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安在門外悄悄窺視,眼瞧著這副場面,不由得大驚訝,咋舌道：「皇後娘娘可真厲害，三言兩語就令陛下改變主意了。」

英雄難過人關，看來到了陛下這裡也是一樣。皇後娘娘懷著孕不能侍寢,陛下還願意陪著，連奏章都能稍稍撇開，不得不說，皇後娘娘著實手段過人——也得陛下願意上當。

說也奇怪，他在宮裡待了這麼久,有看到有人這樣出盡百寶爭寵的,還是林皇後來了才讓他大開眼界。偶爾魏安也會想,自家陛下容貌英偉，氣質不凡，按理很能俘獲子芳心，照說該有不浪貨爭著搶著往他上撲才對。怎的除了林皇后,卻沒人敢朝陛下多笑一笑——莫非個個都像貴妃娘娘那般，有著非凡的上進心，又以家世做依仗，因此無心？

他哪曉得皇帝在林若秋面前是一副臉孔,在旁人面前又是一副臉孔，旁人就算有融化冰山的念頭,也須有膽量嘗試。

但正是在這種循規蹈矩的氛圍下,林皇后的舉才格外到新鮮,魏安扭頭朝紅柳笑了笑，「你們娘娘的本事，不知你學到了幾分。」

紅柳哼了一聲，冷著臉不說話。再年輕，也知道獻邀寵不是什麼好字眼，況且，娘娘承順陛下那是生存之道，何必跟個太監眉來眼去的——這死鬼妄想調戲，沒門！

魏安上上下下打量了紅柳好幾眼，見只是不肯搭理自己，不由得了鼻子：他好像又說錯話了？

人心海底針哪！

*

林若秋往景福宮去了一趟之後，西苑那些人果然安分許多，再不嚷嚷尚宮局要害們。看來出宮的還是很大的，為了能跟遠在封地的至親骨團聚，這些人不得忍辱負重，裝出些乖巧模樣來。

不過皇帝可不會這樣輕易放們離去，林若秋開的雖不是空頭支票，可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想要皇帝予以封賞，總得拿條件來換。至，皇帝也得先考察一下那幾個藩王的作為，若聽話懂事的，就先放出去一撥，那蠢蠢的，則免不了多忍幾年骨分離之苦——孝道歸孝道，朝廷的穩固才是最要的。

而林若秋在宮中的分量亦漸漸穩固起來，一舉彈了西苑那些太妃，不止謝婉玉慨良多，宮中其餘嬪妃亦對心生敬畏——誰能想到林皇后看著溫溫、輕言細語的，卻連西苑那些爬滾打的老油條都鬥不過呢？

這令們聯想到林若秋順的外皮之下藏著只張牙舞爪的猛，從前是沒機會罷了，如今做了皇后，只怕得原形畢、可著勁兒欺負們呢。

旁人也就算了，趙賢妃見多了林氏在皇帝面前花骨朵一般怯怯的模樣，和眼前一對比，愈發不寒而慄，不止自己小心，還囑咐宮娥僕從們避著點瓊華殿，「上樑不正下樑歪，皇后如此，底下人豈有好的，仔細上們的當！」

川兒邊給捶肩邊笑道：「您今日才瞧出來？」

真要是個一問三不知的，陛下怎麼瞧得上：愚蠢的人或許可以得寵一時，卻絕不會得寵一世，林皇后能在宮中多年屹立不倒，並一舉坐上位，自然有的過人之。

趙賢妃沒好氣道：「本宮哪曉得直到今天才出真容？」

從此只以為人的心計能瞞得過男人，卻絕瞞不過為同類的人，這林氏卻是曠古絕今第一遭，把這雙老眼都給騙過去了。想起自己曾與林氏爭奪過公主，後來為著后位又屢生齟齬，趙賢妃心頭難免有些不自在，倒不是怕林氏對自己不利——總歸有將軍府在，不敢拿自己怎麼樣的。不過這人辱人的方式可不止一種，未免今後拿自己扎筏子立威，趙賢妃覺得自己還是放低些姿態為妙。

說到做到。從此以後，趙賢妃每每見了林若秋都繞道而走，逢上不得不打招呼的時候，那模樣也比兔子還乖——對家中姊妹都沒這般親切，林若秋著實寵若驚。

旁人先向低了頭，林若秋自然不會再找麻煩。這人信奉點到即止的原則，只要不是過分得罪，也不會太難為人，沒必要。況且，趙採薇雖不及謝婉玉那樣擅長治理宮務，二人一文一武卻能起到極好的制約作用，林若秋怎捨得拋棄這枚棋子呢？

