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鎮拉起微冷的手,慨然道：「其實你亦是在幫朕出氣。」

楚蘭那小子年年都要進宮的,每每任胡鬧得人火冒三丈,甚至連皇帝的書房都敢擅闖。楚鎮有幾塊極為珍貴的硯就都被他摔壞了，奈何氣得吹鬍子瞪眼睛,也不能拿個小孩子怎麼樣，這頑劣的侄兒只要往魏太后懷裡一撲，再灑幾滴眼淚，旁人就只好乾看著。

楚鎮自那之後就加強了書房的戒備,寧可魏太后說他對親戚毫無人,他也決計要與這小子保持距離。

林若秋不知該誇讚皇帝聖明還是說他太過記仇，但不管怎樣，既然皇帝與站在同一陣線上,便無須憂慮了。

楚鎮喂喝了一勺湯，便嚴肅道：「如今蘭小子越發膽大妄為，連你宮裡都敢胡鬧，就算你不懲治，朕也要好好責罰他的！」

言下之意，似乎嫌林若秋那幾板子打得太輕。

其實板子事小，是最經不起嚇的,今夜的作為恐怕會給人留下心理影,當時也是太衝了——林若秋覺得自己好像話故事裡的老巫婆,忙捺下心虛的念頭,慎重問道：「那麼太後娘娘那邊……」

楚鎮面上無於衷,「母后自己不能管教孫兒,難道還不許別人代管教？這事就算鬧開了，太后也占不上理，你放心便是。對了，你跟蘭兒素不相識，他為何跑去你宮裡？」

林若秋亦是丈二和尚不著頭腦，「世子說是來找他的狗……」

話音未落就見楚鎮眉立，如怒目金剛一般熊熊燃燒起來，「朕早就說了你安胎要，宮裡這段日子不許養活，他怎麼還敢……」

林若秋連忙好言安，「他年紀還小，哪裡懂得這些，陛下無須對稚子太過苛責。」

且適才聽楚蘭話里話外，那阿寶的叭兒狗應該經他養育多年，彼此建立了深厚的。設地想想，林若秋在他的位置也會難以割捨——不過楚蘭偏聽偏信，僅憑旁人的一面之詞就來找麻煩，這就很討嫌了。

楚鎮想起侄兒的年紀，氣方才平了些，冷哼一聲道：「這般看來，那畜生不見了倒是好事，否則哪日衝撞了你，朕也容不下它！」

「您是天子，何必跟個小東西計較，沒的辱沒氣度。」林若秋嗔道。其實自己從來不怕貓貓狗狗的——小時候跟著兩個哥哥大街小巷晃，整條街的獒犬見了都不敢則聲，也可能是懼怕手裡的鞭子。哪怕腹中揣了個活寶，林若秋也不覺得自己的戰鬥力會因此下降，更不覺得區區寵能威脅到自己的安全。

只是楚鎮太過小題大做，生怕有何閃失，才強令止六宮豢養貓犬——因了這個，恐怕有不人暗裡恨著林若秋，本來宮裡的日子就寂寞難熬，連個小都不許養，還要不要人活了？

可見招惹的仇恨值有一大半都是因楚鎮而起，林若秋無奈心想，可也只好著，總不能說自己不願意被寵吧？又不是天生犯賤！

年人至都願意講道理，可以暫不理會，可是楚蘭麼……林若秋想了想，提議道：「陛下不如去苑看看，有沒有花相同的，照樣抱一隻過來，省得世子爺因此哭鬧不休，臣妾反落人話柄。」

楚鎮蹙眉，「憑什麼？他來招你，你倒幫他說話？」

這人不會連小孩子的醋都吃吧？林若秋抱著他的胳膊撒起來，「不如此，怎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臣妾這廂賠禮做了人，太後娘娘那頭想必也沒話說，如此大家都能平平安安過年，不是正好？」

