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堂到通風,又不能架著火盆烤,真正是冷到了極致。一陣冷風吹過,吹得陸緘打了個寒,他推推陪坐在一旁,上眼皮正和下眼皮打架的陸綸:「五弟,快去睡。」
陸綸之前已經守了兩夜,雖然白日可以休息,但到底是顛倒了日夜,整個人睏乏不堪。被陸緘這一推,冷風一吹,倒清醒過來,使勁了眼睛,了個懶腰:「不礙事,我再坐坐。」卻又捂著肚子道:「了,我去尋點東西來吃,二哥想吃什麼?」
陸緘道:「半夜三更的,下人們也累了一天,什麼方便就來什麼罷。」
「是。」陸綸招手個小廝過來,才要吩咐那小廝去廚房,就見林謹容主僕三人打著燈籠,提著食盒來了,由不得眉跳,喜滋滋地迎了上去:「二嫂,你做什麼好吃的了?」一邊說,手就放到了櫻桃手裡的食盒上。
林謹容不客氣地拍了他一掌,道:「我可沒準備你的。」
陸綸牢牢抱著食盒不鬆手,嬉皮笑臉,眼神哀懇地道:「二嫂,把我二哥吃剩的分我點吧……」
早知道這時候擔憂,幹嘛還非得往死路上走?且是半點沒有悔改。林謹容看到陸綸那哀懇的樣子,越發來氣,板著臉還沒開口呢,陸緘已然走過來道:「什麼吃剩的,不拘多,我們兄弟倆一起吃就是了。」
陸綸得意洋洋地朝林謹容眼睛:「還是我二哥好。」自去了蓋子,驚呼:「是熱麵湯,看著就好吃,死我了!」
陸緘一笑,給林謹容個安的眼神,示意櫻桃:「把碗筷擺出來。」
櫻桃布好碗筷,才給陸緘舀了一碗過去,陸綸已然自拿了勺子,飛快給自己舀了一大碗,風捲殘雲一般吃下去,陸緘也不過才吃了兩口而已。眾人看得目瞪口呆,陸緘連連道:「你吃慢些兒,沒人和你搶。」
林謹容坐在一旁,涼涼地道:「他就是怕有人和他搶,他這是習慣了。」
陸綸有些不好意思,看了林謹容一眼,道:「在軍中……搶習慣了。」
林謹容作了天真不解狀:「將軍大人的親兵,也需要搶食麼?」
陸綸心口一跳,張地乾笑道:「我們將軍與我們同吃同住,從來不搞特殊。」
陸緘不明就裡,笑道:「這位熊將軍還真難得。」
陸綸警告地看了林謹容一眼,林謹容不屑地回瞪他一眼,面對著陸緘,都是在笑:「是真難得。」
陸緘早看出他二人間暗湧,卻也不點破,若無其事地將碗里的東西吃了,吩咐陸綸:「你先回去歇著,我有事要同你二嫂說。」
陸綸抓耳撓腮,就想知道他二人會不會說自己的事,卻見陸緘一臉的不容拒絕之態,無奈之中只得起告辭。卻也不直接回自己的院子,反而朝著北邊冷清之走去。
櫻桃將碗筷收拾乾淨了,帶著雙福退出去:「,奴婢在外頭候著。」
林謹容點點頭,把件厚實的綿袍遞給陸緘:「穿上。這麼冷的天,也不知道多穿點。」
陸緘順從地加上綿袍,繫上麻繩:「你和五弟是怎麼回事?他怎麼得罪你了?」
現下不是說這事兒的時候,林謹容一笑:「沒什麼。故意晾他來著。剛才公爹我過去問家裡的事……」
明顯是在敷衍他,陸緘皺起眉頭,倒也沒再多問,只替捋了捋鬢邊的碎發,聲道:「累了一天,早點回去歇著。明早我來看你和毅郎。」
「不要著涼。」林謹容出了靈堂,吩咐櫻桃:「你去看看,五爺是不是回了院子,告訴他明日午後來見我。」
櫻桃領命而去,林謹容自回了榮景居。盥洗完畢,櫻桃進來複命:「,五爺沒回去,奴婢打聽了一下,沒人知道他去了哪裡。」
「讓人看著,看他什麼時候回來,明早和我說。」這個不知死活的東西,林謹容氣得肝疼,一夜輾轉反側,半夜時分才算是睡了過去,天未亮,便趕起了。櫻桃進來伺候梳洗,低聲道:「,五爺是早半個時辰前才回的院子。他同邊人說,他一直在靈堂陪著二爺的。」
林謹容的心越發不好,忍著心將毅郎包裹起來,冒著嚴寒去見陸建新。陸建新與林玉珍不同,他對兒子兒媳的要求是晨昏定省,必須按時到達,絕不能拖延半步,若是臨時有急事或是生病,得邊面的嬤嬤過去請告道罪才行。毅郎第一次給他請安,林謹容並不敢有任何怠慢。
到了外頭,院子四的燈已然亮起,下人悄無聲息地往來送水添炭,方嬤嬤過來,見林謹容母子站在廊下,忙道:「太太是早就起了的,老爺還在洗漱,稍等一會兒。」又替毅郎把外頭的小披風了,輕輕嘆了口氣。
