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薔著詫異神,十分冷靜的道：「承恩公府自然沒瘋，人為財死，鳥為食亡，有什麼做不出來的。」

百足之蟲死而不僵，承恩公府別看這些年風依舊，里其實只剩下一個空架子，早就不敷出——先帝駕崩那幾年,因皇帝勢力尚弱，承恩公府著實風過一陣,可隨著皇帝登基之後地位日漸穩固，承恩公府卻了一塊甩之不去的狗皮膏藥，加之皇帝有意制太后一方外戚，避免其坐大,承恩公府惶恐之餘，自然只有另謀出路。或許他們也想不到此舉對大周朝有多麼大的危害，但無論有心還是無意,危害已經鑄，其罪定不可赦。

而李薔之所以能知道這麼多的幕消息，則是因此次奉旨查抄的是的哥哥李海。李薔自嘲的笑了笑，「這樣得罪人的差事，也只有妾的哥哥才能應付裕如。」

或許在看來，皇帝是將一個燙手山芋扔給了李家,可林若秋卻由衷到羨慕。有時候多希家世能稍稍強一點兒,多出幾個有用的人,不至於像現在這樣，一家子都是的附庸，連同都是依附著皇帝而存在的。

獨佔恩寵固然好，可萬一也有未老恩先斷的那天呢？站得越高，難免看得越遠，也就意味著更多的憂患，魏太后就算晚景凄涼，好歹風過好一陣子，只怕將來還不如魏太后呢。

林若秋小小的傷了一會兒，便將思緒拉回眼前，安李薔道：「你也無須擔心，這表示陛下看重你哥哥呢，否則怎放心將這樣大的差事給他去做？李大人在京中待的日子最短，與各世家也最淺，未免有失偏頗，陛下也只能選他。」

李薔神卻仍有些哀傷，短促的笑了一下，「我只怕李家會變第二個魏家。」

林若秋沒法再勸了，能說李薔杞人憂天太過悲觀麼？不，或許是很有預見的，日漸增長的權勢，也就意味著李海日漸剛愎自用——終有一日膨脹過了頭，他會將自己脹死。

但就算抱有跟李薔同樣的念頭，林若秋也不能火上添油，畢竟那可是人家親哥哥，只得勉力苦勸了一回，至於李薔肯不肯聽進去放寬心，總歸已經仁至義盡了——若非看在跟李薔份上，林若秋還不能幫那人說好話呢。

兩人正絮絮談論著，進寶從遠小跑著過來了，脖子上都是汗，「娘娘，長樂宮來人了，您先回去瞧瞧吧。」

莫非是魏太後來找說的？林若秋忖道，眉頭不皺了起來。

李薔會意，知趣的道，「姐姐有事，臣妾就不多打擾了。」

說罷便屈膝告退，臨行還把安然也拉走了，省得好奇心發作起來追問不休，也讓林若秋這廂難辦。

林若秋的確有些為難，為魏太后名正言順的兒媳婦，按說是有義務為婆婆盡一份力的，只是這件事……並非記著私仇，但魏家私販軍械給北狄，已經犯了大忌，就算來說，皇帝也未必會饒恕吧？

況且為一國之後，若連自的立場都站不穩，皇帝只怕會惱了，就算仍能保有先前的恩寵，大約也須好一段時日才能哄得皇帝回心轉意。

如何取捨，林若秋一路上無比糾結。

可當走到瓊華殿門首，見到一臉焦急等候著的崔媼時，心頭已如磐石落地。

崔媼急急迎上前來，雖事發突然，仍不忘給行禮——魏太后雖然略護短了些，邊的宮人卻都是訓練有素，也正因如此，魏太后在外頭的名聲並不十分難聽，倘若定要與承恩公劃清界限，也是很容易做到的。

就怕自己不肯。

林若秋耐心聽完一番顛三倒四的陳述，雖是半通不通，好在有李薔先前的話幫忙理清頭緒，林若秋便道：「姑姑，您的意思本宮明白了，請恕本宮無法幫忙。」

崔媼急道：「怎麼會呢？您一向最得陛下鍾，且如今懷龍裔，陛下怎麼著也得賞您幾分薄面，只要您能幫忙說……」

林若秋緩慢而堅定的搖了搖頭，「就算如此，本宮也不會置喙半句。也請您轉告太後娘娘，若真為了承恩公府著想，就請太后親自出面揭發此事，破釜沉舟，或能求得一線生機。」

崔媼臉上明明白白寫著驚訝，似乎想不到會拒絕得這樣乾脆，就算林皇后與太後娘娘之間素有嫌隙，好歹也須假裝一番賢惠孝順吧？

崔媼嘗試著盡最後一把力，聲音艱難的道：「但，承恩公府總歸是太後娘家，亦是陛下的外祖家，陛下總不能眼看著他親舅舅……」

「正因如此，太後娘娘才必須學著壯士斷腕，否則，娘娘不止會失去一個好兄弟，亦將失去一個好兒子。」林若秋聲音清晰的道。

絕不是在危言聳聽，因著兒時缺失母的緣故，皇帝難免會對魏太后抱有期待，亦能多方容忍，可任何人的忍耐都是有限度的，尤其在涉及國土安全的問題上。魏太后若執迷不悟，為了一個不才的兄弟胡攪蠻纏，那隻能讓皇帝兒子的心變得更差。

