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如老僧定，超世俗。

將茶盞推至薑麵前，苻離忍不住問：“薑，你沒有話要問我？”

薑眼也不抬，雲淡風輕道：“問你什麽？”

“魏驚鴻不曾告訴你？”苻離擰眉，暗自將‘辦事不力’的魏某人剮了一千遍。

薑從書卷後抬起眼來，看到苻離冷著臉坐在對麵，一副悶悶不樂的樣子，便擱筆了凍紅的指尖，懶洋洋道，“如果你說的是兵部侍郎家的妹妹這事，我想，我知道了。”

第62章

暖室茶香四溢,窗外可聽見簌簌雪落的細微聲響。苻離等了許久也不見薑的下文,忍不住問道:“此事,你如何看？”

雪日的過薄薄的窗戶紙，給薑的臉頰鍍上冷玉一般的，逐漸長開的眉目愈發清豔俗。將指尖暖,抿了口茶熱，又捧起書卷研讀起來,手撐在茶案上笑道：“我一不知曉那嚴家妹妹的容貌，二不知曉的品,能有何看法？”

苻離對這個答案頗為不滿,道：“我並非是問你對的看法。”

薑淡緋的輕輕勾起，漫不經心道：“你年有為,文武雙全，有那麽一兩家看上也實屬正常……”

“薑！”苻離手,以佩刀住薑手中的書卷，試圖將的視線從書卷拉回到自己上,“你就不怕別的姑娘把我騙走了？”

“這有什麽好怕的,我信你呀！魏驚鴻告訴我這個消息的時候，我的確略微吃驚，但還沒到要找你興師問罪的地步。你以前是萬眾矚目的苻大公子,那麽多姑娘心儀你,你都不曾心，沒理由如今有了心上人了還腳踩兩隻船，那不是你會做的事。”

薑想了會兒,繼而道，“而且，你若心中有我，天仙也騙不走你；你若心中無我，我也留不下你……既是如此，倒不如隨緣。”

“這是什麽歪理？”苻離不悅道，“你就不吃醋？”

“我又不是你，天天抱著醋壇生活！”薑低低一笑，跪坐著抻了個懶腰，“有時間來取悅你，還不如看書呢！”

這句話顯然是在打趣苻離年無知時說的那句‘有時間來取悅人，倒不如練劍呢’。苻離麵一沉，偏生又奈何不了，隻低低道：“若不是吃醋，你今日約我來作甚？”

“你曲線救國，讓魏驚鴻來激我不就是想見我麽？”薑道，“你最近是怎麽了，平時一月兩月不見也不見你這般著急啊。”

“……”苻離自然不會承認自己是在‘曲線救國’，隻略一沉道，“九月二十八，我遞了帖子國子監，在上膳齋等了你許久。”

薑一愣，下意識問道：“有這事？”

然後才回想起來，那幾日馮祭酒正為國子監中舉的二十三人講學，還搜羅了一車往年會試的卷宗來，命中舉的學生七日研讀完畢並撰寫策論，薑忙著解題對答，守門監丞遞來的拜帖一律在桌案下，不曾拆閱。

隻當那些拜帖是想要結識的士子、貴遞來的，卻不料其中有苻離……等等，九月二十八？

想起什麽似的，薑猛地抬眼道：“那日是你的……”

“生辰。”苻離淡淡道，“我就是想見見你。”

苻離的話徹底印證了薑的猜想。後知後覺地瞪大眼，麵上的輕鬆閑適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真切的窘迫和慌，極慢極慢的‘啊’了一聲，小聲說：“我竟是……忘了。”

說罷，猛地抬起書本捂住臉，隻出一雙微紅的耳朵，聲音嗡嗡地傳來，懊惱重複道：“我竟是忘了！”

往常過生辰，苻離又是送梅花又是千裏趕往兗州給送簪子，而如今苻離十九歲生辰，竟是溺在書海裏全然忘卻！

忘得一幹二淨！

見薑是真的懊惱自責，苻離的心又了，目也和些許，試圖手將捂住臉頰的手拉下來，裝作大度的樣子道：“你既然來此，我便原諒你了，反正重要的也不是什麽生辰，就是想著見你一麵。”

他這般說，薑更是過意不去，將手放下，出一張捂得緋紅的臉來，果斷道：“不行，今日我給你補上生辰。”說罷，拉著苻離的手腕起，“走！”

苻離下意識拿了配刀起，問：“去哪兒？”

“今日下雪，不知街上可否還有賣冰糖葫蘆的。”薑舒展眉眼笑道，“若是沒有，我就帶你去上膳齋吃最新品的菜式。”

這副模樣，竟是一點孩兒的都沒有。苻離角一揚，道：“我不吃糖葫蘆，也不去上膳齋。”

“那你想要什麽？盡管說便是，隻要是我能做到的，我定當奉陪！”

“陪我去莫愁湖邊賞雪罷。”苻離想了想道，“帶上一壇好酒。”

“隻是如此？”

“如此便可。”

薑心想，這個要求未免也太簡單了些。但既然苻離提了，必定滿足，便道：“好罷，我們先去東街酒肆買酒……你想要什麽酒？”

苻離道：“玉春。”

薑將書卷收拾齊整包裹好，抱在懷中笑道：“你們江南人就是風雅，連酒水的名字都這麽風雅。兗州盛產高粱酒，如刀，腹似火，下次帶你嚐嚐！”

苻離拿起木架上的墨鬥篷給裹上，聞言提醒道：“玉春雖名字和，但後勁十足，不比你們的高粱酒差。”

