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後窸窸窣窣的靜,估著皇帝已穿好裳,林若秋遂回過頭去,卻忙捂著臉,只從指裏瞄兩下:皇帝儘管披上寢,可下擺依然敞著,分明是耍流氓嘛。
楚鎮滿臉通紅,卻並沒有提上子的打算,而是從架子上取下一瓶油膏來,「古先生說了,葯浴完還得立即抹上這個,不然會令功夫白費。」
一口一個古先生,也不知那郎中說了什麼神奇的理論,短短片刻就讓皇帝信服至此。
也罷,按都幹了,扭扭做什麼。林若秋遂起那棕褐的小瓶,裏頭裝的彷彿是某種油一類,小心翼翼的給他塗抹在上,又問著他道:「就這些嗎,古先生還有沒有別的偏方?」
就算是個江湖騙子,可若是騙到以假真,至能給人些許安,也能讓皇帝的心好轉幾分。
楚鎮點頭,「還有一種丸藥,每晚睡前服下三粒,不可多服。」
聽起來藥效就很霸道,林若秋不起了警惕,外敷的葯也就罷了,能口的東西,倘若有人在其中下毒,後果可不堪設想。
將此意一提,楚鎮便笑道:「這個不難,你放心便是。」
原來宮中的一飲一食都是有人預先嘗過的,尤其他自己用的湯藥飯食,更是得由魏安等人親自試菜試藥,打從他決定採納古先生意見的時候,便已打算將魏安拿來當試驗品。
林若秋:……魏安是個太監啊,這種對照真的有意義嗎?是不是該控制一下變數?
不過正常人也不可能有皇帝類似的病,仔細想想,倒是魏安與皇帝的質更接近得多。
兩人一前一後走出凈室,可巧被魏安瞧見,不由得驚奇的瞪大眼,今兒這是太打西邊出來了,淑妃娘娘肯跟陛下玩鴛鴦浴?太開放了吧!
虧得紅柳疾忙上前將他帶下去,免得他說出些不該說的話。
林若秋愈發佩服這丫頭的機敏,若將配給魏安,哪怕是真心喜歡,也難免委屈了些。何況魏安的況沒法誕下子嗣,紅柳家中又只剩一個獨,到了晚景難免孤清。
要是那葯真的有效便好了,說不定試著試著,魏安便……不過這難度系數也太大了些,皇帝好歹還有一點荏弱芽,魏安卻是完全空空如也,量變產生質變,兩者不可同一而論。
楚鎮不像凈東想西想,他是實幹派,轉手就借口祛病養生,先將那葯哄魏安吃了一粒,觀察了一下午,確定無恙之後,他方拿出瓷瓶,用溫水送服了三枚,一梗脖咽下去,還好丸藥做得不大,不至於將人卡死。
林若秋知曉他怕苦,不過這種吞葯法還是略微驚人,又見皇帝輕輕皺眉,便從善如流地將桌上餞端給他,一面卻切注視對方的反應。
楚鎮似乎知曉的心事,淡淡笑道:「作用沒這麼快。」
呃,您老真誤會了,林若秋只是怕那丸藥含有毒素對皇帝不利,而非指他立即痊癒——真沒到那種地步。
不過誤會也就誤會吧,想必皇帝心中亦是七上八下,費了那麼大的勁頭,若依然毫無效,多悲催呀!況且,也得慮到萬分之一的況——萬一比之前還要糟糕呢?那也不是沒可能的。
林若秋關心的問道:「您現在還難麼?」
楚鎮想了想,似乎找不出合適的形容,末了只道,有點難,好似那的微微撐裂一般,卻更似而非疼痛。
聽說傷口癒合之前,人也容易瘙難耐,也許作用機理是一致的。
看來是個好現象,林若秋於是高興起來,遂挨著他躺下。吹滅燈盞之後,林若秋於黑暗中信心十足地向他道:「陛下,您會好起來的。」
好人該有好報,楚鎮生平沒做過一件壞事——為皇帝而言——憑什麼遭如此惡果?就算是前世造下的冤孽,這些年也該償清了。
故而林若秋說這些話,完全出自真心實意,願意相信神佛的存在——假如神明真能發揮效力的話,一切因果報應都願意代為承。
楚鎮聽著清澈而又堅定的語聲,不由得彎起角,從被中握的手,「是,朕一定會好起來的。」
*
然而現實往往冰冷無,次早林若秋並未賴床,一睜眼就忙著起觀察皇帝況,的眼睛雖不像標尺那樣準確,好歹也算得視力良好。然則努力睜大雙目端詳半日,也沒看出半分分別——或許是眼看不到的區別。
楚鎮尷尬的捂著頭,「沒這麼快,過幾天再說吧。」
林若秋這才意識到自己的作略顯猥瑣,忙飛快的從他上溜下來,但看皇帝有條不紊的整洗漱,似乎準備照常作息,林若秋忍不住道:「您今日要見客嗎?」
「不過是田文禮的幾個同僚想要面聖,朕懶得回絕罷了。」楚鎮凝著銅鏡中略顯憔悴的面容,可知他昨夜睡得並不怎麼好,畢竟是切之事,他比誰都要關心。
林若秋婉轉建議道:「您還是推了吧。」
「為何?」楚鎮不解。
林若秋只得向他講述自己的擔心,畢竟那種葯是作用於睪腎以及下部一些腺的,恐怕會有副作用——譬如尿頻尿不盡。何況席間免不了多飲茶,試想一下,皇帝與臣下談甚歡,卻不就得往凈房跑,這不是太損害帝王形象了麼?
