人不眨眼的馬賊啊。”姨有些不自在的說道。

“那你殺人的時候，眨過眼嗎？”

姨錯愕。

“我本可以早就離開，我留下是因為我不忍，就算我喊了兵來剿匪，你想過你們會是什麼下場嗎？或被這些馬賊先殺盡，他們不好過了，又豈會留你們瀟灑。或被府論作同謀置，年許能逃過一劫，可是你們這些仆婦就算不被砍頭，也得落個被流放的置。而你呢，你覺得你會有流放的待遇嗎？甚至，”夏昭緩緩道，“那些曾過你迫的人會出來指認你，潑你一臟水，你連砍頭的待遇都不會有。”

姨聽著心悸，眼睛都變直了。

恍惚想起了許多許多年前，跟著師傅從藥堂出來給人問診，經常在路過菜市口時，能遇上罪犯行刑。

不敢看，捂著耳朵大步跑在前頭，仍能聽到后傳來的凄厲慘。

回去后，人散了，地上徒留一灘被水沖過的漬。

沖不掉的，沖多次都那樣刺目。

那些鮮也常常的夢，醒來一冷汗，便揪著被角一不，等著天亮。

那時，才多大？

姨的模糊視線落在面前的上，漸漸聚焦。

那時的自己，也有一雙這麼清澈的眼眸吧。

如春風溪水，香水青桃。

對未來也有太多期許。

鄰家小哥高大的影，說書先生話本里的郎君良人，那些打馬而過的江湖年俠客，都曾讓懷初。

也曾為不平事不平，為歡喜事歡喜，喜怒形于，何須藏深淺。

歲月如燦爛的湖，倒映著沿岸的棠梨鳶尾，那些盛世年華的過往，如今只能在水里抬頭仰。

在窒息著，能見到的只有水面上的漣漪，藍波紋輕，模糊而縹緲。

這樣的悵然以前不是沒有過，不知為什麼，那時是絕和無，如今卻是失落。

“你們就沒有一點準備？”小廝的罵聲復又響起，“懶這樣，膽子真的了，我看你們都別想好過！”

“快把爺的酒先端上來，夫人爺們的也快弄，誰他媽有心思等你們拖拖拉拉！”另一個小廝也罵道。

又累又困，他們脾氣比往常還要暴躁，心差到極致，偏這些婦人一點眼力都沒有。

“還慢吞吞！”

看到前面的還在井邊作笨拙的洗菜，三廣幾步快走，揪住，發泄般狠扯的服和頭發，再往地上摔去。

驚惶的聲響起，其他人只是各自躲遠一些，唯恐也打罵。

姨抬眸虛著那邊，神茫然。

“我最后問一遍，姨，你要不要走，若要走，我可以再留一晚。若不走，那我現在便離開，但凡閑事，我從來只管一次，不會回頭的。”夏昭又道。

靜了小片刻，姨低聲道：“我，我不敢。”

夏昭心下微嘆，說道：“你手里面拿著的，是吳達的令牌和玉佩，這個人，你們當初怕不怕？”

“怕。”

“那現在呢，還怕嗎？”

姨垂頭挲著手里的令牌。

“他已經死了，是不是山上所有的馬賊們都死了，你也沒有勇氣離開？你不是怕他們，而是怕你自己心里的他們吧。人為奴，不由己，那沒辦法，可心與神也甘愿為奴了，才是真正的可怕。”夏昭又道。

不喜歡說這麼多話，更不與人說教。

但錢千千說，之前姨曾在卞夫人面前替護短，雖然不需要姨為這麼做，可想象當時形便也知道有多兇險。

還是同先前那樣，便當承了這份恩。

姨定定著手里的令牌，目掃過上面的刀劍砍痕，糙的手指輕輕去抹。

“阿梨，”姨輕聲說道，抬眸看著夏昭，終于下定決心，“我賭了。”

的確是賭。

并沒有見到過阿梨說的那個俠客，也尚未確定這所說的話是否可信。

但是兩者相比，留下繼續暗無天日，如狗般卑賤。

而離開，大不了就一死，再被騙，還能比如今更糟糕麼？

而既然是賭，贏面自有一半，如若真能離開，那所面對的將是什麼樣的生活？

這種期盼，讓姨的再次滾燙了起來。

夏昭一笑：“好，就當是賭。”

“我要怎麼做，現在就可以開始準備了嗎？我們什麼時候走？我現在去找余二娘？”姨問道。

夏昭抬頭看著天，左手拇指在食指，中指和無名指上輕點，是可以開始準備了。

回姨臉上，說道：“姨，可能是我不善言辭，沒有表達清楚，所以讓你誤會了。”

“什麼？”

“我說的走，不僅僅只是我們，你莫不會以為我就帶著你，再有余媽和錢千千，我們四人一起離開吧？”

姨微頓，確實是這樣認為的。

之所以認為阿梨會帶上，是因為和余媽走得近，瞞不住，索不瞞。

而且是個后院管事，可以做很多安排，比如支走誰，比如要誰去忙活些什麼。

不然，以和阿梨的，怎麼會帶？

“我一直想的是，要麼我一個人走，要麼我帶所有人走，你是核心關鍵，所以我才來詢問你，你可能誤會了。”夏昭又道。

“所有人？”姨想都不敢想，“你要帶我們所有人離開？”

“既然賭，就賭的大一些啊。”夏昭笑起來，微微抬手，指著天空，“今天我們就以天地為局，以命為籌碼，賭上這一把。”

“隔夜的？為什麼是隔夜的？！”四廣暴躁的拍桌，“你們鼻子聞不出味嗎？”

方大娘不想過去了，用眼神示意旁邊的幾個仆婦過去。

可是這種況，誰敢去找死？

“老子們辛苦了這麼久，你就給我們吃這個？”三廣將碗砸在地上。

瓷碗碎開，迸濺的碎片往四周飛去。

落在地上的米飯讓好多人心疼不已。

“想吃嗎？”三廣怒喝，“跪下去了啊！”

方大娘沉下臉，當沒看到，著口氣繼續干活。

這時一個人影，從大院西南角疾步走出，眾人看了過去。

三廣和四廣也抬起了頭。

“啪！”

姨揚手，一個重重的耳，直接落在了三廣的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