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這邊走。”
明箏和宮人在小道上急步走著。
是突然被敬嬤嬤人請過來的,原本邊帶著的侍婢都沒跟著。
宮人噎噎哭著,“早知道奴婢定然不放孫小姐他們去……可佳嬪娘娘發了話,說姑娘們去玩,奴婢哪里敢攔,這下好了,若是兩個姑娘真有個什麼三長兩短,奴婢怕是抵上這條命也不夠賠啊……”
明箏尚還端持著理智,寬道:“你先別擔心,最要先把人找到,確認兩個人無事。”
找不見人,再怎麼哭都沒用。越是著急的時候,明箏越是冷靜。
“藏書樓離花園這麼遠,又這麼偏僻,當時只有你一個人跟著?姑娘們帶來的人呢?太后娘娘安排侍宴的人呢?”邊走便詢問細節,明菀不是個不知輕重的姑娘,其他姑娘們都在座上,偏要跟著梅二小姐他們去藏書樓?什麼棋譜這麼好看?明家的藏書不夠瞧嗎?
宮人哭道:“原本還有跟著的人的,姑娘們跑得快,又說要說己話,不要奴婢們跟,奴婢心想不過是去藏書樓瞧書,不會出什麼岔子,況且那邊兒也有伺候的人,怎想到……一拐彎,三個姑娘都不見了,等奴婢們找到藏書樓,那邊的宮人都說沒見著人,奴婢們這才慌了,著人先去花園宴席上問問看,奴婢跟另幾個一塊兒就在附近找尋……”
明箏點點頭,“你也不用太擔心,姑娘們不小了,他們有分寸的。姑姑您是佳嬪娘娘宮里伺候的?進宮幾年了?剛才在宴上也多得您照拂,為我們添酒的就是姑姑您吧?”
宮人抹了把眼淚道:“正是,佳嬪娘娘瞧奴婢手腳利索,所以命奴婢在席上幫忙照看。難得明夫人您不怪奴婢,還句句寬,您真是個好人。”
說話間,來到一座殿宇前,宮人猶豫道:“這兒是林貴人和寶貴人住的行館,奴婢上前打聽問問。”
明箏點點頭,等候在一邊。覺得太蹊蹺了,明菀會失蹤?會在皇家別院走,然后失了蹤?怎麼想都覺得不對勁。
片刻,那宮人折回來,“明夫人,沒在這兒,再找的話,只有前頭的靈武堂和綺羅館兩……若那邊也沒有,咱們只好折返,去跟佳嬪娘娘的人匯合,再想別的法子。夫人那咱們分頭行事?您去西邊,奴婢去東邊,一刻鐘后還在這兒見。”
明箏點點頭,目視那宮人慌張地朝東去。
擇了西邊那條路,心里沒來由地忐忑起來。若明菀不是失蹤,而是被人故意藏起來,那對方的目的是什麼?
今天這場宴會上,大家雖是競爭關系,但勝負已分,沒人能搶走麗嬪妹妹的伴讀之位,況且不至于,為著這點小事結仇結怨,彼此都是聰明人,家世面,為了個伴讀位鬧得難堪,簡直得不償失。至于與陸筠的婚事,更與各自的努力沒關系,明菀也從來不是陸筠未婚妻的人選,早就定了婚事,適才太后娘娘在席上還過問過……
陡然間,某個年頭在明箏腦海中一閃而過。
覺得有些荒唐,下意識苦笑了下,覺得不可能。
可是……若真是因為呢?
幾番宮,得了太后青眼,適才席上,更被太后了去。落在有心人眼里,難免不多想。
一個過親的婦人,一不是皇室宗親,二不是天子近臣家眷,三不是太后母家一脈,太后這樣抬舉,在別人看來,會出于什麼理由?
而后又想到……和陸筠某次出宮路上,曾遇到過麗嬪儀仗……加上適才梅二小姐的表現,拉著明菀一塊兒下場,明顯有一較高低的意思……
一瞬間,許多事全部想通了。
那今天明菀和梅二小姐一塊兒失蹤,也便說得通了。
眼前的靈武堂里面會有什麼?
們會用什麼齷齪法子對付?
明箏在布滿銅釘、虛掩著的門前停下步子。
**
陸筠抄小路急步往里趕,靈武堂是宮,是皇上下旨任何人不可擅之地。
若明箏一時急闖進去,等待的結局,正如那宮人所說,只有死。
他握手中的刀柄,急速沖向西北角靈武堂所在方向。
適才在月門前說話的兩個宮人翹首目視他走遠,對視一笑,然后快步回到花園中,其中一個撲通一聲跪下去,哆哆嗦嗦地道:“啟、啟稟娘娘,剛才、剛才……”
佳嬪蹙眉道:“到底怎麼了,吞吞吐吐的?還不快說?”
