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若秋沉道:「你去傳達一聲,此為尚宮局的過失,不該怠慢諸位太妃娘娘,本宮會將管理西苑之人革職,缺失的份例也會依數補足,還請諸位太妃安心。」
並非故意幫謝婉玉遮掩,實在謝婉玉亦是無心之過,謝婉玉除非有病才會貪太妃們那點月例銀子,更大的問題出在底下人上,若說謝婉玉真有過失,那的過失就在於沒能明察秋毫——本就沒將這些太妃放在心上,在眼裡,只有皇帝和太后算得主子,其他人都得往後靠。從前未央宮的窘況若非林若秋向皇帝提了一,只怕也是同樣呢。
不管責任歸咎到誰頭上,林若秋的任務是抹平問題,而非將問題攤開,讓臣民看笑話。朝進寶抬了抬下,「照本宮的意思傳話吧。」
進寶卻苦笑道:「小人只怕們不肯善罷甘休。」
西苑那些娘娘的意思分明是要將這件事撕擄開,是拉幾個微不足道的下人頂缸,恐怕不足以塞住們的。照們看來,這件事要麼歸結到謝貴妃頭上,要麼歸結到皇後娘娘頭上,總得有人站出來認罪,們才肯心服口服。
*
景福宮中,錢太妃看著案上那些簇新的綢緞,臉上不自出喜。是個很有風韻的人,雖已至徐娘半老的年紀,可哪有人不喜歡裳的呢?
喜孜孜地朝邊郁太妃道:「皇後娘娘辦事果然雷厲風行,這不就命人開了庫房把春裝給送來了,難怪都說皇后得寵,這人的話比聖旨還得用呢。」
其實錢太妃等人在西苑並未多委屈,錢婕妤上報的時候是誇張一些的。真要說委屈,底下那些太監宮的委屈比們多得多呢,更別說錢太妃還有個好兒子,逢年過節都會差人送東西進來,的日子比旁人顯然滋潤不。
自然,天底下不會有人嫌錢多的,錢太妃白得了幾匹綢緞,心裡已然樂開了花。
郁太妃見這樣容易滿足,不由得冷笑出聲,「幾件裳就把你的給堵上了?林氏若抬一箱金子進來,你是不是還得為歌功頌德?」
錢太妃訕訕道:「不然還能怎麼著?人也發落了,東西也補上了,你我總不能跟撕破臉吧,那可是皇后呀!」
「皇后又怎麼著?」郁太妃冷聲道,「出又低,腦子又不靈醒,白給的機會都不要。」
都把刀遞到對方手上了,那林氏卻只顧著和稀泥,半點沒有攀扯謝婉玉的意思,白生了一副聰明臉孔,卻是個笨肚腸——但就是這種「愚蠢」激怒了郁太妃,令格外惱火。
錢太妃是知曉這位老姊妹的本事的,從前便是昭憲皇后的心腹,昭憲那麼個良善子,若非有護著,老早就被人拆吃腹了,難為被先帝納為妃子之後依然對昭憲忠心耿耿,故而先帝也對其格外看重。
後來先帝駕崩,們這些人都了無之木,被挪來西苑離群索居。若非郁氏幫們想法子,只怕那些管事更得狗眼看人低。故而郁氏提出借份例之事扇風引火,錢太妃二話不說就答應了。
在看來,事已經解決,便該就此收手,何必揪著不放呢?大家臉上都不好看。
郁太妃著那些綢緞盯了半日,斷然吩咐宮婢道:「把東西都退回去!」
錢太妃大驚,忙上前護著,「這怎麼?」
守了十幾年的寡,終日穿些黑的紫的死氣沉沉,還不許打扮得艷些麼?
郁太妃簡直恨鐵不鋼,只得拉著的胳膊將拽開,恨聲道:「你想想!是幾件裳重要,還是宮中的權柄重要?」
從前宋氏那個病歪歪的不管事,謝婉玉隻手遮天也就罷了,好容易皇帝立了新后,好容易這個林皇后徒有子嗣卻無家世,與謝氏正在勢均力敵,唯有這兩人鬥起來,們這些快被忘的老太妃才能顯出分量,否則,在這宮中就真無立足之地了。
錢太妃眼睜睜的看人將綢緞拉走,滿眼都是可惜之意。
郁太妃冷靜的安道:「等著瞧吧,皇后定得親自來西苑請罪,那時就有好戲看了。」
至於皇後會將罪名攬到自己頭上,或是押著謝氏來做小伏低,就不干們的事了——無論哪種,對郁太妃而言都是好兆頭,唯有到那時,郁太妃才有資格跟皇后談條件,所求的東西,絕非幾件裳所能比擬。
縱使郁太妃滿心的好算計,然則半月過去,也未等來皇后駕臨的消息,遣人去打聽,也只說瓊華殿一切如常。郁太妃難免有些焦躁,這林皇后莫非是個傻子,聽不出言外之意?再不然,就是太過聰慧,以致於察先機,明知放好了魚餌,偏偏不肯咬鉤。
郁太妃暗暗心驚,看來該想點別的法子了。
瓊華殿中,林若秋正愜意的著為母親的樂趣——教兩個孩子學走路學說話。不知旁的母親是怎麼看待自己孩子的,在而言是一種認真求索的心態。這樣小的孩子,本什麼也不懂,完全是兩團任人的橡皮泥,難免愈發小心翼翼,恐怕傷著他們分毫。
楚鎮看不勝其煩地教兩個糰子數宣紙上的筆畫,眼睛不瞪得老圓,「小孩子都這麼笨的麼?」
在他看來聽一兩遍就能記住的事,怎麼幾十遍都還在原地打轉?
