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謹容才從榮景居出來就又被去了林玉珍的院子。

林玉珍直截了當地把話挑明：「你要管事，可你院子裏的人就沒幾個頂事的，桂嬤嬤進門這麼久還沒混出那個院子，櫻桃太小，豆兒太憨厚，桂圓是個悶貨，就荔枝得用一點，但你總不能事事都靠著。我思來想去，打算讓芳竹去幫你。你可能還不知道芳竹，打小就跟著我，從前二郎在江南時就一直是在照顧，做得很好，很能幹，還煲得一手好湯。男人也在外院，你要傳遞個什麼，打聽點什麼的也方便。你覺得怎樣？」

林謹容看著站在一旁低眉垂眼的芳竹，淡淡一笑：「長輩賜，不敢辭。姑母這是心疼我，我又怎會不識抬舉？」

林玉珍非常滿意，當場就芳竹給林謹容磕頭認主，當著林謹容的面好生訓誡了芳竹一回，讓芳竹退下后才道：「你和老太爺說了你要管庫房的事沒有？」

林謹容眼睛都不眨地道：「正要和您說這事兒，我才一去，老太爺就誇了我。」眼看著林玉珍吃驚的樣子，心裏有種暗藏的愜意：「他說，我懂得進退，踏實穩重，他沒有看錯我。」

荔枝在後頭聽著，忍不住眨了眨眼，當時陸老太爺不過說了一句，既然決定了，那去做就是了。怎地現在就變了這種明確的褒獎？林謹容說這話竟是半點猶豫和心虛都沒有，也不怕這話傳到老太爺耳朵里去？

林玉珍怎麼也不會想到林謹容敢瞎編，當時就灰敗了臉，引發無限猜想。懂得進退？如果林謹容聽的，真的選了那兩件事，豈不是就了不知進退？老太爺是什麼意思？難道是藉機警告自己？到底還是顧惜二房呢。

「姑母，您還有什麼要吩咐的？」林謹容小心地觀察著林玉珍的神，見從驚訝到失，從失到恍然，從恍然到沉思，就曉得自己的話起了作用——短時間，林玉珍母都將不會再有多的作。

林玉珍抬起頭來，有些不耐地朝擺了擺手：「下去吧。記著，不要專門只顧著針線房，閑來無事，就經常去你二嬸娘那裏坐坐，跟著學學本事。就算是現在用不上，將來有一天也會用得上，你總會有自己管家的一日。」

「是。那您早些安歇。」林謹容覺著這是自己進門以來，林玉珍說的最正確的一句話。

林謹容前腳才出了門，陸雲後腳就從屏風後頭走了出來。林玉珍道：「阿雲，你說你祖父是什麼意思？我還以為，他讓你嫂嫂跟著管家，就是想逐步分薄二房，把你二哥和二嫂扶起來的意思。」

陸雲也有些茫然，想了片刻，低聲道：「我覺著，祖父既然開了口，就不會只捨得一個針線房，興許是還要再看看的其他表現才放心也不一定。絕對不會只滿足於一個針線房的，先看看再說吧。」

也只能暫時如此了。說實話，現在陸緘和林謹容，還真不夠和二房頂著來的，林玉珍無奈地想了一回，恨不得陸緘趕考中進士，恨不得林謹容趕生個胖兒子，自己手裏握的籌碼更大更重一點才好。

天剛五更，林謹容照常起了，荔枝勸道：「，二爺不在家，您大可以多睡一會兒。左右太太也要辰正才起的。」這算是給林玉珍做兒媳唯一的好了。陸老太太早上不喜人去打擾，林玉珍又不管事，自然而然就起得比較晚，用不著黑天黑地就趕往那裏去伺候。

林謹容正道：「今日要做的事可多。」

才剛梳洗完畢，就聽得豆兒詫異地道：「這位嫂子，您這是？」

一條細細的聲音道：「你是豆兒吧？起沒有？」

荔枝詫異地道：「倒來得早，人還認得夠全的。」低了聲音道：「，要不要，嗯？」這個人，擺明了就是安進來的釘子，雖然不能推辭，但要為難也不是做不到。

林謹容笑道：「何必呢？別做無聊事。讓進來，再把大家都進來見見。」一定要讓芳竹到春天般的溫暖和全然的信任。

「你們一定要和睦相，別讓人看了笑話。」聽林謹容介紹完芳竹的來歷，豆兒和櫻桃倒也罷了，桂嬤嬤的心裏卻是不安之極，這樣的年紀，這樣的份，不正是一個管事媽媽的樣子麼？桂圓亦是咬著，擔憂不已，有心要提醒林謹容，怎奈如今自己份地位大不如從前，本不敢往前湊，只好盤算著說荔枝建言。

