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艙，繼而才覺察出腦袋的鈍痛昏沉。撐著子起，上蓋著的鬥篷便順勢下來，出了齊整的衫。

因為醉酒，薑依稀記得些許旖旎曖昧的畫麵，斷斷續續的，但足以令麵紅心跳。若是平時也不介意同苻離親近一番的，可是這天化日湖心之中親親吻吻、摟摟抱抱，總歸過於放。

想到此，深呼吸定了定神，這才捧著鬥篷彎腰站起，掀開藍花布簾一看，隻見月上中天，梅花雪月，湖心冰雪清冷，船頭一襲武袍的年背對著盤而坐，著粼粼冒著寒氣的墨藍湖麵，不知在想些什麽。

冷將苻離的姿定格一道鑲著銀邊的暗影。聽到後的靜，他驟然回首，目在見到薑的一瞬和下來，輕聲道：“醒了？”

“都這個時辰了？”薑著作痛的額角，兩如煮的麵條一般無力，搖搖晃晃道，“百戶大人可有趁我醉酒，對我圖謀不軌？”

苻離低低一笑，清高道：“你也太抬舉自己了，你上有何可圖的？”

“哎呀，也不知是誰趁我醉酒這樣那樣的，還說我就是他最好的禮呢！”

薑毫不留地破苻離高傲的偽裝，出裏頭溫暖的裏。苻離沒想到還記得，不由耳尖一燙，懲戒似的手將拽懷裏，警告道：“當心我今晚就‘圖’了你。”

酒醒了，臉皮也厚回來了，薑才不怕他的威脅，反而順桿爬上靠在他肩上，閉目哼道：“別，我頭暈。”

苻離將懷中的鬥篷出來，重新裹在上，過了好一會兒才打破雪夜泛舟的靜謐，問：“何時回兗州？”

“約莫十二月初十。”薑道，“來年三月初就要會試，二月份須得趕回應天府準備，故而會歸鄉得早些。”

苻離‘嗯’了一聲，道：“我送你。”

今年阮玉的阿爹來京做了尚書，薑便找不到相伴歸鄉之人了。薑知道苻離是擔心自己一個人路上出了差池，心中，笑著說：“你那麽忙就不要跑這一趟了。阿爹派了管家來接我，不會有事，倒是你，今年回家過個年罷？順便替我捎份禮給你爹，上次在宮裏麵聖，還未謝過他的恩呢。”

苻離卻道：“就這麽定了。十日假期，我送你到兗州境，便趕回應天府過年。”

見他執意如此，薑隻得歎了聲道：“好罷。就送到兗州境，否則你這十日假期還不夠來回折騰的。”

十二月初，薑去尚書府見了阮玉。

依舊沒醒，瘦了許多，在袖子外的手腕都能看到青的筋脈和突出的腕骨。這數月，每當薑覺得讀書枯燥勞累之時，總要來見見阮玉，隻要一看到好友曾經姿容絕、如今卻消瘦頹靡的麵頰，便能重新積攢勇氣迎風踏浪，麵對每一個挑燈夜讀、冥思苦想的漫漫長夜……

不過聽趙嬤嬤和婢們說，近日給拭子，偶爾能見的手指有靜了。還記得大夫說過，若阮玉能有細微反應了，便離蘇醒不遠了。

薑聽了也欣喜，取了篦子坐在床邊，細致耐心地給梳起頭發來。

阮玉的頭發濃黑漂亮，將來若嫁做人婦，綰起發髻定是如雲堆砌般漂亮，不知要豔羨多婦人。可惜，謝家雖了阮家阿爹的下屬，卻也不願意娶一個癱在床上昏迷不醒的姑娘進門，幾番上門試探，頗有退婚之意，所有人都知道謝侍郎隻是礙於麵子不好開口。

