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湯藥重新熬煮,載春搬來一張竹凳坐在旁邊。
楚管事出去見那個所謂的員了,不多久,聽到楚管事上樓的靜,等再下來,楚管事將這個員一并領了上去。
自上次遇襲后,楚管事派人去武行雇來了三十多個手一流的壯漢,有他們在,再有壞人闖也不會害怕,可是,載春對那些人的恐懼雖然消除,剩下對趙寧的害怕卻一點都沒。
這幾日趙寧一直在房中養傷,載春回避著不敢去見,也沒有差人喊上去。
但大娘子的傷到底是會好的,等從房中出來,總是要面的。
怎麼辦?
載春垂頭,借著廊下的幾盞琉璃燈看著自己的雙手,眼淚又盈出來。
這幾日甚至在想,如果那日大小姐直接死了,那該有多好……
湯藥終于好了,載春讓一個伙計端上去,洗漱后,悄然回自己的臥房。
隔壁那府的人似乎還沒有離開,載春無心去理,這幾日來見大小姐的人著實太多,別看現在雖已夜,前幾日凌晨來找的都有。
今早聽幾個伙計議論,說來找大小姐的人皆不是空手來的,送來的禮品補藥一盒接著一盒,盡管大小姐如今生意越做越好,一點都不差錢,但是許多珍稀之可是銀子買不來的。
過去良久,載春聽到隔壁的臥室門終于再度打開,那府的人出來了,但他似乎沒有離開,而是被楚管事領去了另外一邊,聽靜,似乎今晚要在這住下。
“怪了,”載春著被子,虛著黑暗,低低說道,“一個府來的人居然在我們店里住下了,不是說為的最看不起商人麼,怪事。”
……………………
“這一步不對,我覺得應該走這一步。”
“要不我們試試走這步,再一步步走下去?”
“我拿不定主意,你來拿。”
……
屋子里幾個男人對著一本棋譜在討論,這幾日他們一直圍著這本棋譜,一頁一頁研,棋譜由簡深,越到后邊,趣味越濃。
討論半響,沒有一點頭緒,支長樂抬頭朝屋外去,說道:“都這麼晚了,阿梨還沒睡醒嗎?”
小屋里邊靜悄悄的,一點燭都沒有,從今早到現在,都沒出來過。
確切來說,是從定國公府回來后,就一直在里邊了,除了昨晚出來吃了一碗飯之外。
“不知道醒沒有,”老佟也去,擔憂說道,“昨日見好像也沒有什麼不開心的。”
“我再去看看。”支長樂說道。
院子積滿了雪,剛落下的雪花松如棉花,踩上去細細碎碎。
支長樂過去木屋前敲了敲門,很輕的說道:“阿梨?”
過去一陣,木門被從里邊打開,并未穿著寢,模樣很神,甜甜一笑:“支長樂。”
“阿梨,不吃飯嗎?”支長樂說道,“你這幾日一直在屋子里,我們都很擔心你。”
“沒事的,”夏昭說道,“不用擔心我,我了就會來吃的。”
支長樂仍是不太放心,想了想,說道:“要不我在鍋里放幾個饅頭,你若是了,便自己去熱一熱。”
“嗯,好,”夏昭點頭,“你們早些睡吧,明日天氣便會晴朗了。”
“明日就晴朗了嗎?”支長樂喜道,“那真好。”
夏昭笑著指了指門:“那我,關門了哦。”
“記得了去吃東西呀,可別把自己壞了。”支長樂忙道。
“知道啦。”夏昭笑道。
木門重新關上,支長樂腦袋,還是好奇在做什麼,不過阿梨喜歡與人保持距離,他便也不好多去干涉追問。
聽聞支長樂的腳步聲離開,夏昭從窗棱上收回目。
屋中漆黑一片,沒有半點燈火,曲坐在八仙桌上,雙手搭著自己的膝蓋,將腦袋枕在手背上。
在八仙桌四周的石磚地上,有著連綿起伏的山丘和曠野,還有工巧的玲瓏城池。
這里是半個大乾江山,江河行地,乾坤造化,萬象人間草木與山川,被用手在了地上。
沒有半點睡意,也覺察不到,在黑暗里睜著眼睛,若有所思的著墻上所掛的一幅舊字畫,是老佟從舊書店里買的,說掛在這兒裝飾,現在只能約看到一個廓。
兩年前的今夜,著一襲青鶴長,跪在離嶺山崖,觀星落幣。
師父說,以擋劫,必有大難,但仍是去了。
夏昭抬手,輕輕覆在自己的臉頰上。
在行刑前,那長滿倒刺的刑直接割裂了的臉頰,那些木刺爛在了里面,讓痛不生。
那個痛是深骨髓的,若讓回憶比較,也許比死前所遭的皮削磨之痛更清晰強烈。
當初路千海問怕不怕死,沒有回答,其實真的不怕。
世人常喜歡以“死”唬人,提及死亡便覺忌諱與驚恐,這是自出生而始,周遭所有人所灌輸影響的。
但于師父和而言,死亡在他們這里本不算什麼。
萬事皆于有識,有識依附于有命,生為命,死亦為命,敬畏的是命,而非死。
是以,這幾日養靜心時,才忽然驚覺,師父當初所說的必有大難,也許本不是死,而是師父可能已經料到了定國公府的衰亡。
可即便如此,將再度置回兩年之前,仍是會義無反顧的選擇奔赴云湖。
只是,天一定要亡定國公府嗎?
屋外這時又傳來敲門聲,夏昭收回思緒,從桌上輕盈躍下。
黑暗里什麼都看不見,不過的腳步很穩,避開地上所有的山河城池,踩著空地走去開門。
“阿梨,那邊打起來了,還著火了!”一等開門,支長樂便連忙說道。
夏昭抬頭隨著他所指去,天邊火明亮,焰炎如躍。
“還有人和小孩在哭,”支長樂又說道,“吵得特別兇,不知道會不會鬧到我們這里來!阿梨,我要不要過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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