宮人咚地一聲磕了響頭,十分為難地道:“奴婢看見、奴婢看見有人在靈武堂私會外男……”
佳嬪登時怒目圓睜,“你說什麼?”
宮人叩頭道:“奴婢不敢瞎說,因不是宮里人,怕是找不到靈武堂乃是地,瞧那僻靜,就選了那兒,奴婢親眼瞧見,倆人摟腰抱膀,一塊兒走了進去……奴婢、奴婢……”
“是誰?不是宮里人,難道你的意思?”
佳嬪目視四周,幾個夫人均是面有困,適才有幾個離席之人,多半是去更,或是逛園子說己話去了,在這里私會外男,那得傻什麼樣?
“奴婢是不是說謊,娘娘一去便知。只怕這會兒,那倆人還在的……”
**
風吹著竹葉,發出沙沙聲響。
陸筠心跳如鼓,恨腳程太慢,恨靈武堂太遠。
關于靈武堂的傳說,宮中眾說紛紜。傳聞此地鬧鬼,每到十五的夜晚,便有冤魂出來索命。此長年空懸,孤零零地坐落在別院的西北角。陸筠是為數不多的,知道此地之人。他怕明箏因為擅闖獲罪,更怕的是——里面的東西會不會嚇著。
他仿佛已經許多年沒試過如此奔跑,心跳劇烈得,快要從腔跳出來。
眼看就要到達靈武堂了,耳畔傳來人的尖、呼喊和哭嚎聲,“救命啊,救命啊,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他蹙了蹙眉,心道:“糟了。”怕是已經看見了里面的……
就在他準備沖到靈武堂前之時,不遠有一把低的嗓音喊住了他。
陸筠對這個聲音絕對悉。
他驟然怔住,不敢置信地回過頭。
“侯爺。”
**
“救命啊,不要過來,嗚啊啊,救命啊……”
遠遠聽見聲嘶力竭的哭喊聲,那聲音已經沙啞,顯然已是無助絕到了極點。
佳嬪面凝重地回過頭,“麗嬪妹妹,依你瞧,此事可怎麼是好?這畢竟是地,便是為了搜查,也不能……”
麗嬪垂眼行了半禮,“姐姐,我聽那哭聲凄慘,像是怕極了,也許宮人瞧錯了?這里頭好像沒有男人的聲音?”
宮人騰地跪下去,連連磕頭,“奴婢不敢胡說,就算奴婢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瞞騙娘娘們啊。奴婢真的看見了,看見有個男人摟著個人,一塊兒走了進去。”
佳嬪遲疑道:“那門上這鎖?”
宮人哭道:“許是守門的不知里頭有人,怕今日貴人們誤,便鎖了起來……奴婢不知。”
“救命啊,救救我,別過來,別過來啊啊啊,救命啊!”
里頭的哭凄慘駭人,人聽得心里發慌。
不遠明菀和梅茵攜手走過來,奇道:“發生什麼事了?”
麗嬪掩著帕子道:“噯,別問了,聽佳嬪娘娘發落吧。”
佳嬪被架到了火上,此時證明里頭確實有人,擅闖靈武堂是為死罪。可擅自打開靈武堂,也算犯忌,皇上若是追究……不有些痛恨那婢子多事,更痛恨不知哪個不長眼的,何找死不好,偏來這靈武堂。
“依本宮瞧,還是稟告太后娘娘定奪,畢竟今兒……”
“什麼事?”
后傳來一聲冷斥,將眾人目都吸引了去。
青石鋪就的道上,太后穿赭宮裝,額上勒著同錦地抹額,緩步朝眾人走來。
佳嬪等連忙讓出一條路,紛紛跪下來行禮。
麗嬪瞪眼著太后邊跟隨的人,子狠狠地了。
“麗嬪,你這是怎麼了?”
所有人都在跪拜,只有麗嬪還怔著。
明箏抿笑道:“暑熱難消,娘娘金枝玉葉,在太底下久站,怕是累著了。”
遞出干凈潔白的帕,輕聲道:“娘娘,用不用汗?”
麗嬪理智回籠,忙隨眾人一塊兒拜倒。
明箏看見人群中的明菀,心里石頭落了地。
那慘聲還在持續,越發凄厲可怖。
太后蹙了蹙眉,“是哪個不長眼的?拖出來,送去前治罪!”
麗嬪心道大勢已去,怎料到竟沒能算計得了明箏。那報信的宮人更是一副見了鬼的表,明箏在這兒,那嘉遠侯呢?里頭的人又是誰?
太后一聲令下,敬嬤嬤帶人上前砸開了那鎖。
門被推開,一涼涼的冷風從門吹出來,一瞬激的眾人遍發寒。
跟著門里滾出來個子的宮人,連滾帶爬地撲出來,竟是嚇得溺了。
“秦萄?”
