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問出口,不等沈冽回答,宋傾堂自己先笑了。
“我這問的太荒唐了,”宋傾堂說道,“你說得對,我們的確道不同,阿梨若是定國公府的人,那為定國公府討還公道乃天經地義,任何一個但凡有正氣的人,都會偏向于。”
沈冽面淡無波,在他的杯中再度斟滿。
“沈冽,”宋傾堂看著酒壺傾下的酒水,很輕的說道,“其實定國公府一事,朝臣都頗為震撼和氣憤。”
“我不想與你太談政事,”沈冽放下酒壺,“我說了,你我道不同,我是局外人,你是局中人,我們的矛盾不可調和,這是立場決定的。”
“那你說,我現在要怎麼辦?”宋傾堂看著他。
“怎麼辦取決于你,你親自來問我,那我站在你的立場上只能覺得,你最好的辦法就是去舉發我。”
“舉發?”宋傾堂笑了,“沈冽,你不是只一人,你后可是有郭家和沈家在的。”
沈冽淡淡一哂:“郭家在京只我一人,至于醉鹿,你覺得如今宣延帝這只手,還能得到那邊去嗎?”
他笑的輕懶,語聲也輕懶,這時一陣風起,宋傾堂穿的保暖,卻忽然覺得脊背發寒。
“爺。”后邊傳來廚娘的聲音。
宋傾堂抬眸去,廚娘端來了三份餃子,一份是蒸餃,兩份帶湯盛在碗中。
“你還有閑吃餃子。”宋傾堂說道。
跟在一旁的家仆將一碗一盤兩份餃子擺在沈冽跟前,另一碗餃子放在宋傾堂跟前。
而后是各類調料,各四小碟,分別在沈冽和宋傾堂面前規整擺下,與酒盞筷子為同一套澤的餐,極講究和觀。
宋傾堂了眼,兩邊的餃子個頭差的很多,樣式也不一樣。
“你的待客之道可真好,”宋傾堂說道,“自己吃的那麼大一個,給我的這麼小。”
“不是的,這位郎君,”家仆趕說道,“您那餃子是我們廚娘現做的。”
“我的餃子是阿梨做的。”沈冽說道。
宋傾堂正準備提筷,聞言一頓:“阿梨?”
說著忙抬眸朝后廚院去。
“不在這,”沈冽忽的一笑,掩都掩不住,似天破云般燦爛,“今早送去我茶館的。”
宋傾堂還是第一次看到這個冰塊臉笑這樣,他愣愣的目瞄向沈冽的碗,餃子薄皮大餡,白潤,他竟越看越可。
“,還會包餃子呢。”宋傾堂抿了口口水,垂頭著自己的餃子。
他的餃子其實也不小,但是跟對方沒法比,而且郭家特意留在京城照顧沈冽的廚娘,廚藝自然是一等一的好,可是宋傾堂就是覺得很不舒服,口中發饞的,想去嘗嘗沈冽那碗里的餃子滋味如何。
不過想到那丫頭不知天高地厚,不聽他話的模樣,他又不想吃了,夾起自己碗中的餃子,蘸了蘸料,一口塞中。
邊嚼邊抬眸看向沈冽,對方吃的慢條斯理,沒半點聲響,不食人間煙火的模樣。
宋傾堂頓了下,也放慢速度,慢慢的嚼著。
越吃越覺得古怪,他本來想上門興師問罪,好好讓對方著良心慚愧一下,再跟他保證以后再不來了,然后這事,他可以暫時放棄自己的原則,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當不知道,結果,他現在居然跟對方坐在這里一起吃起了餃子,來時的滿肚子心思現在徹底不到點滴了,一時甚至分不清是吃人,還是被對方的言談舉止弄的無話可說。
不過,沈冽所說的宣延帝的手,讓宋傾堂心里沉了幾分。
他不想去想,卻不得不承認,如今的大乾,已經越來越看不清前路了。
大雪是在申時落下的。
風雪來的很急,不過一個時辰,漫天漫地都裹了一層銀霜。
滿京都肅冷清靜,城門外流連多日的流民紛紛往最近的山頭走去避雪。
往山上的山坡到都是一團的人,好多人衫單薄,腳著破鞋,走得艱難,挨挨里,諸多矛盾產生,尤其是往陡坡上走去時,起手的人直接將別人推山崖。
摔死的人得一痛快,摔不死的,卡在山坡下面絕的哀嚎呼救,無人回應,除卻憤怒激斗的人之外,誰都是麻木倦怠的一張枯瘦面容。
大雪落了三個時辰,道上面一隊快馬在夜里奔來。
“開門!”為首的男子高聲沖城墻上道。
城門郎下來:“來者是誰!”
男子抬頭迎著城墻燈火,高舉手中令牌:“劍南節度使秦興部將,師古!”
·
大雪紛揚,像是絮絮的棉花。
宣延帝站在東明宮外,定定著皚皚大雪。
夜幽深,萬籟無音,整個皇城如同死了一般。
宣延帝抬著頭,燈火打在他臉上,將他臉上越漸細的皺紋映如刀刻。
遠三個著銀盔甲的男人大步走來。
為首的是天榮衛正將陸明峰。
“陛下。”陸明峰跪下說道。
“說。”宣延帝看著天明。
“趙明越和趙琙的確出城了,多方可以證實。路千海一個時辰前開始吐,口中胡言越來越多,恐難熬過三日。正道今早有一尸橫尸街頭,尸與之前在街頭屠戮乞丐的男人們是一伙的,尸上有一封信,稱此人不是中原人,為北元人。字跡我比對過,與那邪的字跡不同,應不是所為。”
“北元人。”宣延帝低低的說道。
一陣風吹來,他有些花白的須在風里瑟,他微微瞇起眼眸:“我倒是忽然想起一個人了,靖安侯何在。”
“應還在重宜。”
“他年輕的時候,倒是一個帶兵打仗的能手,”宣延帝皮笑不笑,淡淡道,“把他召回來吧。”
“是。”
“陶家人呢?”宣延帝又道。
“老樣子,還住在那,蔣氏的傷口比較嚴重,這幾日都在養傷。”
“好,”宣延帝終于收回目,轉向陸明峰,“把他們抓起來。”
陸明峰一頓,有些訝然:“抓起來?”
“關在天榮衛府,把消息放出去,聲勢越大越好。”
“是。”陸明峰垂首。
宣延帝看向陸明峰后的兩名手下,其中一個是新頂替劉司階上來的謝大鈞。
宣延帝眉心輕皺,心里那口惡氣在中發酵的越來越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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