林謹容把母的不自在和擔憂俱數看在眼裏，並不安，只命芳竹和荔枝陪前去尋宋氏。宋氏此番比之昨日熱了許多，沒再刻意刁難，爽爽快快地同去了針線房，把徐嬤嬤手下的人挨著見了一面。走過場訓完話后，宋氏又極力邀請林謹容去旁聽家務，林謹容並不推辭，只聽不說，見識了一番宋氏高超的管家手腕，聽到中午時分，見宋氏不停打呵欠，曉得下午是人家的私時，便極有眼地告退，前往林玉珍的房裏伺候陪同林玉珍吃午飯。

林玉珍見進出都把芳竹帶著，便只隨口問了幾句就作了罷。林謹容瞅了機會說自己想見林世全一面，盤盤妝奩。

林玉珍對管理自己的妝奩倒是沒什麼意見，況且見的也是族兄，並不是什麼外男，便大方地應了。

林謹容不客氣地指使芳竹做事：「不管用什麼方法，你儘快把消息給我送到，越快越好。」隨後安然去睡了午覺，待到一覺醒來，林世全已經進了門，坐在花廳裏頭等著了。

荔枝笑道：「這可真是快。若是讓其他人去送信，怎麼也得再過一兩個時辰罷？」

林謹容挑了挑眉：「不然我拿何用？」每個人都自有用，並不是只有壞。芳竹的長不就是在外院傳遞東西和消息麼？自然要充分利用。

林世全今日穿得簇新，青灰的圓領窄袖衫子雖樸素無華，用料做工卻都很講究，腰間掛著的玉佩質地也極好，形拔，舉止從容，半點不亞於林、陸兩家的子弟。林謹容才見了就忍不住笑了：「三哥真是一表人才。」

「第一次進你家的門我總不能給你丟臉。」林世全上下打量了林謹容一番，見眉眼間已經褪去了青，神看著似還不錯，卻始終不放心：「你還好麼？他待你如何？」林謹容之前不肯嫁陸緘，是眾所周知的。

林謹容垂頭一笑：「還好吧。反正就是過日子。」不多說，迅速轉正題：「上次我們說過的茶肆，不知這段日子三哥準備得如何了？」

林世全忙把自己這段時間做的準備工作說給聽：「現下主要是鋪面的問題。是租還是買？我覺著，買下比租下劃算，畢竟要做的改太大，投會很多，若是日後東家不肯再租，損失就大了。」

江南那邊的茶肆和平洲這邊最大的區別，就在於一個雅緻。一間上等的茶肆，也有當街賣茶之地，但卻是幽雅的庭院，沿著長廊一路進去，隔作無數間寬敞明亮的雅室，名花名草，山水字畫，幽香音樂，缺一不可。客人可請茶師作分茶表演，亦可親自手，可以，也可以邀上一群人比試。這樣的茶肆，和一般的鋪子是完全不同的，租下一間鋪子后前期所作的改會很大，從長遠考慮來看，自然是買比租劃算。所以林世全的考慮不無道理。

林謹容卻是早就有打算的：「那如果我不打算把這生意做太長久呢，只打算做五年，那是租劃算還是買劃算？」

林世全一怔：「那自是租的劃算。可為何只做五年？我有信心把這鋪子的生意做好。」

林謹容笑道：「不是不相信三哥。你這些年可不比從前，給你一個錢，你也有法子很快把它變兩個，是吧？」

林世全有些不好意思地一笑：「都是四妹你……」

「咱們不說這個，沒意思，三哥覺著我好，我其實也離不得三哥。」林謹容從來不認為林世全的功全都是靠著幫忙，給了林世全機會不假，但也和林世全自的努力和刻苦聰明有很大的關係，他們之間是平衡的，互惠互利。只的真正打算還不能和林世全明說，不得借了陸緘的事說道：「我只是覺著，也許將來咱們不一定會死守在這平洲。敏行讀書還不錯。」

林世全眼睛發亮：「是啊，將來敏行必然會考中的。平洲這地兒太小太偏遠了，就算是生意再好，也不能好到哪裏去。若是其他繁華地方，那可就不一樣了。」在平洲這地兒，一個銅錢砸下去，要絞盡腦才能變三個，若是在江南富庶之地，輕鬆就可以變三個。

林謹容微微一笑：「正是這個意思。所以我們要多存點錢，不能浪費一一毫。寫契書的時候，三哥千萬記著要寫五年，別給他反悔抬價的機會。」五年之後，且不論這鋪子會不會在匪中被燒毀，也不能平白留給陸家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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