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花園偌大的池子，顧儀記憶猶新。

高貴公公引著走進湖邊亭臺觀魚。

顧儀迎風撒了一把魚食，頭看那大湖中數百條鯉魚爭先恐后。

食魚多，陣仗有點可怕。

喂一掌的魚食就拍了拍手，“陛下，我們還是去逛桃園罷。”

花園桃園，自然又是一書中男主角邂逅的地方。

園中果樹都掛了果，紅錯，顧儀興地接過宮人遞來的竹籃，開始摘桃。

蕭衍上穿著朝服，有些不便，只是跟著顧儀往林中深走。

見踮著腳尖摘桃，大袖落，出一截纖細皓腕。

可惜，桃懸于枝椏頂端，夠不到。

若是宮中的其他人，自是儀態萬千，容止妥帖，若是夠不到枝上的桃，料想會回頭楚楚可憐地他一眼。

蕭衍等著的欣欣作態，可顧儀并沒有回頭看他，旱地拔蔥似地，猛搖了搖那棵桃樹，搖得枝葉嘩嘩作響，高的桃果撲簌簌落下。

“啊”得一聲，欣喜地用竹籃去接。

這時候，仿佛才想起回看他一眼，炫耀似的把竹籃往前一遞，“陛下，你看！”

蕭衍：……

高貴公公干笑，“貴人果然喜歡摘桃，呵。”

一行人復又往前行了片刻，耳邊只聽一陣清脆明朗的歌聲，過桃林傳來：

“園有桃，其實之肴。

心之憂矣，我歌且謠。

不知我者，謂我士也驕……”

唱的是《園有桃》，小調婉轉，歌聲綿綿，是個音。

蕭衍頓住腳步，向顧儀的背影，只見摘桃的作一僵。

來了，來了，主果然來了！

顧儀立在原地，怎麼辦，是朝前走，還是等主過來？

高貴公公見皇帝不由蹙眉，心道，晦氣，好好地和貴人出來賞園，竟來了這麼個不長眼的攀高枝兒的！

高貴立刻差了兩個宮人往前行，對皇帝躬道：“奴才這就使人前去驅趕。”

顧儀聞言當即朝前走。

男主角必須要在此桃園相見！

不料，剛走了幾步，后就傳來蕭衍的聲音：“顧儀，回來。”

顧儀虎軀一震，不是說好小儀嗎！

小儀。

蕭衍不出口。

顧儀，正好。

歌聲戛然而止，趙婉聽見人聲，從林中轉了出來。

手中提著竹籃，臉頰薄，恰應了上的薄上，一襲月華在日中搖曳姿。

與正面走來的顧儀面面相覷，驚慌拜道：“拜見貴人。”

遇上了！

顧儀出個微笑，而蕭衍也大步走上前來，停在一旁，與趙婉面對面。

趙婉垂首，瞥見了明黃的朝服袍角，心跳如鼓，再拜道：“參見皇上。”

顧儀心中一喜。

書中男主角于宮廷桃園再次邂逅。

接下來男主就該問主，你為何要唱園有桃？

主就叭叭叭，講一講唱歌是應景啊，并非憂時傷世啊云云，然后再緩緩抬起頭來，驚若天人！男主久久不能忘懷！

蕭衍立在旁，看向角微翹的顧儀，開口道：“朕你回來，你為何故作不聞？”

顧儀哽住。

能不能照劇走，求求了！

“陛下恕罪，臣妾只是被歌聲吸引，不由得想看一看這歌者究竟是何人？”

蕭衍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歌，是個面生的宮婢。

掃興。

他轉頭對顧儀道：“既然摘了桃，此際回殿罷。

朕亦要回天祿閣。”

就……這……

顧儀見蕭衍轉真走，不及多想，手捉住了他的大袖，“陛下，且等等。”

蕭衍看五指拽住自己袖袍，急挽留，挑眉道：“怎麼？”

顧儀著頭皮給自己加戲，沉聲對趙婉道：“你為何要在這宮中唱園有桃？

你可知這是憂時傷世之作？”

蕭衍看顧儀神肅穆，覺得甚是有趣，索停下腳步，看又要故弄什麼玄虛。

趙婉心跳如擂，再次叩拜，“奴婢并無他意，只是這桃園中結果，奴婢……應景唱和罷了……并非有憂時傷世之意……”

顧儀眼角余瞥見蕭衍戲謔的表，心中嘆氣，再尬也要把劇補下去！

“你抬起頭來，容我看看是何大膽之人竟然在宮中唱園有桃！”

