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不正不經地做了個揖。

苻離嗤之以鼻，扭頭抱臂道：“誰酸你？抬舉你自己。小薑大人天生麗質人甜，子開朗又才華出眾，招人喜歡是應該的，我生什麽氣？”說到最後已是有些咬牙切齒，偏生還要裝作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俊臉都快扭曲了。

自從離開國子監，苻離越發沉穩冷峻，薑已極見他這般年稚氣的模樣，不被逗笑了，叉著腰前俯後仰，半晌才緩過氣來，繞到苻離麵前又給他一揖，玩鬧似的道：“下知罪，下再也不敢與同僚夜逛，定要在宮道旁老實安靜地等小苻大人前來接送！還請大人看在下天生麗質人甜，子開朗又才華出眾的份上原諒下一次！”

朦朧的夜中，一點幽綠的螢火蟲飄然飛過，像是搖曳的一顆孤星。苻離乜著眼看，雖未說話，可眼裏的寒冰早已消融，掠過一不甚明顯的淺笑。

半晌，他終是繃不住破功，手抬起薑的額頭，出那張不施黛卻仍白皙致的笑臉來，邁開步子，略微別扭道：“姓崔的不安好心，以後不許你與他獨，否則……”

苻離高長，薑小跑著跟上他的腳步，湊上去問道：“否則如何？”

“就地正法。”苻離勾著道。

“還說不是在吃醋。”

“……閉。”

薑心大好，放緩了步伐，隻見燈火現，線漸明，兩排披甲執銳的衛軍巡邏經過，朝苻離抱了抱拳，又很快整齊地消失在宮道盡頭。四周複又寂靜，薑著前方苻離修長拔的形，心中一，忽的一路小跑著衝上去。

在前頭行走的苻離聽到後急促靠近的腳步，還以為出了何事，下意識按刀回，卻見薑迎著暖黃的微小跑著朝他衝來，而後‘嘿咻’一聲騰空一躍——

那一瞬的時仿佛無限拉長，苻離微微睜大眼。

他可以清晰地看到眸子裏跳躍的暖，看到足尖點地騰而起的細微作，看到隨風揚起而又落下的青袍……不知為何，他忽的鬆開了握刀的手，下意識張開雙臂。

下一刻，他將薑接了個滿懷。

薑不管不顧衝跳懷中的力度有些大，他後退了半步才站穩，雙手如同護著什麽稀世珍寶般摟了薑的腰，唯恐將摔了傷了。凝固的時間還原，枝頭的樹影搖晃，有窸窸窣窣的風聲和疲倦的蟲鳴，他垂下頭與薑對視，任憑狗皮膏藥似的將兩盤在自己腰間。

苻離目深邃，低聲音問：“這是作甚？”

“不作甚，投懷送抱。”薑瞇著眼，容在朦朧昏暗的線下尤顯明麗，雙手環住他的脖頸壞壞的笑，“而你，卻並非坐懷不。”

星辰下，月中，空無人的宮道狹長寂靜，一戎裝的年輕錦衛抱著眉眼含笑的，如一幅落滿金的畫卷，鐫刻在此夜好的月中。

“胡說。”苻離麵一僵，抱著薑旋轉一圈，輕輕將放在地上站穩，竭力掩飾狂跳的心髒道，“明明是，你太重了。”說罷，苻離轉就走，腳步飛快，實則在薑看不到的地方滿麵懊惱。

懊惱自己定力不夠、功力不夠，明明在一起這麽久了，還是會被薑那禍水撥得失了分寸。

“？”薑還沉浸在苻離那句‘你太重了’中，深打擊，半晌才掐了掐自己盈盈一握的腰肢，追上很不服氣地損道，“我看是你太弱啦，小苻大人！”

二更天的鍾聲敲響，洪武門前，苻離放緩了腳步，麵多恢複了平靜，瞥著道：“我弱不弱，你一試便知。”