阮家阿爹自然也知道，所以主退了婚。

雖說薑不滿阮家阿爹踩著兒的冤屈上位、為求自保息事寧人，但他做主退了謝家姻親這一事，卻要拍案好。

終有一日阮玉醒來，真兇伏法，霾散盡，會遇見真正珍惜的人。

從阮玉房中出來，薑在中庭遇見了阮家阿爹——如今的禮部尚書，阮紹。

沉的天空仄，這個形略微發福的高大男子轉過來，著薑許久，才道：“玉兒會記得你的義，但我想，並不希你用生命去為冒險。薑，到此為止罷，朝堂裏那些深固的腐朽黑暗，並不是你一個子能改變的。”

隆冬蕭瑟，薑隻是淡淡一笑，反問道：“如果我不幫，誰會幫呢？您會嗎？”

第63章

“‘公道’二字,難於登天。我當初不過一介知府,又遠在兗州,便是有心徹查此事，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皇後娘娘和太子賢德，並不代表薛家明磊落,薑，你知道每年有多京告狀的人死於途中麽？”

阮紹眼中蘊著淡淡的哀戚,負手歎道，“更遑論,阮府中還有妻子老十數人。”不是沒想過討回公道,隻是著妻兒們擔憂害怕的眼睛，他便沒了麵對明槍暗箭的勇氣。

薑垂下眼沒說話,一襲青在蕭瑟的凜凜寒風中飄颻。

“我明白，這些話說多了也不過是冠冕堂皇的借口,可這終究是阮家的事，你又何必淌這趟渾水？”阮紹道,“你對玉兒的恩,阮家沒齒難忘。薑，聽伯父一句勸，萬事平安活著方為正道。”

“可是若我為求自保而不世、不作為,一輩子不前,那我的人生與死水何異？記得《秦律》有言，‘歹人當街行兇，百步之,見死不救者，當同罪重罰’……千年前的秦朝尚且能重罰為非作歹和見死不救者，沒想到千年之後的大明，知府之被人誆騙辱，墜樓重傷，大多知人最先想到的卻是緘默自保、縱容真兇。”

薑氣定神閑地說完，眼神卻不似麵平靜，泛著些許涼，一字一句道：“若當今昏昏濁世暗無天日，我偏要看日月東升雄唱曉。伯父怕明槍暗箭，我不怕。”

說罷，深深一揖，朝大門走去。

“薑，鹿鳴宴不過是陛下給你的一個警示！”阮紹匆匆向前兩步，喚道，“你知道那日是誰往返奔波、費盡口舌請得馮祭酒和苻首輔出麵坐鎮，你才能如此平安地度過此劫麽？”

薑腳步一頓，猛然回道：“您說什麽？”

“如果無人默默相助，你以為自己能走多遠？薑，伯父並非在危言聳聽，隻是希你多想想你的爹娘，也多想想為你奔波護航的苻家大公子。”說到此，阮紹長歎一聲，沉重道，“對於他們而言，沒有什麽比你平安活著更重要……我也不想玉兒醒來後，會失去最好的朋友。”

阮紹一番言辭懇切，無奈和愧疚溢於言表，薑知道他說這些，是真的希自己能平安又平庸地活下去……

張了張，卻說不出話來，隻覺今年的冬天十分寒冷，冷到淚水凍結在眼中，負重前行，步履維艱。

十二月初二，允王府大婚，迎娶的是襄城伯家的李沉。

這李沉是庶出，按禮是上不了皇家玉牒不了王妃的，奈何在國子監修學鍍金，價上漲，又加之結上了臭名昭著卻權勢深的薛家，竟將允王這個不學無的廢郡王吃得死死的，娶府中為妃便是順理章之事。

允王府裏，新婚的紅綢帶和燈籠還未撤去，滿目亮堂的嫣紅與李沉上的胭脂相互映襯，更顯得白細膩、麵帶豔，乍看之下與國子監那個整日跟在薛晚晴邊、不起眼的學生判若兩人，仿佛含苞待放的白蓮徐徐綻放，出了裏頭妖冶帶毒的裏。││思││兔││網││文││檔││共││││與││在││線││閱││讀││