趙婉深吸一口氣，緩緩抬起頭來，的目不投向皇帝。

阿衍。

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期盼他能認出自己來，還是期盼他永遠想不起來。

四周霎時靜了靜。

螓首蛾眉，明眸朱。

高貴公公暗嘆，真是個瓷作的人兒，只是命不好，若是今日圣上獨自一人游園，遇見，或許能留個念想。

可惜。

顧儀立刻側頭看蕭衍，驚艷的神倒是沒有，卻見他一雙暗褐的琉璃眼似笑非笑地看著自己。

展眉一笑，“陛下，臣妾認識此宮婢。

原是司制司的掌制，如今是摘芳殿里的宮婢。”

又干笑一聲，“想來是個誤會，臣妾想岔了。”

就這樣吧，盡力了！

蕭衍冷笑一聲，不再看顧儀，對跪著的趙婉道：“既是顧貴人誤會你了，你走罷……只是這桃園，你以后再也不要來了。”

阿衍沒有認出來。

趙婉心中酸一片，只低聲道：“奴婢遵旨。”

顧儀目睹了這一切。

扎心！覺劇是補上了，可又不像那麼回事兒啊！

心里苦！

蕭衍領著宮人轉就走。

高貴公公落后半步，似乎有話要說。

顧儀快步上前，“高公公。”

高貴公公低聲，在耳旁說：“貴人的心意，奴才都知道，那宮婢依奴才看來，不了氣候！貴人且放心！”

顧儀：世人誤會我太深！

“嗯，公公慢走。”

*

趙婉不知自己是怎麼走回摘芳殿的，腦中混混沌沌，手足發，握雙手，竭力使自己平靜下來。

阿衍厭惡了，不許再踏足桃園。

顧人……今日是故意的？

原以為來到摘芳殿，總能有機會見到阿衍，可是他如今已經厭惡了，方才乍見的欣喜然無存。

日后，若是再見到阿衍，又該以何種面目自。

“阿婉，回來了啊。”

隔著一道門簾，春芽的聲音傳來。

趙婉了眼角，應聲道：“回來了。”

春芽掀簾進了花廳，見到竹籃中的桃，喜道：“果是結桃了，你去洗幾個來，供貴人解解暑。”

趙婉轉走，又被春芽住，“那霓裳舞，可按時制了？”

趙婉點頭，“日夜趕制，定能在中秋宮宴前。”

“嗯，甚好，去罷。”

打發完趙婉，春芽就去書房尋宮貴人回話。

宮貴人見到來人，問：“差事都辦了麼？”

春芽點頭，“梅花樁都依照貴人的意思搭好了，這幾日阿婉也連夜制貴人的霓裳舞，貴人的飛天舞定能在中秋宮宴上，艷驚四座！”

宮貴人含笑道：“其余人做什麼都打聽了麼？”

春芽細細數過：“四妃協理宮宴，各司其職，大抵就不進才藝了，王貴人聽說還是老一套琴，田貴人獻字，周人，陳人聽說也要獻舞……”

宮貴人：“顧貴人呢？”

春芽：“說來奇怪，河殿近來也不見作，仿佛沒有才藝獻給陛下……”

宮貴人柳眉微蹙，“盯些。

顧貴人似乎總是出其不意。”

*

而這廂被批“出其不意”的顧貴人著燙金的紅箋，疑道：“中秋宮宴，并非各宮都要獻藝吧？”

桃夾點頭，“話雖如此，但妃位以下的貴人，人都指著中秋宮宴邀寵，人新進宮中，或許不知，每年中秋宮宴后，按例，得寵的嬪妃份位都要抬一抬……”

顧儀打斷道：“可我才升貴人，應該不會再抬份位吧。”

桃夾：“話雖如此，可陛下肯定也希冀貴人獻藝。”

顧儀搖搖頭，按照劇，中秋宮宴肯定是主角大放異彩之時，就不去湊熱鬧了，“不必了吧，我也無才啊，還是看眾姐姐妹妹獻藝，一飽眼福為好。”

桃夾呆立原，想了片刻，“難道貴人這是反其道而行之，不爭就是爭？”

你開心就好。

顧儀頗為深沉地對桃夾點了點頭。

桃夾不再執著，換了話頭，“中秋就快到了，后宮可遞信還家，貴人可要給顧大人寄封書信，聊表秋思？”

寫信回家，是不是有點冒險？

萬一顧長通認出字跡不同，怎麼辦？

但若是不寄，是不是也有點奇怪？

顧儀思考片刻，“好主意！這宮中可有制好的中秋字箋？

我挑一挑，寄回州。”

桃夾：“奴婢這就去問問！”

最終，顧儀挑了一張玉兔報月的字箋，小楷拓印月圓中秋，只是手蓋上了河殿顧貴人的小印。

桃夾：“人不提筆寫幾句？”

顧儀嘆氣，“不了，怕徒惹傷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