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若秋不知他為何對外頭的人這般忌諱,若說是因為子的緣故,每常他與宮中嬪妃雖不相好,待們亦是客客氣氣的，且楚鎮雖是客觀意義上的封建統治者,可他卻有一種天然的平等待人觀念，不至於因份看不起誰。

思來想去，恐怕還是楚鎮那惱人的潔癖作怪，潛意識裏覺得這些人帶有臟病,多靠近一步都會被傳染似的——林若秋覺得他純粹是想多了,前些日子跟著田夫人四瞎逛，對本地的風俗約略有了些了解，知道這些歌伎多數賣藝不賣,實在缺錢的才會幹那些齷齪勾當——還得逢上看對眼的客人，肯出一大筆破銀子。若靠賣就能吃飯，何必千辛萬苦地打小學歌舞樂，豈不自個兒給自個兒找罪麼。

且這些人雖嚮往權勢，可真正逢見了有權有勢的客人，反而得畏懼三分，更不會沒頭蒼蠅般的撲上來。須知愈是顯赫的人愈顧及名聲,尤其熱衷掩耳盜鈴,前朝就有一位貪歡好的昏君每每下江南時都得找一大幫絕的花娘陪同,臨走卻令侍衛悉數死,免得皇家脈流落在外,逢上這樣歹毒又心狠的客人,們能找誰說理去？

故而一見皇帝出厭惡模樣，這些人不約而同的退後半步，亦且垂頭不敢聲張。

田文禮卻急了，這些歌伎都是他花重金聘請來的，總不能讓銀子白白糟蹋——須知他雖有些小貪小賄的病，並不敢十分大肆斂財，能在揚州這繁華地界站穩腳跟的歌伎班子，無一不是跟達貴人有牽扯的，其中亦不乏王爺之流的恩客，這回還是田文禮抬出接駕的大招牌，別人才肯多賞他幾分面子。自然這也是雙贏的事，若能得皇帝一聲讚譽，往後們的日子亦能好過許多。

田文禮地瞅著林若秋，陪笑道：「淑妃娘娘，您看……」

原本他得知皇帝乘興出遊，心裏著實高興，及至見林淑妃一併跟來，那笑卻變苦笑——有這個母大蟲在，他還怎麼給皇帝找些男人該有的樂子？

其實林淑妃若願意，他這廂另有安排，府里剛買來一批俊俏的小廝男僕，若林淑妃喜歡，由用了便是——從古到今喜歡養面首的貴婦不在數，原本是為魏太后準備的，可既然太後娘娘沒來，權當林淑妃揀了便宜吧。

奈何當著皇帝的面，此話他沒法出口——皇帝盡可以尋歡作樂，皇帝的人卻必須一心一意，古往今來不都是這樣的麼？

林若秋並不知田文禮背地裏的打算，只見那些歌姬一個個懷抱琵琶，穿單，似水蓮花不勝涼風的，雖同為子，亦不起了點憐惜之意，遂招呼道：「別站在外頭吹風，都進去吧。」

「這……」田知府正在遲疑，田夫人已上前拉了拉他的帶，「愣著做什麼，還不快謝恩。」

難道淑妃娘娘還得跟進去麼，那待會兒怎麼放得開來？田知府怎麼也想不通。

田夫人直怨丈夫死腦筋，明知道淑妃娘娘在此，斷不可能讓那些小狐貍得逞，既如此，乾脆聽娘娘的吩咐，怎麼著就怎麼著算了，哪有旁人反對的餘地？

田夫人遂不理會側那隻獃頭鵝，當面鑼對面鼓地跟那些歌姬商量起來，待會兒該排練那幾支舞曲，該如何出奇制勝。

林若秋悄悄向皇帝道：「陛下待會兒可得睜大眼睛，看看江南風景有何不同。」

楚鎮笑了笑，並不接話，心道其實是你想看新鮮吧，倒把責任都推到朕頭上。不過面對這樣任的河東獅，他一個妻管嚴只好依從，反正懼的名聲是傳出去了。

田文禮這會子倒是定下心神，收斂了不安，他最怕的就是別人說他沒伺候好皇帝，那便是他為地方知府的失責，但勢如此，可見伺候好淑妃娘娘也是一樣。反正娘娘舒坦了，陛下也就舒坦了。

田知府便拉著魏安閑嘮家常，又問起月前皇帝失蹤的況。

魏安滿裏侃大山，越信口開河，「嗐，大人不知道，那日陛下起了雅興，拉著淑妃娘娘到山中走走，誰知到一汪泉眼，手清冽，陛下掬起一捧嘗了嘗，竟比醇酒還醉人，因此吃出幾分醉態，在山間迷了道，耽擱到傍晚還沒回來。」

