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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容！」

林謹容抬頭，但見楊茉牽了知州家的公子，帶著荔枝等人笑嘻嘻地朝著自己這個方向走來，便笑道：「你怎麼來了？」

楊茉道：「裏頭熱氣太足，我悶得慌，恰好真真想出來走走，我便領來尋你。走罷，領我們游游你姑母家的這片梅林？」

林謹容垂眸笑道：「怕是要你失了，我來的次數不多，也是不。」

楊茉便笑道：「那又有什麼干係？我們隨便游游好了。」

林謹容本沒有心故地重遊，但轉眼想到另一個可能，也就從善如流。是比較喜歡楊茉的，楊茉自小寵，雖然憨，卻很磊落大氣，從來不會欺負。只楊茉本是江南人，隔年就被接回去等著嫁人了，開始們還通過幾次信，互送禮，但後來事事不如意，便漸漸同楊茉斷了音訊。能同兒時舊友一起遊玩，也是高興的，更何況也許……也不一定——雖然不容易，但出路從來都是要自己謀算的，好運不會平白降落到誰的上。

三人漫無目的地游著，林謹容與楊茉隨意說些閑話，那知州家的公子年紀小，靜不下來，不喜歡二人這種方式，便丫頭跟了，往一旁去玩雪摘梅。

楊茉笑道：「一段日子不見，你分茶的技藝又高超了許多，我是追不上你了。怎麼練的？教教我，讓我也風一下。」

林謹容微微一笑：「閨中寂寞無他事，閑來靜坐作茶戲。能生巧耳。」這話也是真心，前生後世，莫不如此。

因著吳家與陸、陶兩家的關係，楊茉也是知曉陸林兩家一些事的，也曉得林謹容境艱難，聞言不但不猜疑藏私，還同地看著：「有些事你不要放在心上。我曉得你不是故意的。其實都是怪我。」

林謹容那越來越厚的臉皮這時終於控制不住地一紅，匆忙擺手道：「不怪你，是我自己拿不住分寸……」

楊茉一按的手，笑道：「不必說了，我都明白。你什麼都好，就是這子太憨直太老實了些。」又小心翼翼地道：「你不會怪我說話魯直吧？」

林謹容搖頭：「怎麼會？」這世間的事真是奇怪，有時候外人偏偏比自家親人還要些。以前想不明白，此刻卻是有些明白了，無論是對一個人好還是壞，都容易習慣自然，越是親的，越是做得明顯，越是苛刻。外人呢，角度不一樣，也沒有利害關係，所以反而更顯得熱心大方。

楊茉往前一指：「你看，我表哥他們在那裏。」

陸緘、吳襄二人一同站在不遠一棵最大的古梅樹下，正往們這邊看過來。

梅花疏影里，雪地上的兩個年俱是形清雅，斯文俊秀。

吳襄戴了個銀的小冠，穿件石青銀鼠皮出鋒的錦袍，腳下踏著黑皮靴，手裏還攀著一枝臘梅，笑容淺淡，姿態風流，不愧於他平洲第一年才子的名頭。

陸緘則穿著件花青銀鼠皮出鋒的素錦袍，髮髻上簡單了白玉簪，腰間系著青絛白玉佩，背著雙手，微微側臉看向林謹容這邊。不知是因為天氣寒冷的緣故，還是襯著雪的緣故，他的如冷玉，那雙眼睛也越發幽黑。他並沒有吳襄那樣形於的風流鋒芒，卻猶如雪地里的一枝竹，讓人過目后再難相忘。

林謹容的目從他二人面上緩緩掃過，不知道適才躲在山石背後聽們姐妹幾人說話的會不會是這其中的誰？

「二哥，你們也在這裏踏雪看梅？」楊茉攜了林謹容的手，笑地迎上去，歪著頭看向陸緘，快言快語地道：「你就是陸緘？我是楊茉，吳襄的表妹。也是從江南來。」

陸緘微微頷首，出一個淺淺的笑來：「幸會。」

難怪得林家姐妹都瘋了。楊茉微微一愣神，隨即鬆開林謹容的手，背著手圍著陸緘繞了一圈，站定了，了鼻子，回頭看著林謹容微微一笑，卻不作任何言論。

林謹容卻曉得的意思，便不懷好意地回了楊茉一個在外人看來有些莫名其妙的笑。若是其他普通年男子，被兩個圍觀，還發出如此詭異的笑容，就算是不惱也會好奇，偏陸緘只是在最初時出一莫名，隨即就只靜靜看了二人一眼，隨二人去瞧，此外臉上並無多餘的表，從容自如。