薑不知想到了什麽，撲哧笑出聲來。

宮的時辰到了，兩人剛出了洪武門，便見外頭數人快步奔來，喊道：“急報——千戶大人留步！”

待那幾人跑近些，薑才發現他們穿的是鎖子甲、頭戴大帽，正是一戎裝的北鎮司錦衛。這幾名錦衛齊齊抱拳，著氣急促道：“稟告大人，有刺客混詔獄謀害要犯，蔡使命苻千戶即刻趕往鎮司緝兇審查！”

事發突然，方才一路的繾綣煙消雲散。

苻離握了佩刀，目瞬間冷了下來，沉聲道：“我即刻就來。”說著，他朝北鎮司的方向走了兩步，又停住，回過頭來看著薑。

薑見他言又止。心中明了，不在意地笑笑：“你去罷，不必管我。”

苻離擰眉。盡管出了正門再向西走兩刻鍾便可到家中，他依舊有些不放心。

片刻的思索，他點了兩名最得力的下屬，道：“範力，李觀贄，送薑編修回府，務必要寸步不離加強戒備。”

“是。”那兩名錦衛並不問緣由，隻起朝薑做了個‘請’的手勢。

苻離這才轉，與剩下的幾名下屬一同朝北鎮司詔獄奔去。

本來今晚是可以與苻離一同喝酒看星星的，誰知好好的一個夜晚，卻被突如其來的行刺案給攪渾了……一路上薑都有些鬱卒，但看著一左一右兩名麵容嚴肅的錦衛，便生生地將歎氣聲憋了回去。

什麽人膽子這般大，竟能闖詔獄行刺？詔獄乃全天下最可怕的牢獄，向來有進無出，不知替皇族、替朝廷拔出了多患……

等等，投詔獄審查的必定是大案，能闖詔獄行刺要犯的也必定不是普通人。再回想起進來朝堂上發生的大案，薑瞬間心涼，一寒氣順著脊骨攀爬而上。

想到是誰了。

自從前幾日巡城史孫彰被狀告賣鬻爵及貪墨罪詔獄，大理寺卿張炎回便了陣腳，唯恐孫彰口風不嚴將他供出去，由此痛下殺手也有可能！畢竟隻有孫彰死了，才可以將線索扼殺在搖籃中，令他高枕無憂……

可是，張炎回有什麽本事，竟能買通這般厲害的高手潛詔獄——要知道，那地方一向是固若金湯，除了首連一隻蚊子也飛不出的。

還是說，薛家手了？

苻離應是預料到了什麽，所以才會讓錦衛寸步不離地護送回家罷？

一時間薑思緒複雜，連到了家門口都不知道，險些一腳踢在石階上。

心神恍惚地回了房，顧不得寬洗漱，薑坐在油燈昏暗的榻上，沒由來滲出冷汗。自己終究是太年輕了，亦或是開頭進展順利，所以暫時放鬆了警惕，未曾預料到若是薛家狗急跳牆殺了證人、斷了線索，計劃該如何進行下去……

孫彰不能死，他是攻破薛家勢力的最薄弱的突破口。

懷著這個念頭，薑一宿無眠，第二日頂著兩個黑眼圈渾渾噩噩地趕去翰林院修書，卻半天不在狀態，執筆走神，一上午也才寫了寥寥數百字。

倒是崔惠頗為擔憂，裝作無意地在邊轉了幾圈，終是忍不住問道：“昨夜，大人真被帶去錦衛審查了？”

薑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冷不防被他這麽一問，疲憊抬眼，茫然地‘啊’了一聲。

崔惠卻是篤定的疲憊和菜是一夜私刑拷問的結果，眼圈瞬間就紅了，跪拜道：“我不該丟下大人先行，讓大人罪的！請大人罪罰！”