許是被臉上的表嚇住了，崔媼竟不敢再提，轉就告辭離去。

紅柳著那老婦氣咻咻的模樣，不擔憂的道：「娘娘，您此舉會不會得罪太后？」

就算未必有用，至裝一裝樣子也好啊，有時候覺得自家娘娘骨子裏未免太剛直了一些，只怕免不了要吃虧呢。

林若秋其實只是懶得騙人而已，輕聲道：「既然不打算幫忙，為何要給人希？若這般欺瞞太后，本宮更得落得不孝之名。」

其實說的話句句都無愧於心，也句句都是真理，端看魏太后能否聽得進去。但就算聽不進去，甚至因此記恨上林若秋，今後也傷害不了了。魏太后始終沒認清一個道理，所有的權利都來自於楚鎮這個皇帝兒子，而非那自以為親切的娘家，一旦楚鎮認真了除去魏家之心，魏太后今後也只會是只沒牙的老虎而已，不足為懼。

長樂宮中，崔媼一五一十將適才與林若秋的對話告知魏太后，魏太后聽了倒沒多生氣，只厭惡地撇起角，「哀家早料到不會幫忙。」

那蹄子慣會在皇帝面前裝模作樣，真遇了事躲都躲不及，魏太后本就沒對抱多大指，自然談不上失。

崔媼愁容滿面的道：「那咱們還能想什麼辦法？」

幾次求見皇帝都不得見，魏大人卻在牢中朝不保夕，不日就將斬了！崔媼陪伴魏太后多年，自然很能會此刻的心，兩人都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

魏太后咬碎銀牙，一拍桌案道：「皇帝好狠的心！哀家倒不信哀家要死了，他還能不見哀家！」

聽的意思，似乎打算絕食相抗，崔媼大驚失，「太后不可！」

魏太后的神卻冷徹如冰，「事到如今，還能有什麼辦法。哀家唯有以命相脅，才能令皇帝稍稍容吧。」

崔媼中一團麻，想起林若秋適才那番忠告，陡然一激靈，猶疑片刻還是道：「皇後娘娘的意思，您非但不該手此事，最好是由您出面指證，如此才能遂陛下之意……」

「皇帝的意？」魏太后冷笑道，「皇帝的意思就是讓哀家不顧娘家，不要兄弟，若哀家真能狠心絕到這地步，最不該要的就是這個好兒子！」

崔媼見勸無可勸，只得的閉上。

魏太後主意已決，絕不願多耽擱，當天送來的晚膳便未過——承恩公府一大家子還有牢裏的魏徽都等著救命呢，每每思及此，魏太后便覺中泣。

用不著多麼費力，便堅持了下來，人老了胃口本來也不大好，因著憂慮魏家之事，魏太后更是連粥都懶得喝了。

如是粒米不進三日之後，長樂宮傳來消息，魏太后終於暈倒了。

彼時皇帝剛命人清點完魏家抄檢出的府庫，便馬不停蹄趕來瓊華殿中，眼裏還帶著些徹夜未眠的紅。

林若秋見狀心疼不已，忙命人盛了碗燉得濃濃的參湯來，至於餘下的湯之類補品，等他緩過勁再用。

楚鎮端著碗一飲而盡，臉上有了些許，便著頷首道：「你做得很好。」

林若秋知道這不是誇湯，而是稱讚打發走崔媼的舉——在魏太后那裏或許會被視為不孝，可在皇帝看來，這分明是明事理的表現。

林若秋赧然一笑，著肚子道：「懷著孕的人，只有躲著是非的，哪有去尋是非的，您說是不是這個理？」

反正的娘家扶不上牆，林若秋索做個不問國政的皇后，或許這樣於更有益。此次承恩公府的風波，在魏太后看來是家事，可在皇帝眼中分明是國事，那林若秋最好是兩邊都不管，只做不聞不問。

楚鎮拉著的手，由衷嘆道：「若母後有你這番心，朕就省心多了。」

林若秋覺得這個實在不能類比，若在魏太后的位置，未必不會替承恩公府求——理智歸理智，可有時候往往是會戰勝理智的。

也幸而的娘家不夠中用，不至於釀魏家這樣大的禍事。每到此時林若秋都不免慶幸，林耿雖然糊塗，可他這輩子註定了是個糊塗的小人，釀不驚天地的惡行來，實乃不幸中之萬幸。

看著皇帝鬱鬱寡歡的神，林若秋本待勸他幾句，可巧魏安進來說了長樂宮中消息，林若秋便道：「母後有恙，陛下還是過去看看老人家吧。」

楚鎮冷冷道：「太后若定要尋死覓活，何必告訴朕，一索子弔死在房樑上豈不更乾脆？」

林若秋心道皇帝毒舌起來也是夠毒的，但此刻顯然不是該表揚的時候，林若秋只得懇切的道：「太後娘娘無非想見陛下一面，有什麼話當面說開了也好，陛下也不想中留有憾吧？」

看出皇帝其實賭氣的分居多，至於魏太后……但願見了皇帝兒子能恢復幾分理智，否則，用不著魏太后手，只怕這母子分將由皇帝親手斬斷。

楚鎮終於還是起去了長樂宮，林若秋在心中默默禱告一回，希等會子兩人見了面能一切和睦，如果不能……也無所謂，反正對都沒啥損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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