林謹容又等了一炷香的功夫,臉都冷得有些麻木了,方聽陸建新的聲音響起來:「請二和四爺進來。」
林謹容抱著毅郎低眉垂眼地走進去,替毅郎向陸建新磕頭:「毅郎見過祖父。」
毅郎早就被折騰醒了,這孩子倒也乖巧,只睜著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四張,並沒哭鬧。陸建新見他玉雪可,神漂亮,雖說不上像親孫子似的特別喜心疼,倒也不反,擺了個慈無比的姿勢,手去接:「祖父抱抱。」
林謹容忙將毅郎遞過去,道:「才剛睡醒,可能不大乖。」
陸建新抱著毅郎在懷裡左看右看,道:「不錯。聽說他曾祖父賜了名,琛,是不是?」
「是。」林玉珍趕接上,「老太爺說,琛,吾家之寶。」
陸建新毅郎的臉蛋,抬抬下,林謹容趕上前將毅郎接回去,只聽得陸建新淡淡地道:「很好,好好教養。他還小,日後便不用這麼早起來了。」
林謹容忙屈膝行禮:「謝公爹恤。」
陸建新笑道:「我的親孫子呢,規矩要守,卻也要心疼。」
林謹容又應了一聲:「請公爹放心,兒媳一定好好教養他。」
陸建新方起道:「擺早飯吧。」
林謹容把毅郎給潘氏,快步上前,布筷捧飯,小心伺候。陸建新秉承著食不言的規矩,安安靜靜地用完了早飯,道:「二郎媳婦,你安排一下,使人去老宅那邊,請四位族老過來,就說,我有事要請教。」
林玉珍微微有些得意,二房要請族老做事,除非是特殊況,不然那得小心謹慎地請啊,哪裡會似陸建新這般口氣?有事要請教,還要他們主上門來,這就是與白的區別!雖說在丁憂中,那也是不能比的!
林謹容道:「是。兒媳馬上就去安排。」
陸建新點點頭:「走罷,一起去給老太太請安。」
出了院門,就遇到陸緘,陸建新溫和地他到邊,低聲詢問,一隊人浩浩地排著隊,朝著榮景居而去。途中遇到好些下人,有人上前行禮問安,陸建新一一和氣地回答,還關心地問問對方的況、如何,實在是半點架子都沒有,又和藹,又可親。
陸建中睡眼朦朧的,正半閉著眼用藥敷他的老寒呢,突見宋氏掀了簾子進來道:「快,快,大哥一家老小往榮景居給老太太請安去了。老太太沒起,就一家子都在廊下候著。老三那邊也趕著去了。」
陸建中唬得一下子坐起來,不由大為火,低聲咒罵道:「老大這個子忒可惡!天生最裝!他自己要裝也就罷了,最可惡的是要拉著旁人一起累!」誰不知道老太太病重病弱,早上都要多睡會兒,他們去請安都是來得及就去,來不及就不去,反正是看方便罷了,這麼多年來也沒誰說一聲不是。如今陸建新這樣帶了頭,可以想見,日後沒人有好日子過了。
宋氏手忙腳地給他穿上鞋,又給他整理孝服:「且熬著吧。」
陸建中穿戴完畢,陸紹等人也趕來了,元郎、浩郎都睡眼朦朧地跟在後頭,康氏懷裡抱著因為沒睡好所以哇哇大哭的力郎,大家都是愁眉苦臉的樣子。陸建中嘆了口氣,因不見呂氏,便問陸紹:「你媳婦兒呢?」
陸紹猶豫了一下:「子不好……」
「不好?!不是早就出月子了麼?這是給我找罵呢!快讓來!」陸建中一肚子的火氣沒地方發作,先就對著陸紹發作起來。
宋氏忙勸道:「不要生氣,不要生氣。趕走罷。」
一群人急急忙忙地趕到榮景居,老太太還沒起,陸建新正與陸建立說話呢。陸建中匆忙湊過去,陪笑道:「大哥,你這樣的早。我想著母親子骨不好,不敢來打擾……」
陸建新板著臉低聲道:「老二!不是我說你,禮不可廢!母親子不好,做子的更要謹慎上心才是孝道!孝道可不是掛在邊隨便說說的。」眼睛一瞄,發現呂氏匆匆忙忙地從後頭趕來,不由微微冷笑:「我們做長輩的就該以作則,不然自己都沒做好,怎能怪做小輩的不懂規矩?徒給人笑話!」
陸建中暗道晦氣,敢怒不敢言,回過頭狠狠瞪了呂氏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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