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貓蜷了一團，往鄧康王的懷中鉆了鉆。

“師父，我弟弟要認賊作父，他開創的盛世，在史書上寫下的是姜氏姓名。師父，我……”

鄧康王冷冷的看了黑貓一眼，靈山上的風吹得他的大袖子呼呼作響，黑貓周的一下子炸了開來。

“人心不足蛇吞象，你一只貓兒，還想吞天吃地不？太東升西落，自有緣法。你如此貪心，不如現在便下山去咬死姜硯之，自己個做人皇豈不是更好？”

黑貓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師父，弟子不敢，弟子只是猶疑，是否要將真相告訴阿弟，讓他自己抉擇。”

鄧康王將黑貓從上扯了下來，擱在了大青石上，甩了甩袖子，往不遠的草廬走去。

黑貓心中一慌，有些沮喪的說道，“師父，弟子同師姐一般，放不下凡塵，惹師父失了。”

鄧康王嘆了口氣，“有的人看葉是葉，有的人一葉知天下。大道朝天，各走一邊，邊邊都是艱難險阻，非子堅毅則不可行。你拿自己同你師姐相提并論，辱。”

黑貓一梗。

師父，你這麼毒，是怎麼活了這麼多年的！

“你師姐也好，你阿弟姜硯之也罷，心中都已經有了大道。從未俗，又何談放下凡塵？天寶若是想修道，早已經飛升，可是走的是人皇之道，從一開始到最后，都沒有變過。”

“永遠都記得，阿爹在田地里，對說過的那些話。”

“我說你不如，是因為你心未決。活了九世依舊找不到自己的道。”

鄧康王說著，甩著袖子走遠了。

黑貓鼓了鼓腮幫子，嘆了口氣，出爪子，撓了撓自己的腦袋。

他若是個能輕易想通的人，能重生九世變貓？

提起那九世，趙離覺得自己個爪子有點，莫非他一直靜不下心來修道，是因為沒有找高達報殺之仇？

黑貓緩緩的對著東京的方向，豎起了中指。

又想起了當日同宋嬤嬤別過之后的舊事。

……

墓里黑漆漆的。

趙離蹲在陸真的棺材蓋上，聽著頭頂上的陣陣喜樂。

不是他想要故意擾姜硯之同閔惟秀的喜宴，實在是他找不到更好的時機了。

他已經暴了武林盟主一家子，又授意盟主夫人，牽扯出石林，讓姜硯之抓到二皇子的把柄；又幫著閔惟思洗清了份嫌疑，以絕后患。思前想去，總算一切都到了該結束的時候，到他的最后一擊了。

還有頭頂上死得不能再死的老妖婆，也算是他為上輩子整死武國公一家子，彌補一番了。

來了！

聽到了轟隆一聲，趙離便知曉，所有的獵都已經落獵人的陷阱里了。

他想著扭頭看向了鄧康王，“師父，一切就拜托你了。”

鄧康王面無表的點了點頭，他的法力高深，幫助趙離“死遁”糊弄過姜硯之的眼睛，不算什麼難事。

一切都猶如他所想，狗皇帝中了不解之毒，沒有幾年好活了，閔惟思恰好被他安排的人打暈在地，錯過了那場雨腥風……黑貓瞇著眼睛，看著門口初闖進來的閔惟思，又用余看了看站在那里一無所知的姜硯之，微微的勾起

了角。

他這兩個阿弟可生得真好，比在黑暗中，沾滿無辜人鮮的他，要好得多。

他們就像是生在狹里的小芽，雖然現在還十分的稚，但是總歸有一日，會長參天大樹。

而他將要在暗無天日的世界里，慢慢的腐爛，化歸塵土。

趙離，祝你含笑九泉。

……

雖然這麼說很奇怪，但是趙離還是這樣對自己說了。

黑貓蹲在大青石在，養著頭看著天空，山頂的風呼呼的吹著，它索躺了下來，蜷了一團。

他不是貪凡塵，亦非權熏心之人。

只不過，得道仙，再修人，他覺得自己不配。

重生九世，他不知道自己害死了多人。

那在元宵燈會上炸死的普通人，死在火之下的無辜將士，還有一個個的他不出名字，也記不起臉的人，那些人就是他的心魔。

以前一心求死，現在求生了，反而覺得自己該死。

黑貓嘲諷的笑了笑。

趙離沒有照鏡子，他也不知道，一只貓能不能出嘲諷的笑容。

最近他時常在修煉的時候，想起陳年舊事。

第一世許是太過久遠，他只能夠想起薯片咀嚼起來的聲音，是嘎嘣嘎嘣的脆響，可樂喝急了會沖鼻，是什麼味兒，卻怎麼都想不起來了。

他經常想起，那些年提著劍同那三個哥哥一道兒戎馬天下，他們一起咒罵腐朽，希翼著一個太平盛世。

他還會想起，自己做阿訓的第一世，后那個一直都在的小手，他說阿訓阿訓，他日你為君，我為臣，阿訓的手往哪里指，我便往哪里去。我們要做最好的君臣一輩子。

他還會想起東，想起他第一次見到東的時候，他還什麼都不知道，不知國仇不曉家恨。他的眼里有，有著對太子的全心依賴，那可能是東最幸福的時候吧！

趙離想著，有些復雜。

他不知道，東是想要清醒的痛苦，還是想要迷幻的甜。

他沒有給東選擇的機會，也沒有人給東補償，好在在最后的時刻，他還聽到了最的歌。

黑貓把子蜷得更了一些。

都說年紀大了，才喜歡追憶往事。

看來，他的確是一只活了太久的貓了。

……

“放下屠刀立地佛。癡貓，還不快快修煉，凈想著懶！”

“師父，可你不是修道的麼？談什麼佛？”

“為師突然覺得，讓你修佛門凈心之法也不錯。剃了頭的貓，倒也別致。”

黑貓一僵，出爪子抱住了自己的頭，慘出聲，他師父不是毒心也毒。

好好的一個人，變貓了已經夠慘了，還想要他變禿頭貓？

“說起來，一連九世，你都是一條，可悲可嘆。”鄧康王緩緩的說道。

黑貓頓時石化在了原地，過了好一會兒才清醒過來。

“師父，徒兒便是不吃不喝不合眼，也一定要修煉人，仙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