薑輕哼一聲，不以為然。

雪日極寒，行人寥寥，萬籟俱靜，湖邊的厚雪上連腳印都甚為稀，隻有幾位頭戴鬥笠、披蓑的船夫還在撐桿運貨。

薑提著兩小壇剛溫過的玉春，同苻離一起繞過莫愁湖的西北葫蘆口，從石橋上艱難行過。因天氣太過寒冷，亭中空無一人，可見湖麵霧蒙蒙的冷氣縈繞，滿目銀裝素裹，唯有遠高樓的簷下能瞧見些許孤寂的暗青，如淡墨留白的一幅水墨畫。

寒風襲來，吹得滿樹的積雪簌簌落下，薑鼻尖微紅，風中淩。

湖中來儀亭中的風實在是太大，坐在裏頭多半要寒，苻離擔心薑的，便臨時折道租了一艘烏篷船，牽著薑的手將引船篷中。

兩人也不劃槳，隻任憑漁船在湖中緩緩飄。篷中有小火爐，倒也還暖和，薑遞給苻離一壇酒，問道：“聽說你要升兒啦？”

苻離放下佩刀隨而坐，平靜道：“最終如何，須得明年考核功績之後定論。”

“既是有這個風聲，多半十拿九穩了。”薑與苻離一酒壇，笑道，“提前賀你升遷！”

“也賀你來年春闈高中，杏榜提名。”苻離回砰酒壇，拔去紅布包裹的木酒塞，仰首痛飲了一口。

其實薑很喜歡苻離飲酒的姿勢，一武袍英姿颯爽，仰首時下頜連著滾的結形人的曲線，像個浪江湖的年輕俠客，說不出的英氣。薑忍不住多看了兩眼，戲謔般道：“約莫是做的原因，你近來說話越發好聽。不過話說回來，按照你這般升遷的速度，興許再過兩年便能勝任鎮使了。”

“現今職還小，上頭又知曉我與太子親近，自然會升得快些。”苻離說不出是謙虛還是不甚在意，清冷道，“以後職越大，便越難爬。”

薑飲了一口氣，砸吧砸吧品味一番，瞇著眼說：“這酒頗為甘甜。”

苻離見了，忙按住灌酒的手道：“這酒後勁足，慢些喝。”

“放心，我酒量很好的。”薑頗為自信道，“以前和阿爹喝高粱酒，我也未曾輸過。”

苻離將信將疑。

半個時辰後。↘思↘兔↘網↘

湖麵幾隻水鳥飛過，簌簌的落雪聲中，薑麵桃紅，雙目遊離，眼尾一點豔，一本正經地指著烏篷船外的湖麵道：“苻離，這裏麵有魚你知道麽？”

苻離無言半晌，手去奪的酒壇，平靜道：“你醉了。”

薑死死地抱著酒壇，扭過子道：“你不信，我這就跳下去給你捉兩條。一條紅燒，一條清蒸！”

苻離生怕這醉貓真會跳冰冷刺骨的冬水中，忙傾按住道：“小船不穩，別來！”

“水中不隻有魚，還有月亮！”薑掙開苻離的手，執意起，“我給你撈上來，送你做禮如何？”

說這話時，眼眸中滿是意氣風發的笑意，就像是天上星辰的輝落在的眼中。隻需用這樣的眼睛著，苻離哪裏還顧得上天上的明月？

忽的船一陣搖晃，薑本就醉了子，踉踉蹌蹌朝後仰去，苻離慌忙去扶，卻被帶著朝前撲去，將薑結結實實地在了下。

堅的膛與的脯相抵，比陳釀的玉春更為醉人。小船微晃中，苻離失神了一會兒，仿若整個應天府在他眼中消失匿跡，唯有一湖一舟，以及薑近在咫尺的臉……

薑被他得難，忍不住悶哼一聲，手推了推他的肩道：“好……沉。”

模模糊糊的嗓音，像是半夢半醒的囈語。苻離回神，忙撐起手臂將護在下，啞聲道：“你沒事罷？”

暖爐裏的炭火劈啪細響，兩人的鼻尖相隔不過半尺，呼吸纏，能聞到甘冽清淡的酒香。薑脯起伏，白皙的臉頰上浮著紅暈，眼中也蒙了水霧，不似平日那般聰慧機靈，含糊道：“……還未撈到月亮，送你做禮。”

竟是還惦記著這事。

船微晃，漸趨平穩，苻離抬手了薑的臉頰，眼波沉沉道：“我不要月亮，你就是最好的禮。”

說罷，他難自，垂下頭輕輕吻住了薑的。先是淺嚐輒止的試探，逐漸加深，愈發濃烈

帶著酒香的吻，炙熱而綿長。興許是被酒意攪了思緒，這個時候的薑比平日安靜，也比平日更為熱。一吻畢，兩人都有些燥熱起來，氣籲籲地著彼此。

苻離那雙看什麽都不屑一顧的眸子徹底沉淪，隻餘下深邃的意湧。

薑躺在船艙實的木板上，眼尾上挑，抬起手，指腹輕輕碾過苻離的下頜線，笑著問道：“那嚴家妹妹與我相比，如何？”

笑得狡黠，苻離一時看不出是真醉還是假醉，隻心神微，一個多月以來的思念和空虛都在此刻填平，再無丁點失落或是憾。

“我不曾見過。”苻離抓住薑的指尖，帶著的低啞道，“我同他們說，我已私定終。”

他的眼眸很深，不到底似的，蘊著悉又陌生的占有。

“苻離，你是不是故意的？選了這麽烈的酒，我都快看不清你的臉了……”話還未說完，苻離將的手腕在船板上，再次堵住了的。

碎雪依舊，船隻孤零零漂在湖心，了銀裝素裹中的一個黑點。風鼓船艙的棉布簾子，艙卻是一派溫馨旖旎……

薑醒來的時候，眼先是昏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