真的不願這時候再起風波，想想熬過兩三個月這孩子就落地了，哪還有心思心別的？

楚鎮慢慢上的肚腹，目中一片溫，繼而輕聲道：「就依你。」

林若秋莞爾一笑，正提著食盒離開，誰知楚鎮卻拽了拽的袖，「且等等，朕和你一起回去。」

這麼晚了，還來回折騰做什麼，林若秋正要拒絕，誰知楚鎮卻含蓄的著道：「你挑這個時候過來，不就是為了引朕去你宮裡？」

這個真沒有，您想太多了。林若秋心下暴汗，想要解釋，卻發覺無從解釋起：本來派下人傳個話就好，非得親自過來送宵夜，換了誰誰不多想？

也許真有這個心思呢？林若秋自己都被繞得疑疑起來。

楚鎮笑地的臉，聲調極為愉悅，「這樣爭寵的法子朕見多了，換了旁人朕本不會理會，但既然是你，朕願意上當。」

林若秋眼睜睜看著自己的臉頰被了吊爐燒餅，心道幾時能這麼報復皇帝一番才好——不知楚鎮的小白臉起來舒不舒坦。

*

長樂宮中，魏太后正由永安大長公主陪著說話。這位公主娘娘為著商量年節時的賀禮專程趕來，倒恰好撞上。

聽見裡頭一聲賽過一聲的嚎啕，永安大長公主念了句佛，十足悲憫的拿手絹拭淚，「可憐的孩子，不知在瓊華殿遭了多罪，那林氏怎恁狠得下心腸！」

魏太后冷眼看這般表演，並不搭腔，永安還在宮裡時就是一副潑皮子，什麼事都想摻和一腳，如今都是做祖母的人了還不肯消停。魏太后豈能被這種大姑子唬住。

見永安百般作態，魏太后只淡淡道：「方才太醫已經來瞧過，說兩人幸好的是皮外傷，可見那林氏下手還留了面。」

雖則亦惱恨林若秋私自刑，但這件事說起來是楚蘭不遜在先，誰他闖進瓊華殿放火炮的？那林氏但凡心智脆弱一點兒，了驚嚇，這孩子還能不能保住？

還好沒楚蘭功，否則林氏真出了事，魏太后反而該憂心如何保住這個孫兒——皇帝對林氏的護人人都瞧在眼裡，倘若林氏沒了這個孩子，們的母子分也將到頭了。

眼下還算好的，楚蘭雖犯下錯，好歹也領了罰。而林氏小懲大誡，魏太后雖略覺面無，心裡其實倒有幾分欣。楚蘭喜歡胡鬧不是不知道，只是膝下唯獨這麼一個孫兒，魏太后每每要責罰都狠不下心腸，如今蘭哥兒在林氏那裡吃了虧，想必以後能學著懂事些了。

永安公主見意息事寧人，卻代為打抱不平，冷笑道：「娘娘好度量，不肯與那林氏計較，可林氏何曾激你的好意？日家倚姣作，只顧纏著皇帝，這些日子皇帝可曾來過長樂宮？長此以往，只怕人人皆知瓊華殿有位林婕妤，卻不知長樂宮還有位魏太后！」

魏太后聽言語尖銳，且正提及心中痛，不由得麵皮紅漲，急喝道：「行了！」

永安公主不依不饒，「還有這回的事，就算蘭兒有錯在先，驚擾了林氏，可蘭兒畢竟養在長樂宮裡，皇帝不該顧及您的面子？好歹問兩句，或是責打過後稍作補償，也免得長樂宮淪為笑柄。」

