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謹容收了林玉珍手裏的帕子，道：「那我這就安排人去收拾屋子。」

這樣隨意，不追究底的態度，讓林玉珍糟糕頂的心好了許多，低聲道：「我就是來和你說，你安排人去把秋華院收拾出來。收拾三個房間，正房空著。」

林謹容知道是給三個小妾收拾屋子，便應了。

林玉珍又默默地坐了一會兒，起道：「毅郎在出牙？」

「是，這幾日有些鬧騰。」林謹容領了去看，毅郎正睡得，握著兩隻的拳頭，臉兒紅紅的，嘟著一張小，細發被細汗浸了在額前，看著要多可就有多可。

林謹容看到毅郎便覺得沒什麼煩惱，含了笑正要拿帕子給毅郎汗，林玉珍搶先做了，目複雜地盯著毅郎看了片刻，道：「小心著意些，他才是最靠得住的。你大抵是嫌我多事的，但還是莫要慣著他，一則這種天氣抱出去容易涼，二則人看從小，陸緘不就是我日日盯著才有今日？」

不管二人的看法是否相同，此刻林玉珍說這話的確是好心，林謹容秉承著聽和做是兩回事的原則，表和，口氣溫和地應了：「是。」

林玉珍毅郎的臉，嘆了口氣，道：「阿雲也有孕了，只可惜離我離得太遠，最有福是你母親。」

林謹容回來這許久，不曾聽提起過陸雲，這一刻才聽說，便道：「可好麼？」

林玉珍的神頗為複雜，卻是毫不猶豫地道：「當然好。」

林謹容見不想多說，也就不再多問，送走後便招呼芳竹一起去收拾秋華院。

秋華院很偏遠，在陸府北邊的荷花池附近，與外牆只隔著一排樹，平日裏沒人住，也不知空了多年，一株枇杷樹長得枝繁葉茂的，遮去了大半個院子，牆邊乾枯的野草有一尺多高，院牆被水漬浸得斑斑駁駁，讓人看著就覺得荒涼。

林謹容帶了人進去瞧，正房還好，勉強收拾一下也過得去，但左右廂房卻是破敗得厲害，不過是堪堪可以住人罷了。

林謹容可以想像得到，那幾個滴滴的小妾住進來，一準兒要在陸建新面前抱怨。雖說與林玉珍是一的，但首當其衝的，人家便要指責不會做人，連帶著陸建新對也會有看法。

這個差事不好辦，芳竹不由嘆了口氣：「，這屋子怕是得重新過，把窗紙、帳幔等重新換過才勉強有點樣子。」

林謹容里裏外外轉了一圈，道：「馬上就讓人來收拾。」

芳竹為難得很：「新的屋子不好住人。」要幾個姨娘發現牆還沒幹，這麼大冷天的，怕是要給人說死。可要不收拾，那牆上了年頭，水漬斑駁不說，有些地方甚至了皮，出裏頭的青磚來，看著就寒磣人，正是左右為難。

林謹容笑道：「你看這左右兩邊廂房，哪邊更好？」

芳竹看了看，道：「右廂房靠近荷花池，夏天日頭指著曬，冬天卻冷，還是左邊好。」

林謹容就道：「把左邊的牆壁上，換了窗紙候著，右廂房打掃乾淨，換掉窗紙和帳幔。姨娘們來了就請們自己選，你看如何？」

要是嫌牆皮難看沒收拾，那邊已經著了，若是嫌牆是的不好住，便可選右廂房。反正房子就是這樣子，再周到的人也只能做到這個地步，要怪就怪林玉珍安排的房子不好。芳竹不由彎起角來：「英明。」

林謹容拿著冊子把該配的傢擺設點清了，吩咐芳竹：「弄好以後來同我說。若是中途有人來提意見，先不要改，使人先和我說。」

除了林玉珍，沒人會中途來提意見。芳竹曉得這差事委實難辦，但因著有林謹容在上頭頂著，倒也不是那麼擔憂。

林謹容帶了櫻桃出去，從荷花池邊經過時，櫻桃驚奇地指了水榭道：「，您瞧，這大冷的天，是誰在裏頭坐著？」

林謹容瞥了一眼，但見那人背對們坐著，穿著件孝服，膀大腰圓的，是個男人。那種形，除了陸綸，再無他人。林謹容正要出聲招呼，卻見陸綸突然站起來走了兩步，出前另一個人來，隔得遠了，並看不清那人的樣貌，卻能瞧見那人穿著件淡青的袍子。

凡是陸家人，這幾日都穿的孝服，所以林謹容可以斷定，這並不是陸家的人，更不會是來幫忙的親戚朋友，大冷的天兒，誰會沒事跑到這四面風，冷颼颼，人影兒都不見的地方來與陸綸坐著說話？要說也是在前面園子裏說。

