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

“錦衛搜羅來的人證和證就在路上,這幾日就會抵達應天府。”薛長慶將染的帕子丟擲一旁,對屋跪著的一名虯曲、虎背熊腰的魁梧男子道，“殺他們，但凡是留了一個活口，十七娘的下場便是你的明日！”

他目鷙，話語中著濃烈的殺氣，饒是那般魁梧的漢子也被他的氣場得抬不起頭,隻垂首道：“是，主子!”

“還有你,這些日子你做得不錯,對薛家的忠心本侯都看在眼裏。”薛長慶冷冷地盯著程溫，“錦衛遲早會查到遏雲山莊,為保萬無一失，賬簿便分給你和張晉河保管。至於你的的母親,大可不必擔心,張晉河會寸步不離地替你‘盡孝’，你盡管放心去做我給你的任務！”

程溫又怎會聽不出薛長慶言辭中的要挾？麵上閃過慌，忙表態道：“程溫誓死跟隨侯爺！”

一個人有弱點才好控製，薛長慶對他的反應很是滿意,點點頭道：“待此風波一過，本侯便安排你與晚晴的婚事，將來必送你平步青雲。”

“是！朝堂之上，還需全仰仗侯爺重！”程溫拱手施禮，寬闊的袖袍蓋住他眼裏的譏誚。

……

從國子監回到家中已是夜裏戌正，薑忙到忘了吃晚飯，心卻是從未有過的輕鬆。

手裏捧著從街上順路買來的芝麻餅，一邊哼著不知名的小曲兒一邊推門進去。隔著庭院能看到小而溫馨的廳中亮著燭，想必是竇嫂臨走前給點上的。

那兩名錦衛護送到家便走了，薑便回關門落鎖，踏過掛了秋千的圓石小路，穿過小院中的幾桿翠竹，正準備邁上臺階，忽見一顆石子咻的一聲飛來，哐當落在的腳邊。

薑立即回，可漆黑的院中空的，不知那顆石子是從何而來。

“誰？！”正警覺著，又是一顆小石子落在腳邊，不偏不倚，十分準頭。

這會子薑看真切了，這小石子是從屋簷上飛下來的，而始作俑者的嗓音從頭頂的簷上傳來，著夜的涼意，“為何這麽晚才回來？”

苻離？！

聽到這個聲音，薑所有的戒備都瞬間鬆懈，心中欣喜更甚。立即咬著芝麻餅跑回院中，抬頭一看，苻離穿著一利落的錦衛戰襖，沒有戴帽，一平放、一曲起坐在薑家的屋簷上。因今夜黯淡無星辰，他的廓了一道黑漆漆的剪影，不知為何竟顯得有些孤寂。

“我回了國子監一趟……倒是你，你在我家屋頂上作甚？”

“看星星。”

“你眼睛沒事罷？今天烏雲蔽月，哪來的星星？”薑笑著咽下最後一口餅，左右四顧一番，朝著屋頂上的苻離張開雙臂道，“帶我上去，我陪你一起。”

苻離抱著繡春刀，清冷的嗓音中著幾分捉弄：“自己上來。”

薑翻了個大白眼，去一邊的院牆上搗鼓了一陣，費力地搬來一架竹梯子。誰知剛架好梯子，方才還在好整以暇的苻離閑不住了，一個兔起鶻落下了地，單手圈住薑的腰肢一點，翻上了院牆，又沿著院牆快跑幾步，將放在屋脊上坐好。

突如其來的失重使得薑了心跳，腰間仿佛還能到苻離錮住的、令人安心的力度。坐在冰冷實的瓦礫間，頭頂便是手可及的深沉夜空，到耳畔掠過的涼風，終於從失重的不適中回過神來，瞪著苻離道：“不是說讓我自個兒上來麽？梯子都搬好了，你又來抱我作甚？”

“方才那般，隻是想讓你說兩句好話求我。”隔著朦朧的夜，苻離的廓英俊深邃，似乎比平常更好看。他坦然接了薑的一個眼刀，在旁邊屈坐下，用篤定的語氣道，“阿今日心不錯。”

“是啊，很不錯。我以前很不喜歡岑司業，總覺得他太過古板嚴肅了些，可直到今日我方明白：原來他一直將對我們的疼，藏在嚴厲的外表之下。”薑反手撐在後，扭頭著苻離，衫有些微微的褶皺，倒有種頹靡的。

頓了頓，輕聲問，“你呢，因何心不好？”

苻離一怔。他以為自己將心事掩飾得很好，未料還是沒能逃過薑的眼睛。

又或許，這就是相濡以沫的默契罷。

“你每次心不好，都喜歡獨自在高呆著。”見他不語，薑笑道，“有何煩心事，可以說給‘天生麗質人甜、子開朗又才華出眾’的小薑大人聽麽？”