“……”薑也沒心思再寫了，索擱下筆長歎。

不要急，越是這個時候越要冷靜。安自己：一定可以相對策的，一定！

而此時，文華殿卻是一片波濤暗湧。

朱文禮見的了怒氣，拂袖道：“詔獄！我最放心的地方，竟然堂而皇之地進了刺客！蔡使，你就這麽辦事的？”

“殿下息怒！”蔡岐忙單膝下跪，一旁的苻離也跟著跪下。

朱文禮閉了閉眼，再睜眼時恢複了些許平靜，深吸一口氣虛扶起蔡岐和苻離，放緩語氣道：“孫彰買和貪墨關係重大，其背後定有後臺，如若不連拔除，我自覺愧對先祖天下，心中難安。”

頓了頓，他問道，“苻離，昨夜是你與刺客手，況如何？”⊙思⊙兔⊙在⊙線⊙閱⊙讀⊙

苻離沉聲道：“一一男，男的擅刀，的則擅長暗毒針，二人手卓絕不在我之下，目標明確，就是奔著孫彰而去。”

“孫彰呢？”

“毒針，我趕到時便已斃命。”

聞言，朱文禮濃黑的眉皺深，罵了聲“混賬”！

“刺客負傷逃了。不過，”苻離繼而道，“男的已被拿下，咬舌、服毒未遂，還活著。”

作者有話要說：　　居然說孩子太重，小苻大人這個直男是怎麽找到老婆的呢？

老國公（淡定喝茶）：還是老夫有先見之明啊……

第79章

詔獄,油燈昏暗，將人影投在斑駁的牆磚上,如同鬼魅般影影綽綽。蔡岐憤而丟下手中浸了鹽水的馬鞭，接過下屬遞來的帕子了手，繞著木架上綁著的、跡斑斑的男人緩緩踱步，道：“吳越,涼州人氏，和三年參軍，曾任應州參將,弘昌六年傷退伍，投靠平津侯薛長慶，為其幕僚。”

聞言，那浸潤在黑暗影中、渾水的男人手掌微，緩緩抬起腫脹青紫的眼來，隔著髒兮兮散的長發，依稀可以看到他眉骨至顴骨的一道傷疤，深可見骨,泛著森森的白，十分可怖。

見他有了細微的神變化，蔡岐心中有了底，繼而道：“別以為你什麽都不說,鎮司便查不到你的老底。我敬你是條久經沙場的漢子，早日寫下認罪書，將你背後的主謀、同黨及為何要潛詔獄刺殺疑犯孫彰一一道來,本使可饒你不死。”

可那刺客隻是咬牙關，顯然做好了赴死的準備，打定主意不說。

等了許久，森森的獄中隻聽得見燭火嗶剝的聲響，蔡岐的麵越來越沉，漸漸沒了耐。他憤然起，冷聲吩咐苻離：“繼續用刑，注意一定要留活口，莫讓他死了。”

“是。”苻離抱拳領命。

待蔡岐離去，苻離朝前兩步近吳越，於跳躍的火中抬起一雙清冷銳利的眼來，著吳越的眼神如刀，仿佛早已看穿一切。

苻離並沒有安吩咐給吳越上刑，隻是站在影錯的界線中，淡的薄微張，冷而清晰地吐出一個地名：“餘杭西元巷十三號。”

這句話簡直比世間最殘酷的刑罰還有用，輕而易舉地擊潰了對方所有的鎧甲。

霎時，那吳越的刺客暴睜雙目，如垂死的困猛烈掙紮起來，牽扯到上染的枷鎖嘩嘩作響。他想要怒吼，可卻因木塞塞住了而隻能發出暗啞的嗚咽——那木塞是為了防止他咬舌而強行堵上的。

苻離查得比蔡岐更清楚：餘杭西元巷十三號，住著吳越六十歲的老母親和不足八歲的兒。吳越自以為將家人藏得極好，可隻要人活在世上，哪能不留下蛛馬跡？

“若非你們公然潛詔獄謀害要犯，太子震怒之下施錦衛，我也不會出此下策。錦衛查案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