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紛紛揚揚下了一整夜，白裝點了江南的大半事，薛府的幾個門房天剛蒙蒙亮就從床上爬起來，拿著掃帚清掃門前的積雪。

一名穿著淺冬，梳著雙環髻的年輕子提著角小心翼翼的朝前走著，路上的雪還沒來得及掃去，又多又厚，的鞋子很快被打，腳底下涼的不得了，加腳步，從小路拐進一個院子，上了臺階，後留下一串腳印。

推開門，使勁的跺了兩下腳，把子鞋子上沾的雪粒都給抖了下來，了手，又哈了兩口氣，雖說是在屋子裏麵，但溫度並沒比外麵高到哪兒去，冷的厲害。

屋子裏東西很，空間也不大，一張木板床占去了大半的地方，床上還掛著夏天的簾子，正對著床的窗戶上破了好幾個，風時不時的鑽進來，吹著布簾一下一下的抖，像是河裏的細波。

小翠掀開床簾，兩人寬的床上睡著一個人，被子裹得死死的，一團，隻出個腦袋在外頭，烏黑的發散了一床，小翠推了推：“爾爾，醒醒，時辰不早了，該起了。”

床上的人了，哼了兩聲，從被子裏出一節手臂，白的晃眼，小翠覺著和外頭的雪是差不多，灰暗的房間也因此亮了幾分。

在床上索了一番，飛快的把服套上，離開了屋子裏最暖和的地方，小跑著到一邊去洗漱。

用冷水洗過臉之後，顧爾清醒了不，隨手把頭發挽了上去，沒有銅鏡，就對著盆裏的水照了照，還算神，這才繞過屏風走回屋子裏。

“爾爾，快來，看我給你帶什麽了。”小翠從懷裏掏出捂了一路的東西，遞給顧爾。

顧爾掀開外頭包的油紙，熱氣撲來，裏頭是兩個白滾滾的包子。

“小翠姐，謝謝你，瞧這大冷天的，你還特地給我送包子來。”顧爾有些，吸了吸鼻子，自從重生以來，還沒好好吃上熱乎的東西。

小翠坐到椅子上，“不打，正好今兒個有空，特地來看看你。”

顧爾咬了一大口饅頭，餡兒的，裏頭全是油，香的恨不得連舌頭都吞下去，油順著手指往下流，不舍的浪費，趕用接了。

小翠怕噎著，拿起桌上的水壺打算倒杯水，裏麵卻是空空的，“怎麽屋裏連點水都沒有？”

“小翠姐，你要喝水嗎？我去幫你燒。”顧爾很快吃完一個饅頭，在嘬手指。

“別忙了，我不，就是心疼你，這屋裏冷的跟冰窟窿一樣，是不是趙嬤嬤又扣你東西了？”

顧爾垂著眼瞼坐在那兒，沒說話，小翠看著，心裏默默歎了一口氣，有時候長得不知是福是禍，像顧爾，不施黛，穿著布，都掩不住的好，就這麽靜悄悄的坐在那邊都得像是一幅畫，可就是這份，在男人眼裏那是國天香，豔絕倫，在廚房的趙嬤嬤眼裏，那就是狐子，專門出去勾引男人的。

“我那兒還有碳，改天給你送兩塊來，屋裏這麽冷下去也不是辦法，要真凍出病來，那可得不償失。”小翠可憐，能幫的就盡量幫了。

顧爾的吸了吸鼻子，說道：“小翠姐，謝謝你。”

“都是姐妹，不用這麽客氣，時候不早我先回去了，你也快些把包子吃了，免得去廚房晚了又被找麻煩。”小翠攏了攏袖，打開門，外頭銀裝素裹，朝顧爾揮揮手，快步出了院子。

顧爾站在門口，看著漫天的雪花，呼出一口寒氣，“下雪了啊。”

還記得上輩子，十七歲生辰前的半個月，也下了這樣一場大雪，染惡疾的終究沒能熬得過去，在冰冷的床榻上走完了一生，靈魂飄飄搖搖離驅殼又猛地往下一墜，再一睜眼，竟然回到了十五歲，康健的時候。

這個發現讓顧爾欣喜了好一陣，一切皆好，唯一憾的是姑姑顧青已經不在了。

顧爾三歲上父母外出做生意之時遇到了歹人，不幸喪命，後來便一直跟著顧青生活，顧青長相貌，一次外出被薛家二老爺薛祿看上，強搶回去做了妾，顧青雖說不甘卻也無可奈何。

顧青心疼顧爾除了自己再無親人，便把一起接到薛家，那時薛祿對尚有興趣，對於這些事也不多計較，顧爾便這麽在薛家住下了。

因著顧青是被迫的緣故，對薛祿一直很冷淡，剛開始的時候，薛祿還有耐心來哄一哄，時日久了，耐心耗盡，加上又有了新歡，也不常來看，漸漸的都快要忘了府裏有這麽個人。

顧青進薛家以來一直未曾有孕，不會討人歡心，又無錢傍，下人自然而然的散漫起來，也不盡心盡力服侍，短了東西是常有的事，這也導致顧青子一日不如一日，要不是因為還有個顧爾要照顧，也早已沒有活下去的念頭。