苻離眼中的淺笑稍縱即逝。薑所在之，總是能讓他散盡霾、雲開見月。

“昨日，孟大人命我以‘貪墨職罪’緝查文淵閣大學士韓西。可當我拿著錦衛的緝查令趕到韓府時，看到的卻是一座年久失修的破舊小院……”說著，苻離朝著薑的庭院抬了抬下，“就如同你住的這間院子一般大小，家徒四壁，著老十幾口人。”

堂堂五品大學士，出門迎接苻離時來不及換裳，隻穿了一洗得發白的常服，朝苻離作揖時都不敢高抬臂膀，唯恐出腋下的破。他的夫人亦是荊釵布，雙手糙得像是老樹的皮，韓家十歲的子連雙像樣的靴子都沒有，腳趾從破了的布鞋中出來……

“這樣的貧瘠的一戶宦人家，孟大人卻給他定了‘貪墨罪’。”苻離說這話時語氣很平靜，如同在講述別人的故事，麵藏在深沉的夜中，看不真切。可不知為何，薑卻覺出一蒼涼。

“想來是孟歸德與韓大人有過節，有意為難而給他強行按下的罪名罷。”為數月，薑對朝中的爾虞我詐也有了些許認識，翻來覆去無非是‘栽贓陷害’‘結黨排’等手段……

“那你……奉命查韓大人了？”薑不坐直了子，緩聲問。

“沒有，我帶著兄弟們回來了。”苻離道，“公然抗命，停職半月。”

薑半晌無言，心疼無比。

苻離卻扭過頭道：“孟府的茶真難喝。”

這人還是一如既往地心，有傲氣也有傲骨，按照他這個什麽都要爭第一的倔子，如此停職半月，心中定會不好，所以才會大半夜爬到家屋脊來散心。

可苻離有什麽錯呢？他隻是堅守了心中的道義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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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你捂著我作甚？放手！”薑不服輸，努力想拉下苻離捂住眼睛的手掌，兩人在屋頂上你來我往地嬉鬧，俱忘了近日來全部的煩憂苦悶，放鬆了心。

誰也未曾想到，意外偏在此時發生。

黑暗中，苻離的眼角餘瞥到對麵屋脊後的一點寒——習武之人，對這冰冷的折最為敏[gǎn]！角的笑意不僵住，他幾乎立即察覺到了危險，低喝一聲“小心”，順勢推開了薑！

咻的一聲，箭矢猝不及防破空而來！

薑還未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便被苻離推得仰麵倒下，幾乎同時，一支羽箭著的鼻尖飛過，而一時失去平衡，頓時大著滾下屋簷！

“薑！”苻離踩著瓦礫快步飛奔，在薑即將墜下屋簷時一把攥住了的手。

下墜的巨大慣拉得薑的手腕生疼，幾乎要臼斷裂！咬牙悶哼一聲，懸在半空中不住晃，巍巍抬眼一看，苻離眼中滿是驚懼，脖子上筋脈暴起，一向清冽沉穩的嗓音發著，一字一頓道：“抓我！”

說罷，他朝著自己住暴喝道：“有刺客！竇正何在？！”

那躲在對街屋脊影的刺客猶不死心，又是數箭飛來，箭箭都是直取兩人命！苻離瞳仁一，索翻滾下屋簷躲開那兩箭，半空中迅速調整姿勢，將薑整個兒護在懷中！

與此同時，苻離府中值守的錦衛校尉被驚，立即按刀衝了過來。

砰地一聲悶響，兩人相擁著墜在院中，盡管苻離將護得很好，薑依舊被震得後腦和鼻生疼，強烈的失重和生死一線的驚嚇得閉了氣，隻瞪著眼，中像是被人扼住般無法呼吸。苻離艱難地翻起來，拍了拍薑的臉頰，慌道：“阿，你沒事罷？阿！”

那一拍倒是喚醒了薑的神智，猛烈咳嗽數聲，張開大口熄，還未順過氣來便從苻離懷中起，驚懼問道：“疼你了沒有？還好嗎？疼不疼？”

苻離沒有說話，隻是定定地盯著，眸中殘留著幾分明顯的後怕。他忽的一把抱住薑，用盡全地抱住，呼吸微，啞聲道：“不疼，你沒事就好。”

薑心有餘悸，眼眶泛紅，唞著手回擁住苻離。

一刻鍾後，千戶府中。

竇正呈上一把弓箭，垂首對苻離道：“刺客跑了，屬下失職，隻在對街牆角下拾到了此。”

苻離接過弓箭挲一番，沉聲問：“可看清刺客樣貌？”

竇正道：“天黑，並未看清，隻辨認出其中一名約七尺高，另一名則十分魁梧，長絕對超過九尺。”

“刺殺……”不知想到了什麽，苻離眸一寒，疾言道，“立即派人前去接應徹查私鹽案的劉總旗，務必要保證他們活著取證歸來！”

然而這道指令終究晚了半步，八月初一，取證歸來的劉總旗等七名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