麵前的一排侍婢捧著十二隻首飾盒，每一盒都是珠寶氣巧無比的樣式。李沉從水紅的大袖中出一隻白若霜雪的手來，細細過每一隻盒子，終是挑了一支鮮麗的金鑲貓眼點翠簪，斜斜在發髻上。

剛攏好鬢角，便見允王朱文煜端著寶貝蟋蟀盒子優哉遊哉進門。他手趕走侍，便沒骨頭似的俯靠在李沉肩上，一手住的下頜命轉過臉來，刻薄的一勾，喚了聲“妃”，輕佻垂首去咬的。

朱文煜子貪玩暴戾，做事也不分輕重，得李沉下頜生疼，卻還要裝出最的笑來，輕輕別過頭道：“王爺一大早拋下妾，去了何？”

沒親到芳澤，朱文煜略微不滿，但一回想李沉的滋味便消了怨氣，興致道：“薛世子給本王送了隻大蛐蛐來，喚做‘將軍’。”說罷，他揭開蟋蟀盒子，寶貝似的遞到李沉麵前道，“你看！咬死了我豢養的好幾隻蛐蛐兒呢，兇猛得很！”

李沉依舊笑得，佯做驚呼，順勢誇了幾句，直哄得朱文煜飄飄然似做神仙。

見朱文煜高興，李沉溫順地將頭靠在他懷中，問道：“昨日聽王爺說，父皇一日不如一日，可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昨天宮時遇見太醫院院使，他親口所說父皇已被丹藥掏空，骨髓裏都浸著朱砂毒，怕是不能長久啦。”朱文煜說這話時輕描淡寫，不見得毫悲傷，沒心沒肺的笑著，“父皇這般作踐自己，倒是便宜了朱文禮。我這個太子皇弟，端著一副假清高的模樣，指不定登基後如何打本王呢。”

李沉心中飛速盤算，眼眸中閃過一暗，拉住朱文煜的手試探道：“太子眼中一向容不得沙子，又與王爺不親近，將來若真是他上位，王爺怕真討不到好呢。何況，王爺才是父皇心中最疼的皇子，又年長於太子，要說立儲也該立王爺才對……”

朱文煜的母親是皇上最寵的貴妃，故而他原本是皇上立儲的第一人選，誰知貴妃前幾年香消玉殞，朝中一派‘立嫡不立長’的呼聲，朱文煜敗下陣來本就心生不滿，現在李沉這麽一說，更是激起了他心裏的怨憤……

遂冷聲道：“若不是皇後是他的母親，算嫡出，太子之位早就是本王的囊中之！”

見目的達到，李沉紅一勾，遊說道：“多新君上位的第一件事，便是除去對自己威脅最大的手足兄弟……王爺想要自保，便須得先發製人。”

“可老三已經是太子了，如何先發製人？”

“皇上病重，太子和皇後又忙著攬權專政，王爺何不趁此機會時常宮侍奉湯藥，做一回孝子呢？”

見朱文煜一臉不解，李沉又耐著子解釋道：“遙想曹魏之時，一代梟雄曹孟德偏曹植，不喜曹丕，卻最終舍曹植而將王位傳給了曹丕……王爺可知為何？”

朱文煜擰眉想了想，很快沒了耐，一揮袖道：“本王懶得想，妃直說便是！”

“有史曾言：曹孟德出兵，二子前來相送，其中曹植大展才華作詩一手，引得眾人拍手好，曹孟德卻不為所；而曹丕呢，隻是流著淚再三相送，令孟德不已，認為此子大有孝心，遂對他刮目相看。”

李沉來回著朱文煜的膛，滴滴道，“父皇多疑，與孟德無異。如今他孤躺在病榻上，最需要的便是他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