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怎麼病的?這個問題林謹容倒不好回答陸綸,說出來就是家醜。陸綸見不說話,又手去扯的辮子,卻被荔枝不聲地前一步給擋住了。
荔枝比陸綸大,個子已經是大人了,站著就比陸綸高了近半個頭,板著臉往那兒一站,倒頗有幾分氣勢。陸綸自詡年英雄,自不便和一個丫頭手,卻不由得憤憤不平。
「走,我聽說這回請的雜劇班裡頭有個人的功夫可好,我們去看看。四妹妹回見。」吳襄笑著一把抱住陸綸,朝林謹容比了個眼,拖著陸家兄弟倆去了。
桂圓不解地小聲問林謹容:「姑娘,你幹嘛幫五爺啊?」多好的機會,正好可以狠狠殺殺黃姨娘母子的威風,讓三太太高興一回,卻被林謹容就這樣輕輕給放過了。
「他姓林,我也姓林。以後這種話再不要讓我聽見。」林謹容本不管桂圓的委屈難堪,只轉順著來路折回去。前世時,兒時的最討厭的就是陸綸這個惡霸,可是這一刻被他欺負著,卻覺得真幸福——因為他還活蹦跳著,而不是那冰冷僵,死不瞑目的。自他死後,這世上就了一個真心疼,幫助排憂解難的兄長,林謹容彎下腰,提起被陸綸踩髒的角,看著看著,眼角浸出一滴淚來。那時他總是幫著,這回到來守護他了。
「這陸綸真是可惡,妹妹嶄新的子被他弄得髒兮兮的,還是吳二哥好,又溫和又懂禮貌。」原該早就走了的林亦之突地從一旁的竹林中鑽了出來,遞了塊潔白的帕子給林謹容:「我剛在溪水裡蘸過的,妹妹。」
雖則投桃報李,本是應當的,但從前怎麼就不知道林亦之也是個懂得這道理的?可見事事無絕對。「謝謝哥哥了,妹妹正需要呢。」林謹容笑看了他一眼,自然而然地接過了那塊帕子。
荔枝忙接過帕子,蹲下去小心翼翼地給林謹容起角來,安兄妹倆道:「只是踩髒了一小個角,就看不出來了。」
林亦之不安地絞了絞手指,低聲道:「四妹妹……多謝你了。」他們的關係素來冷淡,他原以為林謹容會看著他出醜,看著他倒霉的,誰知竟會為他解圍,還熱心地串聯了那群高傲的嫡爺們為他作證。事出反常必有妖,林亦之有些懷疑林謹容是不是有什麼謀詭計。
林謹容著他甜甜一笑:「哥哥,本來就不是你的錯,你不過是想替大人分憂,招待好客人們罷了。誰能想到會遇到這種意外?多虧那石頭是落池中,不然傷著了人,那才是不得了。是不是?」的口氣帶著幾分甜的哄,彷彿林亦之不順著的話頭說,就是不識好歹。
林亦之目複雜地看著林謹容,喃喃地道:「四妹妹,我……還是你最懂我。」他曉得自己出不如人,一直就想和吳、陸兩家的嫡齣子弟們打一片,好為將來添點助力,奈何他們看他總是帶了層什麼,他不甘心,就千方百計地想接近他們,所以才會故意誇口這塊靈璧石是平洲第一,背了大人,繞過看園子的婆子,引他們去看那石頭。但這樣的心思,他是不會和林謹容說的,既然林謹容遞了個鮮亮麗的理由給他,他便領了的,順著梯子往下爬就是了。
林謹容朝他點了點頭,卻又帶了幾分小大人似的嚴肅,低聲道:「哥哥想幫忙是好事,但以後這樣的事哥哥還是要慎重了,若是被伯母和嬸娘們瞧見,必要挨罵的。」頓了頓,加重語氣道:「哥哥還要惜自己的子,別不就往水裡跳,要是凍病了怎麼好?不過是拖累了邊人。」
若是往日,林亦之自不會把林謹容一個小丫頭的話放在眼裡心上,今日卻有些愧,覺得說得十分在理,這拖累了邊人,不就是拖累了他親娘麼?三房在家裡不得志,大房、二房沒事兒總要兌三房幾句,三太太吃了氣,還不是要發作在他親娘上?就是父親那裡,自己也不掉干係。林亦之吶吶地應了,又擔憂地道:「太太那裡……」
