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第146章他會回來

一九七九年四月五日,清明節。

李慧茹端了一碗湯敲了敲門，里面傳來一聲“請進”,推門進去,看到林舒正坐在畫板前畫著畫。

李慧茹走過去，先看畫板，畫稿已經快完,是在森林里面,一個小男孩，和一個小孩,男孩在上面正回頭笑著跟孩說著什麼。

這是林舒和阮老師一起合作系列畫冊。

是南州邊境幾個孩子的系列故事。

從幾個孩子的日常生活,介紹了很多邊境學校和家庭的故事。

邊境很窮,但孩子們的神世界從不貧窮,在這系列的畫冊里,有的只有迤邐的風景,淳樸的民俗，和無窮無盡的趣，還有希。

這個系列的畫冊已經出版了好幾冊。

約莫是戰爭的影響,全國都在關注著這邊,所以每次畫冊一出,都要加印很多次。

據說已經是很多兒園的教本了。

李慧茹把手上的湯碗放在了一旁的桌上,聲道：“一會兒就要出門,這畫也不急于一時，別累著了。”

今天是清明節,林舒想去烈士陵園給的生父顧照量掃墓。

之所以是下午而不是早上過去,是因為今天陵園人肯定多,林舒也不想撞到顧家人，

林舒放下畫筆,回頭看了媽一眼，拿桌上的巾了手，笑道：“習慣了不畫幾筆心里就缺著什麼似的，空落落的。”

月份漸重，學校那邊就申請了家中自學，只要學期末參加考試就行了。

不過雖然不用再每天去學校，但跟教授那邊的研究課題并沒有斷，自己的工作也從來都沒有停過。

每天的時間排得很規律也很滿。

往湯碗看一眼，問阿媽，道：“這個是什麼？”

一邊說著一邊拿勺子試了試，笑道，“味道還不錯，就是有點怪怪的。”

“白蓮須煮蛋，”

李慧茹笑道，“是徐阿嬤特地給你煮的，說是可以去胎毒的，這幾個月都要喝。”

林舒笑道：“這邊講究真多。”

“聽老人的話沒錯，”

李慧茹搖頭，道，“這邊的天氣熱，說孩子生出來容易起瘡疹，這個還真不是假的，我打聽過了，這邊好多孩子生下來就疹，有的輕些，有的嚴重些，那形可真是，不說孩子辛苦，就是想想都心疼……所以啊，你乖乖的，這事上，可不能不注意。”

林舒“唔”一聲，道：“我聽說那個很大機會都是傳的，我跟進錫都沒有這個問題，應該不會有的。”

不過“進錫”兩個字那麼自然的吐出來，那原本還很平靜歡喜的心卻一下子就堵住了。

忙吐了一口氣，低頭舀了一勺子再喝了一口，道：“很好喝，謝謝阿媽。”

李慧茹低頭看兒。

剛剛林舒自以為很快的掩飾都落了李慧茹眼中。

李慧茹只覺心頭像是被針了一樣，疼得要命。

從三月中旬戰爭結束，到現在已經有二十天。

大部隊雖然還沒有撤回總軍區，但一批一批的傷亡將士名單已經出來，部隊里也已經能傳出消息回來。

月初的時候陸旅長的消息就已經傳了出來。

只是沒有進錫的消息。

得了陸旅長的信之后，阮老師就特意拿著信過來了一趟，前天才剛走。

陸旅長跟阮老師的信中提到說，二月底因為戰事需要，進錫帶了部隊和主力部隊分開進軍，依路線看，應該是和另一個師匯合了，這樣的話，撤軍應該是跟另一個部隊一同撤軍，現在部隊還有很多后續事理，傳過來的消息會慢些，讓們稍安勿躁。

可是話是這麼說，但李慧茹和林舒都知道。

梁進錫是部隊軍，不管是撤軍到哪里，以他對林舒的重視，只要回了國家的領土，通訊恢復，就應該會跟報信的。

李慧茹看著林舒手著勺子，一勺一勺的喝著湯，纖細的手腕像是稍微一用力就能折斷一般，只覺心如刀絞。

……這幾個月來，林舒一直表現得樂觀又開朗，該做什麼就做什麼，在外人看來，甚至可能有些沒心沒肺，可是李慧茹是做母親的，卻看出來不知道是用了多大的努力才能一直調節著緒表現現在這樣。