“怎麼是你?”
“秦姐姐?”
幾把聲音同時響起,眾人都認得這人,正是適才給明箏帶過路的那位,佳嬪宮里的二等宮人。
“秦宮人,你為什麼會被鎖在靈武堂?你到這里干什麼來?里面可還有人?”
那宮人眼淚鼻涕橫流,哆哆嗦嗦撲上前,想抱住麗嬪的,“鬼、鬼……鬼啊!里頭有鬼,有鬼!”
的模樣實在可怖,好像真是看見了什麼不得了的東西,在場皆是婦孺,一時也被所染,想到適才那風,眾人都跟著張起來。麗嬪急朝后退,“你別過來!”
太后肅容道:“靈武堂乃是皇家地,皇上有旨,任何人等不準擅,把這宮人拉下去,嚴審!佳嬪,麗嬪,你們帶著眾人來此,是為什麼?”
適才報信那小宮人聞言撲了出來,“奴婢該死,奴婢該死,奴婢眼花瞧錯了人,以為是哪家夫人走錯了路來了這里,而且又胡言語把娘娘和夫人們引了過來,奴婢該死,全是奴婢的錯!”
重重的磕頭,最后磕的那下太重,只見青石上頭瞬間濺上一大灘。
眾人小聲驚呼了聲,太后嚨里涌起一腥氣,蹙眉強行忍住,別過頭來,默了會兒方道:“別死了,適才在場的宮人,全部扣押,一并送到前,由皇上親審。”
說完這幾句,太后疲憊地咳了幾聲,“好了,今兒也累了,散了吧。”
今日一切就在這句話中結束下來。不論眾人如何作想,不論佳嬪心里有多震驚困,他們都沒有機會再多問,再多說。
擷玉閣,陸筠聽見步聲,回過頭來。
太后擺了擺手道:“今日的事,由皇上置,不日便會有結果。”
太后瞥了眼明箏,“幸得你機警,沒著了道,怪我,沒人護著你,提點你……”
陸筠上前,鄭重行了一禮,“今日虧得明夫人,陸筠方未鑄大錯。”
太后無力地瞭了他一眼,他為什麼會上當,為什麼險些著了道?還不是為著明箏?
一聽到明箏有危險,就什麼都不顧,連靈武堂都要闖。太后本不敢去想,若是今日給他闖了進去,會鬧出多大的子來。
朝中本就有無數雙眼睛盯著他,等著瞧他錯,他倒好,沉迷兒私,連命都不要了。
太后冷聲道:“本宮乏了,你們自便吧。”
屋里簾子垂下來,明箏也到了太后的憤怒和失。
覺得抱歉,可這些事本就與無關,貿然被卷后宮的爭端里頭,又該去怪誰?
那宮人本想等進了靈武堂后就把鎖在里面,然后引陸筠來救,跟著所有人突然出現,抓他們的現行,的名聲,的命,就全都代在這里了。
明箏轉朝外走,陸筠跟在后面,喊名字,“明箏……”
明箏不說話。知道一切絕對非他所愿非他所想。他不是個自私的人,一直努力克制不給找麻煩,他還救過的命,要怎麼忍心怪他?
眼看就要出了擷玉閣的門,陸筠一時急,上前一步攔在了明箏前。
停步不及,面門直撲到他口。
為免整個人撞到他懷里去,只得抬手撐了一下。
兩個人都怔住了。
太近了……
的手掌搭在他--口……鼻尖距離他只有半寸……
他垂眼著。
如此近距離的著。連每一睫都數得清,淺淺的呼吸和他的呼吸融在一起。
若無骨的小手搭在他上……
他渾僵直,也不能。
眼睛目視,致俏麗的臉龐,細長白凈的脖子,甚至微微起伏著的……
腦海中仿佛有弦,轟然崩斷了。
他抬手,指頭能到束腰下的穗子,他聲音沙啞地,低沉地開口。
“明箏,你別生氣……”
他艱難地說,“一切錯都在我。我很抱歉。”
“聽說你危險,當時真的顧不得了,我有想過,如果今天注定……逃不掉的話,我會對所有人說,是我的錯。”
收回手,臉上紅一片。此時無比尷尬,想離開,一個字都不敢再聽下去。
可他像個門神一般擋在前,目落在臉上,引起一串火辣辣的漣漪。
“我會向皇上請罪,說是我迫你……”
明箏抿了抿,抬眼瞧他鄭重又有點難堪的神。垂頭道:“不至于……”
“我會求皇上,為你我賜婚。”
他再也不想擔驚怕。再也不想只做的陌生人。
他要他們明正大的在一起。
他要坦磊落的,做他的人……
作者有話要說:劇一下,為什麼靈武堂是地,為什麼鬧鬼,為什麼冷可怕,因為,靈武堂里有個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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