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殊不知自己已經被劃“狐貍”陣營的顧儀回到河殿，原以為可以稍作息。

可一下午，整個河殿來客絡繹不絕。

王婕妤前腳走，又有人后腳來，連平日里沒什麼往來的周人，陳人都來河殿與顧儀寒暄。

顧儀心累，還要打疊起神來應付。

宮妃來寒暄，話里面嚼來嚼去，無非就是打探趙才人為何在烏山別宮被皇帝意外地封才人。

為何又在河殿里，是不是宮婕妤惹怒了陛下，還是惹怒了陛下。

或是宮婕妤靠此婢搏寵，反而便宜了。

諸如此類，云云。

顧儀笑著打哈哈，“陛下興許憐趙才人。

旁的，我也不知道，不若去問問陛下。”

等到送走陳人，顧儀才有空歇息片刻。

“晚膳的鍋子什麼時候送來？”

桃夾：“已經派人去膳房提膳了，想必片刻后就到。”

顧儀笑道：“好，德妃娘娘送來的丸經，給趙才人了麼？”

桃夾點頭，“先前一送來，就派人給了，奴婢看貴人和人們說話，就沒來回話，趙才人翻過丸經，就去尚功局和工匠所找擅長作捶丸，捶棒的宮人了。”

顧儀提點桃夾，“你在宮中悉人事，籌備捶丸戲這幾日幫襯趙才人。”

見桃夾張要辯，顧儀搶白道，“這德妃娘娘的差事，可是河殿的差事，出了差子，讓人揪住錯就不好了。”

到時候，大家都是背鍋俠！

桃夾嘟，“奴婢知道了！”

“顧貴人，就這樣作甩手掌柜？”

是蕭衍的聲音。

顧儀回一，真是蕭衍。

飛快掃過殿外的宮人，早已是跪了一地，可沒有傳報，也不知道蕭衍方才在殿外站了多久。

蹲福道：“參見皇上。”

蕭衍抬手，示意起來，目落在桌上擺著的兩盞殘茶。

顧儀解釋道：“陳人來殿中與臣妾敘舊，剛走不多時。”

蕭衍“哦”了一聲，袍落座。

顧儀不知道蕭衍這個時辰是為何事而來，難道是去看趙婉，順道過來看看？

蕭衍見顧儀呆立不，“顧貴人許久未回宮，河殿連杯茶都不愿上了？”

顧儀回過神來，去看桃夾。

桃夾立刻蹲福：“陛下恕罪，奴婢立刻差人奉茶來。”

“陛下恕罪。”

顧儀說罷，頓了頓，試探道，“陛下，今日來是有何事吩咐臣妾？”

蕭衍眉心微蹙，不知今日口吻為何如此生疏，心中生出幾分不悅，“怎麼，顧貴人，若是朕無事，就來不得河殿了？”

顧儀慫了，干笑一聲，“陛下，這是什麼話，臣妾整日都盼著陛下來！”

蕭衍神稍霽，“油腔調。”

抬眼卻見還直地立在桌前，并未坐下。

心中驀然想起烏山別宮訓誡的時候，他緩聲道：“坐下罷。”

顧儀落座后，恭恭敬敬道：“謝陛下賜座。”

蕭衍聞言，眉頭一跳，一道不明的煩躁漫上心頭，抬眼道：“顧儀……”

顧儀靜待下文，卻一直等不到下文。

“陛下？”

您把話說完啊！

蕭衍卻說：“你晚膳膳了麼？”

顧儀點頭，“臣妾今日了牛鍋。”

兩人沉默了片刻。

顧儀不準他是不是要去找主，可蕭衍凝眉默然的表有點可怕，猶猶豫豫地開口問：“陛下，要留下來用膳嗎？”

蕭衍聽語意勉強，小心翼翼，心中不快愈盛。

顧儀……朕平日待你如何。

不過區區訓誡了你一回，你就這樣怕我？

況且，朕許你的，不是你所求麼。

蕭衍一聲不吭，起拂袖而去。

顧儀茫然了。

桃夾沏好茶回來，見到人去樓空，“貴人，陛下呢？”

顧儀：“呵呵。”

隔了幾天，司賓司就將捶丸戲的宮中庭院輿圖送到了顧儀手里。

捶丸，以木棒擊球，進地面提前挖好的，和現代的高爾夫球非常相似。

輿圖選的是花園一隅，雖沒有《丸經》中所載的山野起伏的地形，卻設置了假山，花木，石徑的蜿蜒曲折路線。

園中上共建五個球窩，窩旁旗作標。

輿圖上標明了球窩，旗，以及擊丸執棒的大致位置。

顧儀仔仔細細地看了好幾遍，生怕出了差錯。

看罷，問桃夾：“請帖都送往各宮了麼？

趙才人督促工匠所制捶丸都給德妃娘娘過目了麼？”