林謹容親熱地笑道:「哥哥還不知道麼?太太就是脾氣不大好,可也曉得是非的,你就放心吧。稍後讓姨娘過去說一聲也就是了。」今日客人多,母親就算是給黃姨娘臉子看,也不會太過分。
林亦之徹底放了心,討好地同林謹容道:「四妹妹,我過幾日能跟著爹爹出門,我給你帶麵人兒怎樣?又或者,我看到什麼新鮮玩意兒,我買給你?」
林謹容笑得眉眼彎彎:「好呀,謝謝哥哥。三姐姐和慎之也喜歡呢。」
說起五歲的嫡出弟林慎之,那和他就是天上和地下的區別,林亦之微微有些彆扭,隨即裝作理所當然的大方樣子道:「自然不了三姐和七弟的。」
林謹容朝他揮手:「那我先去太太屋裡了。」不指林亦之對們姐弟有多好,只希能盡量保持表面上的平和,不給別人踩們娘幾個的借口。
林亦之又喊住了林謹容:「四妹妹。」他的目落在林謹容的子上,有些躊躇地道:「今日客人多,要不,你重新換條子?我看見五妹、六妹、七妹都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林謹容微微一怔,突地笑了:「這樣就好了。難道哥哥覺得不好麼?」的這三個堂妹,年歲都和差不多,都到了該議親的時候,似老人壽宴這樣的場合,本就是給有心人相看挑選的機會,焉能不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特別是有吳襄和陸緘那樣的人在,大伯母和二伯母定會十分賣力地下足功夫打扮自家兒。可是麼,恰恰還不想摻和,只想坐觀大房、二房為了那薄男爭個不休。
到底年歲小,三太太又心,不會玩心眼,沒人教這個……林亦之不好把話說得太明白,見一副無所謂的樣子,也只得由著去,乾笑道:「好,好。」
林謹容抿笑著自去了。做人,做人,人需要做,前生的失敗大概也與不會做人,不會裝有關罷?那便跟著從頭再學。
林亦之目送著林謹容,只覺著今日上平白多了一種說不出的覺,從前看他是漠然,今日看他卻似是和氣得很?他皺著眉頭想了好久也不得要領,便暗想,無論如何總是自己益,自己年歲漸長,能多個人在太太面前為自己說好話也是好的,今後多多下點功夫和好就是了。
林謹容轉過流水小橋,繞過兩三座亭臺樓閣,方才走到親娘林三太太陶氏的院子門口。才要進院門,就聽見裡頭有人在笑,笑聲輕鬆爽朗。
這樣的笑聲,林家就沒一個人能發得出來!因為被貶斥而一直悶悶不樂的桂圓眨了眨眼,歡快地同荔枝道:「是舅太太!到底還是趕到了!」
荔枝淡淡地看了一眼,垂下眼沒說話。桂圓口裡的這位舅太太,正是林謹容的親舅母,陶氏的長嫂吳氏,也就是吳襄的親姑母。吳氏格活潑,出手大方,每次見著外甥們總是要給禮的,就連著邊的丫頭們也有打賞,由不得桂圓不高興。但這樣喜形於的,也太掉價了些,不知道的,還以為林家有多窮,下人們的眼皮子就淺到了這個地步。荔枝如是想。
林謹容的臉上也是堆滿了笑,加快了步伐忙著往裡走。是真心喜歡這位舅母,子活潑大方不說,難得的心慈明白,從始至終,一直待們姐弟都很好。娘家就是出嫁子的脊梁骨,在最艱難的那段歲月里,若不是舅舅和舅母撐著,母親只怕早就倒下了,只可惜舅母子骨不好,去得太早。再隔了一世能見著舅母,又如何能不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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