倒是吳襄看不過去，笑罵道：「楊茉，你又調皮搗蛋！」

「我就是好奇你這位剛回來就才名顯赫的好友是個什麼樣子嘛。」楊茉噘：「二哥，你就只會罵我調皮搗蛋，就不會學著誇我兩句麼？」

吳襄鬆了手中的臘梅，看看一旁靜靜佇立的林謹容，道：「你自己不爭氣，還想要誇讚？也怪好意思。適才你又闖禍了吧？」

「二哥你過來！」楊茉不期他已知曉適才鬥茶的事，收了剛才那種故意搗的調皮神，有些不自在地瞟了瞟陸緘，跑過去扯了吳襄站到一旁，低聲道：「你當著人家說這個做什麼？我是闖禍了，但我可不是故意害林四的。」

吳襄輕狂一笑：「我並沒有怪你的意思。他們家既然敢人鬥茶，就該做好輸的準備。讓人承讓才能得到的才名，不如狗屎！」

楊茉無聲大笑，並不嫌他魯，反而使勁拍著他的肩膀，笑道：「也只有你才敢這樣狂！但陸雲的氣度還是極好的，雖然差我還差了那麼一點點。我們在人家做客，多都該給主人一點面子才是。你和陸緘是好友，你當著他的面提這個，不怕他生氣？」

吳襄淡然道：「他要生氣那是他的事，我就是這樣想的，也認為這是對的。」雖然已經收斂了許多，字裏話間毫不掩飾的狂意仍然傾瀉而出。

楊茉嘆道：「二哥，你這個子啊……」

「我也只當著你們會這樣。」吳襄並不以為意，只看著林謹容的背影道：「真是沒想到林四這半天不出一聲氣的悶丫頭竟有這樣一手好茶藝。陸緘說吹塤也比我吹得好。」

楊茉一看他的樣子，就知道這個驕傲的表哥不服氣，便瞇笑道：「要不，你們比試比試？林四要是有點才名，興許會過得稍微好點。」

吳襄淡淡地道：「你有什麼主意？」

楊茉道：「主意不，但就是不知道何有塤。陸雲大概是有的，但我剛得罪了，不想和借。」

吳襄一言不發地從袖裏掏出兩隻塤來。

楊茉咬著牙道：「我還說人家今日不曾請男客，你怎麼兒地跟了來，還帶了塤，是早就打定主意要找機會比這一回的吧？」

吳襄並不否認：「我以前聽吹過的，明明不如我。」

他兄妹二人在那邊說悄悄話，這邊林謹容專註地看著不遠的一朵臘梅，甚至連那臘梅有幾個花瓣，花瓣上的筋絡都看得清清楚楚。眼睛盯著臘梅，卻連不遠蘇真真嚷嚷著要丫鬟給折臘梅的聲音都能聽得清清楚楚。

忽聽得陸緘低聲道：「四表妹，聽說你今日分茶，點出了一朵盛開的梅花。小小年紀有此大，你真有本事。」語氣里竟帶了幾分佩服之意。

有本事？在他眼裏不從來都是個最沒用的麼？是個沒用的妻子，不能討他的歡心；是個沒用的母親，不能保護兒子的生命；是個沒用的兒媳，既不能讓他的生母和養母和睦共，也讓他的親生父母兄弟防如防賊；還是個沒用的姐姐，經常要勞他去替闖禍的胞弟說屁；甚至不能管住手下的丫頭，讓丫頭去爬了他高貴的床，侮辱了他。總之，一塌糊塗，什麼用都沒有。

林謹容緩緩回頭，看著陸緘，帶了幾分挑釁和敵意：「我很抱歉讓姑母和表妹難堪了，但我真不是故意的。」口裏說著抱歉的話，臉上的驕傲自得卻明顯得不能再明顯，若是林玉珍看見，只怕會想狠狠搧一掌才能解氣。

陸緘微微皺了眉頭，定睛看著林謹容，片刻后才道：「你不必抱歉。贏了就贏了，有才能並不是你的錯。這天下間，唯有才能的華是最不該被掩蓋的。」他頓了頓，有些猶豫地道：「你不必防備我，我不是那樣的人。」

真是好笑，最防備的人竟然和說不必防備他，他不是那樣的人。林謹容的心裏突地生起一怒氣來，譏諷地道：「那二表哥倒是說說，你覺著我以為你是什麼樣的人？我為何又要防備你？」

陸緘沒有解釋，卻用一種同憐憫的目看著林謹容。

他可憐！被他可憐了！還有什麼能比被最痛恨的人可憐更傷人自尊的？！林謹容恨不得亮出爪子撓破他漂亮的臉蛋。但事實證明，有陶氏暴躁的統，卻沒有陶氏大無畏的勇氣。因此林謹容只能直視著陸緘，厭憎而清晰地道：「別和我套近乎，我最討厭你這種人！自以為什麼都知道，其實什麼都不知道。虛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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