桃夾點頭，“趙才人昨日就將都送去了落英宮，德妃娘娘想必已是看過了。”

顧儀：“待到放歸司賓司留待捶丸戲當日使用，你就速帶人去查看一遍，尤其是捶丸之球，每一顆木球都務必要細細稱過重量，確保萬無一失。”

桃夾皺眉道：“貴人，是怕有人手腳？”

顧儀點頭，“正是。

德妃娘娘辦捶丸戲本是秋日消遣，一樁好事，各宮為了湊趣兒，計籌打球，皇上亦會親臨，難保有人居心不良，作弊取勝就不好了。”

桃夾：“貴人英明！那奴婢明日就去！”

顧儀放下心來，桃夾業務能力沒得說，雖然對外脾氣糙點，但鎮得住場。

按照書中劇，此秋日捶丸，主獨霸片場，拔得頭籌，但德妃要求檢驗捶丸之球，發現主所用之球比其他球略重，在坡道上擊球更占優勢，在平地上不會被風吹飄，就說佞，作弊，謀寵，又因主是籌備丸戲之人，更是以公徇私，罪加一等。

主被罰在落英宮外長跪兩個時辰，可偏偏又下大雨，生了一場大病。

實慘。

后來，才知道這一切都是德妃自導自演。

而如今，顧儀了籌備之人，肯定不想做背鍋俠。

并且，主此番不辱……應該不影響主線劇……吧……

桃夾見顧儀凝眉深思，轉而替沏上一杯茶，轉了話頭，“貴人……明日就是翻牌的日子里，要不要奴婢去尋高公公？”

自烏山之行后，桃夾已經和高貴公公說得上話了，不必再找陸朝，這個中間商。

顧儀聞言，不覺有些頭疼。

自蕭衍上次拂袖而去，到今天都莫名其妙，不懂究竟是為啥。

況且，蕭衍按照劇肯定要翻主的牌啊。

顧儀搖搖頭，“不了。”

猶豫道，“掛紅簽吧。”

桃夾算了算日子，“不是……還沒到麼？”

顧儀擺了擺手，“就快到了……”

桃夾只得依言行事。

天祿閣中，靜若荒墳。

閣中立著的兩個宮人皆垂頭不語，恨不能生生屏住呼吸。

高貴公公緩步閣，將茶盞放在紫檀木長桌上，“陛下，喝口茶吧。”

這種端茶送水的活計，多是由伺候茶水的宦來作，可昨天那茶水宮人，打了托盤，就被打發出了天祿閣。

平日里，皇帝對于下人并不苛責，托盤了是個小錯，他可能都不會注意到。

昨天，卻把人打發了。

高貴公公用腳趾頭想，都知道皇帝是心不好。

他越是沉默，心就越是不好。

前朝的事近來也有了進展，高貴公公猜，問題可能是出在后宮。

但想起后宮，此際能給皇帝添心煩的，那自然就只有河殿顧貴人了。

高貴公公在心里給顧貴人豎了個大拇指。

佩服！

蕭衍尚在批奏疏，看了一眼茶碗，沒有。

閣外傳來些微聲響，他不由得皺眉。

高貴公公立刻道：“奴才這就去看看是什麼靜！”

高貴公公出門就看見是德妃娘娘邊的丫鬟冬草。

冬草乖巧一福：“高公公，我們娘娘派奴婢來給皇上送道點心，是新烤的柿子餅，勞煩高公公轉。”

高貴公公心中為難，又來了！

這幾日，皇上剛回皇宮，宮妃們日來送東西。

可沒看見，皇帝心不好啊！

他面上帶笑：“娘娘有心，奴才一定帶到。”

高貴公公接過托盤，進閣中。

卻見皇帝抬頭看了一眼他手中的托盤，面上似乎有期待。

高貴心中又嘆一口氣，微笑說：“德妃娘娘給陛下送了道點心，是新烤的柿子餅，這時節吃，正甜呢。”

皇帝果然垂下眼，“放那兒吧。”

高貴公公將托盤輕輕放到一旁的條案上。

這幾日，王婕妤送來的帕，宮婕妤送來的點心，田貴人送來的筆墨，周人送來的硯臺都堆在這里。

顧貴人，明明惹怒了陛下，還不來服個。

佩服！

但明日就是翻牌子的日子里，高貴公公暗下決心，即便河殿不來送銀錢，他也要把顧貴人的牌子擺在顯眼的位置。

孰料，隔日敬事房送來的河殿顧貴人的玉牌上赫然掛了紅簽。

老天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