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剛過,二月初始,汴京城尚未回暖。
家家戶戶門前糊著的門神尚未變,給這禿禿的大地,增添了一抹暖意。
姜硯之站在山坡上,聽著山腳下院子里,叮叮當當的打鐵聲,卻只覺得脊背發寒。
村里沒有什麼另外鋪頭的說法,要打鐵就去封都家,要買豆腐就去王寡婦家……頂多在門口掛個旗幡,就算是開張大吉了。
張阿大還跪在地上,他并沒有哭,只是原本已經渾濁的眼睛變得更加朦朧了一些,失去了神采。
“等立春之后,便要春耕播種了。做農活的,有好手,沒有好,那是不行的。每年的這個時候,封都的鐵匠鋪子,都是最忙碌的時候。”
“靈芝還在的時候,得幫他送火,忙得熱飯都吃不上一口。老婆子心疼小兩口,經常的多做些,讓我那兒子給送過去。以為我不知道呢。這時節啊,青黃不接,家中存糧,那是數得著的,我又豈會不知呢?”
“都怪我,看走了眼。知人知面不知心,害了我家靈芝。”
姜硯之再一次出手來,扶起了張阿大,“這一片到了夏日能夠結出很好的刺泡兒吧。站在這里,能夠看到兩個地方,一個是小溪,一個便是封都的鐵匠鋪子。”
他說著,走到了路邊的一顆大樹旁,這樹已經有不年頭了,巨大的樹干上,有一道明顯的的刀痕。
“卷宗里說,當時的推,為了確定白沐消失的地方,在旁邊的樹上,劃了一道印記,應該就是這個沒有錯了。”
“走罷,咱們去找封都。”姜硯之說著,就想下山。
閔惟秀了那遙遠的山路,二話不說,一把攬住了姜硯之的腰,一個跺腳,朝著那封都家跳去。
現如今刺泡叢尚不繁盛,倒是沒有什麼扎腳的問題,姜硯之只覺得一個晃神,便掉進了小院子里。
那打著鐵的封都聽到了靜,扭頭一看,拿著大錘警惕的看著二人,“來者何人,怎地私闖民宅?你們若是再不出去,我可要告了!”
閔惟秀拍了拍上的灰,嫌惡的說道,“你這院子都多久沒有打掃過了,噴了我一的灰。告?那你不用去了,因為我們就是!對吧,姜硯之!”
閔惟秀說了半天,沒有聽到回應,朝姜硯之看了看,卻發現姜硯之正朝著山坡,看得目不轉睛的。
“真是沒有想到,這里還有葡萄樹呢!”那山坡之上,麻麻的種著幾顆葡萄樹,樹已經十分的壯,顯然栽種了不年頭了。
張阿大目瞪口呆的站在那里,看著一瞬間已經遠去的閔惟秀,拼命的了眼睛,過了好一會兒才結結的說道,“太子妃會飛?”
路丙無奈的點了點頭,一把摟住了張阿大,也學著閔惟秀的樣子,跳進了封都的院子里。
這山坡其實并不算陡峭,便是不會功夫的人,爬上爬下的倒也不難,只是要狼狽許多,不及會武功的人來得輕盈。
封都見了張阿大,這才將錘子放了下來,“你來這里做什麼?怎麼還帶了人來我家?”
“我是開封府推,來這里查白沐同靈芝無故失蹤案。”
封都臉一變,罵道,“那不守婦道的婆娘,跟人跑了,我沒有去告你們,已經算是念舊了。姓張的,你盡然還告,好啊,就讓村里人看看,你兒是多麼的不要臉。”
封都的嗓門大,嚷嚷了一陣,左鄰右舍的人,都好奇的走進來看熱鬧。
他畢竟是打開門做生意的,大門一直是開著的。
“怎麼可能啊,靈芝跟誰跑了啊?封都啊,不是四嬸說你,你以前把靈芝往死里打,也不怪跟人跑了啊!”
姜硯之聽了那說話的人,立馬轉過頭去對著行了行禮,問道,“您還記得當初有貴人失蹤了,然后府來搜山嗎?就是那貴人失蹤的那一日早晨,你可聽見了封都打靈芝?”
那個自稱四嬸的老婦人,上下打量了一下姜硯之,見他一富貴,有些發憷,“大人,這都過了多年了,我哪里記得那麼清楚啊!”
閔惟秀有些失,忙提醒道,“第二天一大早,張阿大還拼命的拍門,吵得不得了,把你們鬧出來了……然后他還報去了。”
那老婦人抿了抿,看了看張阿大的眼睛,心中一梗,點了點頭,“聽到了聽到了,村里人明面上不說,暗地里都經常說起靈芝呢。悄無聲息的就和離了,也沒有見辦喜事,就遠嫁了,還不知道里頭有什麼事。”
“當時就是我出來跟張阿大說的,說封都打了靈芝。我打小也是看著靈芝長大的,心中有些猜測,但是一直都不敢說,后來張家說嫁人了,我才放了心,要不然,還真以為靈芝被封都給打死了呢!”
那封都一聽,惡狠狠的朝著四嬸看了過來。
四嬸一瞧,雙手叉腰呸了一聲,“看什麼看,你再看老娘把你眼珠子摳出來。老娘除了當的,在這村里頭怕過誰?老娘可是一口氣生了六個兒子的人!”
“那一天,封都又灌多了黃湯,在家中又打又砸的,打得靈芝嗷嗷。我家那子,被他們這一嚇,要生出來的蛋,都回去了。我當時氣得不得了,正準備開罵。”
“就聽到這邊屋子咣當一聲,然后沒有了靜,我罵人的話都到邊了,又憋了回去,我豎起耳朵聽了好久,都沒有聽到啥靜。平日里,封都耍酒瘋,都要好久的,我當時心里就犯嘀咕,該不會封都把靈芝給打死了吧,但是吧,說到底是他們夫妻之間的事,我若是管了,怕討人嫌呀。”
張阿大一聽,頓時紅了眼,起了院子里的一柴火,對著封都劈將過去,封都下意識的提起打鐵錘,錘了回來。
現場一片驚呼聲。
不鄉鄰都嚇得閉上了眼睛。
等他們睜開眼,看到的就是封都躺在地上不住的哀嚎。
他的手眼可見的折斷了,而現在唯一的孕婦,正在那兒若無其事的拍著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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