其實治理後宮跟治理前朝是一樣的道理，訣就在於權力平衡，林若秋從楚鎮上學到的雖然不多，卻已大致得其髓，現在可以放心睡大覺了。

與此同時，另一場風暴卻悄悄醞釀開來，皇帝幾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查抄了魏家，以承恩公為首的幾位掌家人都被收監，眷則足於府不得出行，聽候發落，一時間，京中瀰漫著一片愁雲慘霧——誰知道皇帝此舉因何而來，魏家得勢之後，魏太后讓娘家人與京中不權貴結為姻親，亡齒寒，這些人家害怕到牽連，難免引起恐慌。

林若秋還是在花園中散步的時候聽李薔閑說起此事——如今月份大了，黃松年叮囑有空一定要多出去走，不可在屋久坐，林若秋只好謹遵醫囑，結果除了紅柳綠柳等人外，回回出行都能偶遇上安然和李薔，結果走著走著，就了三人一起散步。

次數多了清規律，偶然就了必然，林若秋不免啼笑皆非，大致能會這二人的用意，無非是為了保護的安全，生怕宮中黑暗，謝婉玉和趙採薇等人會不利於。其實照林若秋看來大可不必，謝趙兩人好歹也是皇后之下最尊貴的妃嬪，背後又有家族坐鎮，得有多大的勇氣才敢朝皇嗣下手？除非倆瘋了。這些年林若秋一個接一個孩子落地，倆不也沒說什麼麼，怎見得突然就走火魔？

況且，安然就罷了，小孩子脾，習慣了當跟屁蟲黏著不放，李薔怎麼也跟著胡鬧起來？

林若秋著對面笑道：「還是攛掇你來的？」

只見遠安然帶著侍撲蝴蝶撲得起勁，渾然忘了自己前來的目的，反倒是李薔亦步亦趨跟在後，不敢擅離分毫——林若秋固然親近安然這個小妹妹多一些，可對李薔，卻更多敬重。

李薔也笑了起來，臉比剛進宮的時候鮮活不，「是個好姑娘，臣妾也很喜歡。」

李薔沒有姊妹，父母亦早早離世，世間所剩的唯有兩個哥哥，可惜李清為了宋氏甘願姓埋名，如今不知所蹤；李海又勢熏心，一門心思將李家發揚大，李薔於他而言，不過是留在宮中的擺設而已。

人間冷漠，故而李薔見了活潑討喜的安然，難免移於此。二人如今也很要好了。

李薔折下枝頭一朵淺紫的報春花，嘆聲道：「月滿則虧，盛極必衰，承恩公府輝煌了這麼久，誰能想到會落到如今門庭冷落的下場，真是報應。」

林若秋已聽簡述了皇帝稟雷霆之威查抄魏家的消息，聞言只覺得心複雜，倒沒有多歡喜之意。魏太后是與不睦久已，從前那個魏昭儀更是曾下手害，但偌大一個家族說垮就垮了，林若秋難免有些兔死狐悲之。

楚鎮不告訴，大約也是怕傷其類，林若秋只能從李薔這裡探聽更多細節，「陛下是因為魏大人貪污的緣故才這樣嚴懲麼？」

雖說楚鎮治下清廉，亦最忌底下結黨賄賂之舉，但他也並非那種食古不化不知變通之人，只要不及原則的問題，皇帝多數況下都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或是從輕發落——不然靠著那點俸祿銀子，有幾個能在京中買下一棟宅子的？

就算魏家行事略過分一些，貪污的數額略大一些，皇帝也不至於震怒至此，聽說已經和刑部商議，要將承恩公魏徽斬首示眾，這就有點匪夷所思了。

李薔搖了搖頭，「是貪墨自然不止於此。」了四周，終是猶豫開口，「聽說魏家還私造軍械，賣給北狄那群蠻子，陛下怎麼會不生氣？」

林若秋險些驚呼出聲，繼而忙堵上，覺得自己的三觀都要震碎了。固然北狄冶鐵業不發達，武裝備等自造有限，不得得從周邊小國購買，可想不到大周朝有人敢做這種事，還是皇帝的舅舅家。

承恩公府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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