所以原本是不想今天去烈士陵園的，不過最后還是同意了下來。

太多的緒積著，總需要一個渠道釋放出來。

郊區烈士陵園。

李慧茹陪著林舒一起去的陵園。

和禎禎這一日都要上學。

林舒特意沒有帶禎禎一起過去，因為怕他會因為外公的事生出對他父親會不會回來的恐懼，早上的時候就代了，讓他晚上接禎禎放學。

韓稹開車送了們進去，不過自己卻沒進去，只是在外面等著。

已經是下午四點，陵園里已經沒有了多人。

一塊塊墓碑，整齊得方正，肅穆得像是列著陣型，可是哪怕每個墓碑前都有鮮花，行走其間，也仍會從心底出悲涼。

林舒走到顧照量的墓碑前，把鮮花放到了墓前。

那是的父親。

跟顧家人接得很，沒有人跟說過多他的事，不過顧老爺子后來卻給送了很多他的，書，筆記本，日記，不多但卻也能看出簡單長痕跡的照片。

的手上自己的肚子。

每次過來看他的時候，看著墓碑上那張照片，也不知道是不是軍裝的緣故，腦子里就是他跟梁進錫叉出現。

梁進錫的話不多，也一直都很忙，但他卻一直都是一個很好的父親。

想，如果當年他能夠從戰場上活著回來的話，他也肯定會是一個很好的父親吧。

……如果有他在的話，也肯定不會讓別人欺負的。

的眼淚一下子就涌了出來。

其實很多時候都不敢想太多他的事。

每次來看他的時候也會恐懼。

……害怕進錫會跟他一樣，會在戰場上，再回不來。

每一次，都要再跟自己心理建設很久。

跟自己說，進錫他一定會回來的。

的直覺一向都很準，他肯定會回來的。

后傳來腳步聲，林舒吸了一口氣，抹了抹淚轉……然后就看到一個留著微卷的齊肩短發，穿著深裝的子正站立在離幾步遠，兩人四目相對，都齊齊怔住。

百醫院。

梁進錫醒來時是在黃昏，嗅覺比視覺更早蘇醒，聞著空氣中刺鼻的消毒水味道，他睜開了眼睛，白的院墻，慢慢收回目，就看到了吊著的鹽水瓶。

他皺了皺眉，下意識手撐著床了，左胳膊上就有一陣劇痛傳來。

記憶慢慢回歸，媽的，他這才想起來自己左胳膊上過槍傷。

從茶玲和主力部隊分開，他憑著記憶的碎片帶團突圍對方的主力部隊，最后沒有選擇跟自己所屬部隊匯合，而是另辟蹊徑選擇了跟朔江部隊匯合……他不知道了多次傷，帶的一千多人最后只剩下了六百多人。

可是至沒有像記憶中那樣全部慘烈犧牲。

他深吸了口氣，轉頭，改了右手用力，然后看到床邊的按鐘，按了按，不一會兒門就被推開，穿著白大褂的醫生護士就涌了進來。

梁進錫看到人就問道：“這是哪里？”

他的記憶有些混，而現在這個病房顯然和他任何一個記憶都不符。

醫生聽他問話很是松了一口氣。

……這位梁團長已經昏迷十幾天，中間一直反復高燒，前面還是半夢半醒，最近幾天干脆昏迷不醒了，再繼續這樣下去，怕是會有命危險。

上面領導特意代了，這位梁團長在數次戰役都立了大功，讓他們無論如何也要全力救治他。

“百醫院，”

醫生一邊說著話，手上的作卻沒停，一邊示意護士上前量溫，一邊就去給他量。

梁進錫轉頭看了一眼自己左邊胳膊，道：“我的況怎麼樣？”

說完頓了頓，道，“有沒有截肢？”

他已經慢慢理清了一些記憶。

他記得他撤回邊境之后，邊境醫護站醫生說過他的傷勢嚴重，可能需要立即截肢。

醫生；護士：……

“沒有，”

醫生道，“不過你的左邊胳膊可能會一定的影響，影響多還要看后期的恢復。”

梁進錫“哦”了一聲。

相對于截肢，只是一些影響算得了什麼呢？

梁進錫之后才知道現在竟然已經是四月五號，而且因為他傷勢未穩，這邊還一直未跟南州那邊報告他的況。

他想起來自己之前在戰場上跟陸立民說的話，暗咒了一句，他不會跟舒舒說他死了吧……

舒舒。

他的氣息沉了沉。

不過也只是閉了閉眼就睜開了，他道：“我的況怎麼樣，能出院嗎？”

醫生；護士：……

“不能，”

醫生道，“你昏迷了十幾天，不說你的傷勢還有待觀察，就你現在的力，怕是也走不出醫院。”

“抱歉，”

他道，“我要打個電話去南州邊境駐地那邊……可以申請嗎？”

就算現在已經是四月，這里也不是邊境醫護站，但傷員太多，他相信醫院肯定也是十分忙的。

“當然可以，”

醫生道，“不用申請，等你力稍微恢復些，就讓護士推你去通訊室。”

傷員打電話回家是不符合規定，但部隊將領打電話去駐地，這是軍事通訊，他們是必須配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