終於在顧爾十二歲那年，顧青走了，走的悄無聲息，走的時候臉上還帶著一釋然，這樣的人生活夠了，留下顧爾哭了淚人。

顧青剛走，顧爾就被薛祿的正妻蘇氏到了跟前，蘇氏打量著眼前這個稚氣未的小姑娘，不屑的“哼”了聲，人拿了張賣契過來要簽字，顧爾不願，被人強迫著按了手印。

蘇氏喝著茶冠冕堂皇的說道：“小丫頭，你在我們薛府白吃白喝了這麽多年，也是時候還了，今天這個字你不簽也得簽。”

塵埃落定，那薄薄的一張紙讓顧爾了薛府的丫鬟，日子過得更加艱難。

想起過去的一樁樁事，顧爾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老天爺既然給重來一次的機會，就不會再像上輩子那樣活的委委屈屈，的人生不該是那樣的。

轉回到屋裏，顧爾拿著那白白胖胖的饅頭，用油紙包好收起來，打算等晚上的時候放爐上熱熱再吃。

這一磨蹭時間又不早了，外頭天寒地凍，顧爾又在裏麵加了件服這才出門。

地上的小路已經被清掃出來，顧爾著脖子，每一步都異常小心，用了好一會兒才走到當差的廚房。

薛家祖上是和先帝一起打江山的，因不喜做，獨江南景，便在此定居下來，做些生意度日，不曾想生意越做越大，先帝得知此事，便將宮中一些采辦事宜皆薛家，至此薛家蒸蒸日上，為江南第一大旺族。

時至今日，薛家非但沒有落敗的跡象，反而越加壯大，原因無他，一切皆因掌權人薛懷之故。

薛懷為府裏二爺，父親薛良於其十八歲之際病故，作為嫡長子的薛懷擔起大任，年如他，自然會引起家族裏其他人的不滿，但事實是，薛懷用了兩年時間，不僅把薛家的祖產打理的井井有條，更打通了通向北方的商道，把生意範圍越擴越大，用實際行讓族裏所有有意見的人閉了。

說道薛懷，是薛家闔府上下都懼怕的一個人，不僅因為他過人的頭腦，更因為他雷霆的手段，以心狠手辣揚名，連府裏的二老爺薛祿都不敢給他臉看。

薛家家大業大，對吃飯穿著這些要求更高，大廚房東西各設一個，每人院裏還有小廚房以供不時之需，顧爾此時便在西邊的廚房裏做活。

顧爾剛一進廚房，趙嬤嬤就念叨上了，“來的這麽晚，要都像你這樣主子們還用不用吃早飯了。”

顧爾沒搭理，徑直走到自己的位置，削起蘿卜皮來，旁邊的李嬤嬤挪到邊，小聲說：“你別搭理，純屬沒事找事。”

李嬤嬤過顧青恩惠，顧青去世之後對顧爾也多有照顧，“對了，今兒個早上的包子吃了沒？”

提到包子，顧爾笑的說：“是李嬤嬤讓小翠姐送過去的？吃了，特香。”

李嬤嬤也跟著笑，“喜歡吃下次再給你留。”

兩人站在臺前準備食材，趙嬤嬤從門外麵拿了一大籃子的青菜進來，放到顧爾腳邊，吩咐道：“喂，你去把這些菜給洗了。”

“大早上的洗青菜做什麽？”李嬤嬤放下手裏的東西問道。

“一會兒中午做飯的時候要用到，現在先洗了備著，快些去。”趙嬤嬤叉著腰嚷道。

顧爾削完一個蘿卜放下，眼睛也不抬，“嬤嬤你先放著吧，等會兒自然有人去洗。”

以前是被人欺負慣了，才會一個兩個都來找麻煩。

趙嬤嬤見使喚不，臉上也不好看，扭到灶前洗鍋，一邊洗一邊裏罵罵咧咧，像是要把鍋刷出一個來。

廚房裏陸陸續續來了不人，各司其職，看上去倒也井井有條，掌勺的郭師傅是薛家特地請的大廚，點心菜肴無不通，一到飯點，廚房裏的香味能飄出去好遠，顧爾今日吃了包子，勉強能抵擋。

一日之計在於晨，薛府對早飯很重視，米麵粥，點心，包子等等的細的應有盡有，各房的口味不一，需要準備的東西也多，顧爾從進廚房開始手裏就沒停過。

等一樣一樣東西都出爐了，他們打雜的才能口氣，至於送菜，便用不著他們心了。

忙完之後，顧爾搬了個小馬紮坐在院子的一側曬太，門外突然闖進來一個人，風風火火的問道：“郭師傅，你這兒有灌湯包嗎？二爺那邊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