魏太后雖疑心先前魏雨萱之事是這位大姑子從中作梗，但永安的幾句話卻說到心坎上了。皇帝可以不顧念侄兒，但這般漠視亦顯得魏太后面無，難道林氏才算得跟他一家子？

魏太后正遣人去太和殿知會一聲，就見兩個青太監提著一個緻的鐵籠，裡頭一隻雪白的，約與先前養在灶房的十分相像。

便鬆了一口氣，「拿去後殿給蘭小子看。」

永安公主撇了撇，只得悻悻告退。

彼時楚蘭與小皆四腳朝地趴在榻上，兩人的哭聲此起彼伏。那小傷重，大半是因上疼而哭，楚蘭雖沒他那般慘烈，可想起無故失蹤的阿寶，亦不搭搭。

魏安提著東西過來，見這兩人比賽一般的哭，不由得抹了把汗。可皇帝代的差事不能不辦，做不好可是要挨罰的。

魏安小心翼翼上前，那小一眼瞥見他，搶先一步坐起，頤指氣使地道：「林婕妤令你過來賠罪麼？」

果然是狐假虎威慣了，一看便知上樑不正下樑歪。

魏安怕楚蘭，可不必對一個奴僕客客氣氣的，遂淺笑道：「林婕妤沒做錯，何須賠禮道歉？」

他這會子倒覺得林婕妤還是太心善了，理會這幾個熊孩子做什麼，反正他倆也不領。

小照地上啐了一口，「呸！明明就是林婕妤把阿寶抱走的，說不定阿寶都被吃了呢！」

楚蘭比他聰明些，想起林若秋那會兒教訓他時的神態，不遲疑道：「可說沒阿寶……」

「爺，你可別信們的鬼話！」小警惕的拉了拉楚蘭袖，「大人最會撒謊了。」

顯然魏安也在這些大人裡頭。他隨意笑了笑，並不介懷，只將手中的提籠輕輕抬起，「您瞧瞧，阿寶是否在這兒？」

「它真的回來了？」楚蘭驚喜的喚道，準備將籠中的小好好一番，可誰知細細瞧了兩眼后，他便頹然耷拉下臉，「不是阿寶。」

「怎麼會？您再瞧瞧。」魏安急了，分明是照著那叭兒狗的模樣去找的，能找出這樣雪白的小狗還不容易，天曉得他費了多周折。

無奈楚蘭對那隻朝夕相伴的小寵極為悉，他輕輕搖頭，「阿寶的可沒有這樣雪白。」他指了指白狗的腰腹，「這裡應該有一塊黑的。」

魏安見瞞不過去，只得笑道，「沒了那個，您養這個也是一樣，不染雜的才更稀罕呢！」照他看是賺了。

誰知楚蘭卻憤怒地踢他一腳，固執說道：「可他不是阿寶！他再好，也不是阿寶！我只要阿寶！」

這頑於是哭得更厲害了。

魏安悻悻然到瓊華殿回話，語氣極為憤慨，大有王世子不識抬舉的意思。

林若秋看向他手中完整的鐵籠，裡頭的小犬仍乖乖臥著，皮欺霜賽雪。不笑道：「世子真的不要？」

照看這隻小狗還更可呢，總以為孩都是喜新厭舊的子，難道不是？

魏安嘆道：「小人怎麼說他都不肯聽，只得算了。」

林若秋不以為意，無非表示一下態度，對方肯不肯接都無妨。不過楚蘭的反應實在可樂，林若秋便扭頭著對面，打趣道：「想不到世子爺小小年紀已這般專。」

「朕也是。」楚鎮微微一笑，就著的手咬了半口梨。

從楚鎮越來越不計較與共食這點，楚鎮倒真稱得上專，換了旁人啃過的東西，他只會扔得遠遠的，還嫌髒了手。

不過，林若秋心想，一個人與生俱來的種，與不得不專還是有差別的吧。要是楚鎮能和正常人一般生活，他還會將目凝聚於一人上嗎？

林若秋無從探究這個問題的答案，亦懶得自尋煩惱。但是某種層面上，那熊孩子的心意或許更珍貴些。

阿寶是幸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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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鎮：你真的要跟一條狗比待遇嗎→_→

林若秋：QAQ我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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