田知府聽得出神，「那後來是怎麼找見的？」

魏安見他相信，索將事編得更玄乎些，說是走到山腳下的時候，看到上空有一朵五雲彩在山腰徘徊不去，他跟紅柳循著那朵雲的指引，才準確無疑的找到了陛下跟娘娘的方位。

「竟有這種事？」田文禮聽得呆了，聽說凡為天子者周都有龍氣環繞，他以為是謠傳呢，莫非是真的麼？

魏安點點頭，模樣鄭重得像親眼所見，「不止陛下，連淑妃娘娘也是神下凡呢，娘娘進宮之前，宮裏可是連小孩子的聲音都聽不見，也是在娘娘進宮之後，陛下陸續得了一子一，膝下總算熱鬧起來，你說絕不絕？聽說淑妃娘娘在京郊行宮泡過的那汪泉眼亦有奇效，湘平長公主才去了一遭便懷上孕，這可當真是神跡無疑。」

田文禮聽得心不已，他膝下至今只有一個兒子，加上夫人看得，那些妾室至今也無機會懷胎，須知他早就過了而立之年，多盼著日後兒孫滿堂，可眼下這副局面，終究嫌它冷。要是那靈泉對男子也有奇效就好了，或者他得空去泡一泡，再不然，只好讓夫人前去——要是能扭轉，治治那妒忌的病，就更是稱願。

多虧魏安這番吹捧，田文禮原先對淑妃只有敬仰，如今卻多了幾分敬畏。畢竟賢惠的人並不見，宮裏那位謝貴妃娘娘不是也很賢惠麼？可是像林淑妃這樣能造出神跡的卻實在有。

他開始相信林淑妃真乃天下凡。

田文禮思忖片刻，悄悄將魏安拽到一旁道：「如此說來，淑妃娘娘封后之事竟是定了？」

魏安從沒懷疑這些，著他輕嗤道：「你只瞧陛下南巡帶了誰出來，如此還不夠明白麼？」

田文禮一想也是，林淑妃有寵有子，在陛下心頭的地位眼看是無人能匹敵的了，哪怕家世上比其他幾位娘娘差點兒，可淑妃娘娘是從天上下來的神，難道不比凡間那些高門華第更尊貴麼？

田文禮遂掖了兩張銀票到魏安袖裏，托他在淑妃娘娘面前多說幾句好聽的話——不，應該是未來的皇後娘娘。

魏安滿口裏答應著，亦且叮囑道：「到時選后的詔書下來，你也得站到娘娘這邊才是。」

田文禮樂得合不攏，「一定，一定。」他自然是要為自的仕途著想的。

繼續寒暄了兩句，魏安便借口出恭，徑直來到紅柳邊，低聲將方才的對話向轉述一遍，並覷著的臉道：「如何？我這樣幫你家主子，你總不至於連個謝字都不肯說吧？」

畢竟田文禮雖只是個揚州知府，可素來遊廣闊，今日經由魏安之口知道了這些宮中「」，不多時，各州郡的長乃至兩江總督也就都該知道了。謝丞相雖在朝中聲名赫赫，這些地方卻未必都肯聽他差遣，若能得這些人支持，林淑妃封后的可能也更多幾分。

其實無論皇帝立誰為後都礙不著魏安什麼，他依舊是皇帝邊最得力的近侍，之所以這樣上下奔走，自然是看在紅柳伺候林淑妃的面上——如此種種，還不夠證明他的心意麼？

奈何那人好似一塊堅冰，屹然僵立著，渾然不為他所。

魏安嘆了一聲，本待失離去，忽覺袖被人輕輕握住，抬頭看時，只見紅柳微紅著臉，輕而迅速地向他道了一聲「多謝」。

魏安樂開了花，本待一的臉頰以示親切，又怕人誤認為調戲，只得輕輕嗽了兩聲，一本正經的走開。

反正陛下已經下了口諭，此人肯定是逃不的，正如皇帝跟林淑妃形象不離那般，紅柳也別想躲出他的手掌心——事先聲明，最初可是先來招惹他的。

林若秋安靜看著歌舞，只覺皇帝挨著的腦袋不住蹭來蹭去，險些以為邊坐了一隻大狼犬。側看時，只見楚鎮手裏晃著酒杯，兩頰酡紅，比以往尤其顯得黏人。

林若秋從他清亮的眼眸中判斷出他並未喝醉，若不是上頭的緣故，那便是……

楚鎮咳了咳，著耳畔道：「這酒子太燥，朕覺得子都熱起來了，若秋，待會子你陪朕去艙房裏解解涼吧。」

林若秋眼角直，皇帝的措辭雖委婉，還是很容易聽出言外之意。說來楚鎮從前也沒怎麼饞那樁事，果然是新鮮勁還沒過去吧？倒生怕他上了癮，好不容易才能枯木逢春，別又變一枯木才好。

不經意的向皇帝下看去，果然發現那地方已豎起旗幟。大古先生的醫（還是蠱？）簡直出神化，生生將皇帝從一條蟲變一條龍，看皇帝這幾天簡直得意非凡。

林若秋不想起從前一句卡通歌詞，「如果我有仙棒，變大變小變漂亮」，雖然是完全不切題的，不過還真應景呢。

楚鎮發覺裏輕輕哼著什麼，韻律還流暢，不咦道：「你也會唱歌？」

林若秋連忙搖頭，訕訕笑道：「不過是兒時聽過的一段民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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