林謹容的心一寸一寸的往下落，口乾舌燥，腳底發涼。穩了穩神，迅速轉，低聲招呼櫻桃：「走吧。」

櫻桃也認出陸綸來了，不由奇道：「奇了，五爺這是怎麼了？這麼冷的天……」

林謹容冷冷地打斷的話：「主子做什麼要你管麼？」

櫻桃見神嚴厲，有些委屈地垂了眼道：「奴婢多事了。」

林謹容道：「記好了，有些話你可以對著我說，卻不能同其他人提半個字，不然惹了麻煩，我也難保你。」

櫻桃想起當初自己差點被陸雲要去的事，忙肅容道：「奴婢記住了，奴婢不會多的。」

林謹容回頭看了看水榭那邊，但見陸綸正扶在廊柱上朝這邊看來，先前那個與他說話的人已經不見了。

雪冷浸浸的反在窗紙上，越發顯得榮景居里舒適溫暖。陸綸湊到坐在炭盆旁專心做針線的林謹容邊，嬉笑道：「二嫂給我二哥做的護膝？厚實的，可也不知他肯不肯用？」

林謹容抬頭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道：「這雙先給你。還差幾針就好。」

「三嫂給了我一雙三哥用的，但有些小，不太好用。」陸綸期期艾艾地在一旁坐下來，顧左右而言他：「毅郎又是睡著的？」

林謹容狠狠盯了他一眼，低下頭繼續針：「嗯。他小孩子家，整日裏除了吃和玩就是睡，是沒力跑到水榭去吹冷風的。」

陸綸神微變，飛速抬眼看了看周圍，但見只豆兒低眉垂眼地守在毅郎的小床旁，春芽站在簾下，其餘閑雜人等盡都不見影蹤。便輕輕舒了口氣：「只是一個朋友，前頭人多口雜，我便領他去那裏說說閑話。」

林謹容點頭：「來無影去無蹤，五叔的朋友好本事。」

陸綸的臉有些難看，盯著林謹容，林謹容眉眼不，淡淡地看著他：「我說錯了麼？我其實本不認識什麼姓周的。」

陸綸兩條蟲似的眉糾結地彎了一下，又垂下去，正像一個倒八字。他「嘶嘶」地吸著冷氣：「四妹妹……你怎地沒從前厚道了？」

林謹容冷冷地道：「溫厚純良的五叔都變了，我怎麼不能變？就許你說謊話，不許我試探你？」

陸綸沉默下來，僵直地坐在那裏盯著炭盆里的炭火，張地將手握又放鬆，勉強撐起一個笑臉：「其實我……」

林謹容生氣地繼續飛針走線，低了聲音道：「你也莫拿瞎話來唬我，你的我也不想多知道，從前你就不肯聽我的，現在陷進去了只怕更不聽了。但你好歹掩蓋好些兒，莫要給人抓了馬腳，徒然送命。你是英雄，肯定會說砍掉腦袋碗口大的疤，可是……」有些氣急，了口氣，沒再說下去。

話已說到這個地步，不是一般的謊言和借口能遮掩過去的。陸綸兩眼死死盯著炭盆，一言不發。

半晌，風吹過庭院，吹得外間的樹枝刷刷作響，陸綸了，抬眼看著林謹容低聲道：「你都知道多？怎麼知道的？」他實在想不通，他到底哪裏做得不妥，即便是給穿說了假話，被看見他和外人說話，但會有一萬種可能，怎麼就這樣篤定他乾的是送命的勾當？

是因為經過，所以知道，可當初陸建中等人又是怎麼知道他這事的？一準是陸綸其他地方做得不妥，輕信他人。林謹容把針線放下，挑眉看著他：「只要是瞎話總會被人看穿，把人領到家裏來，總會被人看見。什麼將軍的小親兵，能夠隨便拋出一件上好的古玉給人做見面禮？還渾不在意？總是你自己不小心罷了，還問我怎麼知道的？」

「那東西是乾淨的。」陸綸有些尷尬和為難，抓了抓頭，低聲央求道：「我已經夠小心了，你說給我聽，除了這個，還有什麼地方我沒做好？我其實是……」

林謹容打斷他：「我不想知道你做了些什麼，也勸不你，但我不想你出事。你還趁早走吧，人知道了不是玩笑。」

陸綸滿臉的糾結，忽地一笑，起道：「不礙事，都是至親骨，你這個姓林的都不會害我，還有誰會害我？我總要等祖父葬才走。」

死鴨子，林謹容站起來：「你……」

「你放心，我自會小心。況且我真沒做什麼。」陸綸手將手裏拿著的護膝一把奪過：「謝了。」

「還沒做完呢。」林謹容待要去奪，陸綸已將線扯斷，把針扔進了針線籮里，笑道：「這樣就好。我走了。」轉向外，大步離去。

他本沒把的話放在心上。林謹容頹然坐到榻上，難道能和他說，你父親長兄會因此喂你吃毒藥？無憑無據，誰會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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