林若秋白他一眼,「您也知曉是小孩子。」
說不定皇帝小時候比這兩個小蘿蔔頭還傻呢,如今長大人了,就肆意取笑別人——他怎麼不先取笑一下曾經的自己?
楚鎮立刻悉心中所想——夫妻間太過彼此了解就有這點壞,從表就能將對方的心事挖得乾乾淨淨。
「你小時也是這般嗎?」楚鎮恍若無意問道,目卻狡猾的著對面。他很聽林若秋說過去的事,所知最多也就是那幾個哥哥姐姐,站在楚鎮的角度上看,能挖掘更多更有意義的事才是樂趣所在。
林若秋不想到自己小時候,胎穿之人一切蒙昧,得很努力才能表現得像個真正的嬰兒,不過一開始難免出些馬腳——因為不悉嬰兒的脾,大人們開始教說話,就能準確無誤複述大人口中的字眼了,渾然忘了那時才四個月。
林耿與王氏見三丫頭這樣早慧,著實嚇了一跳,林若秋從他們的表上反應過來事有些不對,於是連忙噤聲。夫婦倆再想引說話,就絕不開口,結果直到兩歲半快三歲的時候才慢慢學著說話。於是夫妻倆也就忘了他倆曾有過一個神兒,林若秋反倒落了個呆呆傻傻的的名頭,直到七八歲上,家裡請了先生,夫婦倆見智力正常,未出明顯缺陷,這才鬆了口氣。
後來林從文林從武還常拿此事來取笑,說一定是換了個魂魄,否則怎會突然開竅,林若秋心道的確是換了,不過比你倆所想的早得多呢,在胎里就已經重塑金了。
思緒拉回眼前,林若秋對著楚鎮,自然得選擇於己有利的說法,坦然道:「不會呀,妾很早就學會說話了,家裡人都說這孩子必大呢。」
楚鎮表示懷疑,「不可能,朕一定比你早。」
「才不,妾更早。」林若秋抗議道。
兩人就這麼生蛋蛋生的爭論了一番,都末了都有些口乾舌燥,楚鎮便讓人倒茶來滋潤一下嚨,給林若秋準備的卻是酸梅。
他邊飲茶,邊睨著道:「西苑那些老狐貍擺明了不肯善罷甘休,你真有法子解決?」
林若秋面上半點不見急切之,「自然。」沒有把握,怎麼會在皇帝面前誇下海口?
楚鎮卻以為在裝腔作勢,忍不住道:「若實在技窮,儘管來向朕求助,朕不會取笑你的。」
林若秋回應他的做法是拉下臉皮、扯著角結結實實扮了個鬼臉,繼而哼聲道:「您放心吧,妾說到做到。」
若連幾個行將就木的老太妃都治不了,這後宮真的不必待下去了。
楚鎮嘀咕道:「所以你的法子是按兵不?」這在他看來和白旗投降有何區別,西苑的太妃們還在抗議呢,這廂卻不聞不問,遲早得惹出事來。
林若秋也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竟膽敢上前拍了拍皇帝臉頰,語氣愉悅的道:「您放心吧,們遲早得妥協的。」
先沉不住氣的人,就已經輸了。林若秋若徑直去南苑涉,只會讓那群老怪步步、吞得骨頭都不剩,非得那些人了分寸,這廂才能佔據主權。
進寶進門時,就看到皇後娘娘坐在陛下上,兩人的臉頰以極其曖昧的姿態合著,忙紅了臉要退出去。
林若秋趕住他,「何事?」
進寶不敢正眼去,只得半側著,別彆扭扭的道:「南苑來報,錢太妃娘娘病了,問主子是否過去探視。」
早知道他就該遲些來通傳的,錢太妃的病再重,也比不上陛下跟娘娘親熱要——何況錢太妃的病看來並不重。
他正想著該找何種理由退下,林若秋已然吃力地從皇帝上起來,楚鎮攙了一把,關切問道:「你現在過去?」
林若秋嫣然一笑,「當然。」
等的就是這個機會,否則冒冒失失殺過去,只會顯得理虧,探病的由頭就正當多了。
楚鎮彷彿重新認識似的,臉上流出欣之,輕拍的肩膀道:「快去快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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