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漸沉，天逐漸暗下。

飯菜備好了，石頭過來敲門：“爺，該吃晚膳了。”

書房窗扇開著，晚風瀟瀟，帶著寒意吹來。

屋亮著兩盞燭燈，罩著云清蟬翼紗，將燭火變得白。

沈冽坐在書案后，指骨虛撐著，愣愣的著案上著鎮紙的書信和翻開的古籍。

“爺？”敲門聲又響起，而后石頭直接推開了書房門。

沈冽抬頭去：“何事？”

“啊？”石頭說道，“爺，我以為你又趴著睡了呢。”

“沒有。”沈冽回道。

“該吃飯了，”石頭無奈道，“爺，你又看書看的不記事了。”

沈冽點點頭，說道：“幫我端來吧，我在這吃。”

“看什麼書呢，”石頭去，嘀咕道，“又是那類書吧，老看些不正經的。”

嘀咕完，他不高興的轉走了。

房門被輕輕帶上，沈冽收回目，看回到書信上，心頭仍是震驚。

這些古籍都是定國公府送來的，絕大部分都是夏大小姐的珍藏。

偶爾會提筆題注，落款字跡清絕灑然，翰墨秀潤，致超逸似古坊琴弦之妙，卻又有天地開合之氣，大漠孤煙之勢。

兩種渾然不同的氣韻，在筆端下天于一，相攜共生，張力游跋。

他初見時被這字所吸引，同時又覺悉，一時憶不起在哪見過。

直到今日打開宋傾堂遞來的這封信，他忽然憶起了數月前在磐云道所見的木板。

那上邊的字，說是自己所寫。

木板他怎會隨帶著，可是遞來的這封信，他一回來便做了對比，若不是刻意模仿，下苦功夫去學去抄，這兩者上邊的字跡本就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氣勢相同，蘊韻一樣，最重要的是，習慣不會騙人，不僅是書寫的習慣，更還有行文用詞。

可，怎麼可能？

年攏眉，心頭頗，諸多念想沖撞在一起，匪夷所思，可又覺得云霧四散，月明在前。

書房的門這時被推開，石頭端著飯菜進來：“爺。”

“嗯。”沈冽應聲，將信收起。

石頭將飯菜放下，看了眼一旁的古籍，心里嘀咕，果然是這些書。

他邊擺放碗筷，邊狀似不經意的說道：“爺，學府那邊也該去報道了……”

“不急。”沈冽回道。

“怎麼會不急呢，讀書是很要的事，得虧今年出了些事，不考試了，不然爺指不定要錯過今年了。”

“嗯。”沈冽應聲。

這敷衍的語氣，讓石頭真是生氣。

擺好東西后，石頭告退離開，離開前看到沈冽沒有要開的意思，在那邊著燈罩上明的銀云紋發呆。

真是的，讀的什麼書。

石頭氣呼呼。

自家爺本來多神的一個人，就是這些書讀多了，竟恍惚這樣。

門被輕輕帶上，室恢復安靜。

飯菜的香氣沖散了屋清冷，風仍從窗外吹來，拂沈冽的碎發。

過去良久，他抬手將古籍輕輕合上。

……………………

風打著廊燈，搖搖晃晃。

一聽說李驍回來，焦急等著的蔡和先生便大步穿過廊道和空地，趕到凌風院。

屋外風聲呼嘯，屋李驍著上，葉俊正在為他上藥。

蔡和先生進得屋來，見此況，走來說道：“爺，傷得重嗎？”

李驍看了他一眼，淡淡道：“這話你該去問那姓趙的。”

“他傷的更重，”葉俊說道，“爺把他胳膊都卸了。”

“這可了得，”蔡和先生驚道，“爺，他可是天營的將軍，手握重兵的，這要鬧起來，便是王爺都保不了你。”

“他保過我麼？”李驍問道。

蔡和先生皺眉：“可是爺，此事到底需想個辦法，你下手著實太重了。”

“那便鬧吧，”李驍角冷蔑，“李循帶兵在外，真要鬧起來，誰又怕誰。倒是他們，天營的將軍？結果被我當街打了熊樣，丟人。”

蔡和先生朝他臂膀的烏青去，說道：“話雖如此，但是爺，當初嵇鴻先生提過的，我們最不宜在明面上招惹的便是鄭國公府。”

“夠了，”李驍打斷他，“先生不要再說，既已發生，便已發生，惹都惹了，還能如何？”

蔡和先生微頓，點點頭：“好吧，爺說的是，那便不提這個了，我今日來找爺，是想問，那阿梨的事，爺打算如何？”

李驍眉頭一皺，頓時更覺心煩。

“今日燕云衛府一鬧，似乎超出我們的想象了。”蔡和先生觀察著他的神，小心說道，“我們白忙了一圈，又回原點了。”

“李東延現在如何了？”

“尚未可知，還在宮里。”

“還在宮里？”李驍挑眉，“就這麼點事，皇上都不會判了？惹得民怨載道，憤而暴.，當罰則罰，還要重罰，他拖到現在？”

“不是，爺，如今宮里著呢，”蔡和先生道，“虞世齡和宋度他們也才出宮不久，聽說在宮門口又大吵了一架，兩幫人馬互不相容。現在宮里，歐雋還未出來，潘堂峰也是，到李東延，估計要再往后推一推了。”

對虞世齡和宋度，李驍倒無甚之，隨意點頭，說道：“可惜李東延了，他真是一顆好用的棋子。”

“他已是廢棋了，”蔡和先生說道，“爺，阿梨呢，爺有何打算？今日在燕云衛府，可是活生生的出現了，還將燕云衛們鬧得人仰馬翻。”

每每聽到這的名字，李驍的臉都不由沉。

功虧一簣，他再一次嘗到了這四個字的滋味，就如當初在佩封，心謀劃了那麼久，將每一步都計算進去，不容有誤，卻半途被這忽然冒出的攪，功虧一簣。

今日也是，如若不是這樣大張旗鼓的出現，那麼一切都還有回轉的余地。

可惜了他大費苦心收買下的李東延邊的親信，讓他們拼命慫恿李東延去大量抓捕。

也可惜，蔡和先生寫下的那些栽贓陷害他人的“審訊”，已經了一張廢紙，哪怕按過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