當然憋著對更不好。
楚鎮一想有理,且他如今每日都要泡葯浴鞏固心,這麼來來回回折騰,也太容易傷風涼。楚鎮便道:「那你替朕回絕他們吧。」
又著林若秋笑道:「看不出來,你替朕想得這樣周全。」
林若秋嘆息,還不是因為這樁事太人傷神麼?且又關乎私。如今只盼著皇帝儘快好起來,越快越好,當不再為,也就用不著日夜懸心了。
本來就無甚要事,故而林若秋找進寶跑了趟,那些人就知趣的不再上門,只送了些補品過來好顯得誠意。林若秋對外所用的借口仍是水土不服,因了這個,也不再見客了——得照顧皇帝嘛!
旁人倒罷了,唯獨田夫人腆著臉上門探視了三兩回,以為林若秋生怕皇帝被外頭那些小浪蹄子勾引壞了,這才使了個巧宗兒,把皇帝攔在屋裏,為此豪氣干雲地向表示,絕不會讓田文禮找些外頭的貨來跟爭寵——田文禮若敢這麼做,第一個就打斷丈夫的狗。
田夫人此語無論真假,想必總有幾分義氣在裏頭,林若秋唯有苦笑,要是皇帝的病當真好了,才該擔心外頭那些花花草草呢。
現在還不到時候。
葯浴、按、吞丸,每日一整套流程下來,林若秋倒比皇帝還累得厲害,唯獨效甚微,難免打擊人的信心。可林如秋也不敢輕言放棄,反倒待那大古先生愈發恭敬,若非此人太有自信,要不然就是太會裝腔作勢。
林若秋反正沒從他臉上看出半分擔心來,既如此,當然也只好當祖師爺一般供著。若真的無用,再來秋後算賬不遲。
胡卓發覺自己的地位到了威脅,原來陛下此趟南巡所帶的太醫不過寥寥之數,而他仰仗著跟淑妃娘娘的,很容易為其中的佼佼者。如今娘娘對一個苗疆來的游醫青眼有加,他反而失寵了。
胡卓於是到面前來賣慘,哭哭啼啼地表示,他是太醫院嫡脈,所學又盡得黃松年親傳,對聖上和娘娘一向忠心耿耿,難道還比不過一個外來戶麼?況且那人又老又胖,一看便屬祿蠹之輩,倘若讓他做了皇帝邊的近臣,一定會竭力搜刮民脂民膏,給陛下臉上使勁抹黑。
這就純屬胡說了,大古先生雖有些虛胖,年紀可並不老,林若秋打聽過,其實還不到三十,只是長得罷了。胡卓想必也是清楚這點,才深以為威脅,畢竟他資歷尚淺,還未在太醫院站穩腳跟,若此時再來一個外敵,只會百上加斤。
他那套表演卻不知跟誰學的,黃松年總不會教他這些,還是從戲文里看來?面對這樣撒潑打滾樣樣來得的戲,林若秋只得竭力安,並鄭重同他說道,他跟他師傅黃松年才是最值得信任的人,外頭的再好,又怎比得過自己的親信呢?
這就有點將胡卓視為心腹的意思了,胡卓聽后自是恩戴德,一把鼻涕一把淚的答應,會與大古先生努力修好,共同為陛下與娘娘效犬馬之勞,絕不爭吵鬥。
林若秋從他那雙閃爍的眼睛看出來,此人的鬼話全是騙鬼的,因讓進寶留神盯著,免得他對大古不利。其實業有專攻,大古本不可能威脅這小子的地位,無奈事涉皇帝,也只能含糊其辭。
進寶回話的結果,胡卓果然還是暗地對大古下了手,譬如在他的茶里下豆,或是在帳中弄一些使人瘙的藥,令他睡不好覺——都是些惡作劇般的行為,但也夠討人厭的。
奇怪的是胡卓並未佔到便宜,他這些小聰明的招數都被大古一一化解了,倒是胡卓早晨洗臉時看到一臉盆的蜈蚣,嚇得差點暈死過去。
林若秋故意縱著胡卓,就是想看看那苗疆游醫有多本領,如今不免大開眼界。早就聽說苗地有一種驅使蟲豸的異,莫非這個就做蠱麼?
也許他真能治好皇帝的病也說不定。
思緒未落,綠柳便跌跌撞撞進門來,慌裏慌張告訴,紅柳被魏安那不安好心的給推倒了。
真正意義上的「推倒」。
林若秋一怔,雖然知曉宮裏常有些假虛凰的故事,但一時還無法把這兩人聯繫起來,「他不是前太監麼?」
魏安雖偶爾油腔調些,卻還顧全大局,何至於在南巡途中這樣冒失,須知皇帝還未正式把紅柳配給他呢!
綠柳哭喪著臉道:「奴婢也不曉得,那魏公公不知到哪裏灌了幾兩黃湯,方才連廊上撞見紅柳姐姐,紅柳姐姐好心問了幾句,誰知他理也不理,只顧對著紅柳姐姐笑,反手就把人拽進屋裏去了!」
這可絕了,一個太監喝了酒也不至於突然變中鬼,林若秋驀地想起魏安先前為皇帝試過葯,難道那葯真的有效?
太神奇了。
當然此事還是得管的,無論紅柳半推半就還是魏安執意用強,兩人的行為其實已犯宮規,尤其在名分未定的況下。林若秋整道:」本宮過去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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