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管事這一次進去沒有多久,很快便出來了。
魏從事忙看去。
“魏從事,我家娘子說幫,”楚管事笑道,“要多幫多。”
看到魏從事明顯愣住,楚管事笑著將手里的白紙和筆遞來:“魏從事,這邊來,紙筆在此,您自己寫,想要什麼都行。”
魏新華做夢一般,手接來紙筆,頓了下,說道:“楚管事,莫非你家娘子認識阿梨?”
“對啊,”楚管事大大方方應下,“我家娘子這條命還是阿梨救的。”
“噢。”魏從事收回目,在紙上落字,心里面有些郁悶和心虛。
他跟那頂多就一面之緣,認識都談不上,現在在這邊借著這的名號,怎麼覺得自己有點在騙吃騙喝……
不過,騙了就騙了,而且吃就要吃得飽,他魏新華別的沒有,臉皮的厚度管夠,所以非常不客氣的,魏從事在紙上寫了一大堆東西。
完了過去,楚管事看了眼,說道:“就這麼點啊。”
“嗯?”
“魏從事先回吧,這些東西隨后便送去府,您不用擔心,”楚管事說道,“我拿去給我家娘子看。”
魏從事恍恍惚惚點頭,擱下筆告辭。
楚管事進得別廳,趙寧正在窗邊與自己對弈。
載春端著銀耳湯進來,聽到趙寧淡淡說道:“就這麼點麼。”
“我也是這麼說的。”楚管事說道。
“阿梨的面子不止,”趙寧將單子遞回去,“加十倍,若魏從事覺得多了無用,讓他送去城外救救災民也不錯。”
“嗯,好的。”楚管事接過來。
看著楚管事離開,載春收回目說道:“娘子,是那阿梨來了嗎?”
“不是。”趙寧撿起一顆白子落下。
“我還以為是來了呢,”載春說道,“不過娘子,城外那些災民,其實你也可以救的,為什麼不救呢,我聽說死了好多好多人啊。”
“管一頓兩頓飽,就救嗎?”趙寧著棋盤,說道,“城外近十萬人,要救他們,散盡我全部家也救不過來。”
載春嘆氣:“那只能看著他們活生生死和凍死了,蒼生何罪呢。”
“蒼生?”趙寧念叨著,轉眸往窗外去。
窗扇四扇相連,涂以棕漆,細雕花,非常大,幾乎鑿了這一邊整面的墻,窗扇最低垂地只余半尺,幾乎落地。
了數十年的暗,如今特別喜歡線,越明亮越好,所以為了廳堂明充足,才令人鑿了這面墻。
現在趙寧旁的窗扇開著,因為不在風向,窗外雪花飛揚,也毫不影響靜觀天地。
載春看了一會兒,說道:“大小姐,您在想什麼呢。”
“江南很下雪,”趙寧著窗外,“這麼大的雪,在江南幾乎看不到。”
“是的呀,”載春也去,“湖州現在不知道是什麼天氣。”
“當年湖州一場大雪,我被人了服,從城里扔了出來,”趙寧平靜的說道,“便是你所說的那些‘蒼生’干的。”
載春一驚,瞪大眼睛朝趙寧看去。
“那雪地太冷了,他們指著無寸縷的我痛罵,吐了我好多口水和濃痰,可是我跟他們本就不認識。”
“那為什麼他們要這麼做呢?”載春氣惱。
“因為你家的好老爺,”趙寧笑了,側眸看著載春,“想必你不知道,趙勵是個養子吧?”
“老爺他,他是養子?”
“當年我父親想要個兒子想瘋了,他養了那麼多小妾,一個懷上的都沒有,問題出在他自己那,他不愿承認,天天打罵那些可憐的人,如若我不是跟他長得七分像,他不定還要懷疑我娘親是不是背著他了人。后來,我爹實在生不出,他便從遠房同姓親戚那抱養了趙勵。好玩的是,他對那趙勵比對我好,我年時實在想不通,他的到底是親子,還是一個所謂的姓氏。最后漸漸的,我看那趙勵就像看到一個行走的型的香火妖怪,而看我父親,我看到他好像背著列祖列宗的棺材板。”
“噗嗤。”載春聽到這個比喻忽的笑了。
不過笑完,又馬上止住,很輕很輕的問道:“那,大小姐,老爺是怎麼害得你呢?”
“你說呢?”趙寧撿起棋子,垂眸端詳,棋子潤澤,上邊的琉璃彩很淡的映著窗外大雪。
“毀去一個人,可真是太容易了,”趙寧說道,“其實我父親都想把家業全部給他了,但他就是非要視我為眼中釘,一步一步編造流言構陷,三人虎,積毀銷骨,別人一提及趙家趙寧,便是個放無恥下流賤的貨。”
“還有這種事,”載春愣道,“可是我在家中聽別人提及您時,都是贊譽有加的……”
“因為我遇上了我的亡夫,”趙寧回天幕,嘆道,“你瞧,有權勢多重要,他的權勢可以直接令那些人閉,只可惜,我們親不出三年,他去重宜剿匪時被殺了。”
“我聞言忍痛去往重宜,尋求府幫助,想要將他尸帶回來,但我那時仍是天真,我以為湖州那些‘蒼生’已是人間至惡,殊不知,那些劫匪才是真正的窮兇極惡。”
“原來是這樣,”載春唏噓說道,“我不知老爺竟是這樣一個人,太壞了!”
“不,”趙寧看著,“他不是人。”
“對,不是人,人沒有這麼壞的。”
“他是香火。”趙寧又說道。
“噗嗤!”載春被這樣一本正經的語氣又給逗笑了。
“我亡夫因剿匪而死,我因去尋亡夫而失蹤數十年,所以,應該徹底沒有人再敢侮辱我了,”趙寧冷笑,“所有人都可以當做過去的那些事不曾發生,我卻不會,可我真要去找他們討一個說法,過去了那麼多年,我又能做些什麼?”
也的確不能做什麼了,載春覺得。
看向棋盤不遠的銀耳湯,總覺得發生這樣的事實在太慘,服被,被人看,再被吐惡心的濃痰和唾沫……不能理解那姑爺怎麼還會要,如果是發生了這樣的事,覺得不如死了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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