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霧島海邊,脈鐘剛鳴完十響時。
燕霄在凌霜的臉上看到了從未見過的驚訝和茫然。
“剛剛那鐘聲……你可聽到了?一共響了多下?”
他回憶了片刻:
“似乎是十下?”
其實剛剛的鐘聲他聽得清楚,但這會兒開口卻有些不確定。
因為凌霜告訴過他,脈鐘最多響九下已是極限。
可是他的記憶自用了改造劑后,早已達到了過目不忘的地步,哪怕那些鐘聲只是環境背景音,他稍一回憶還是清晰地知道,剛剛的鐘確實連續響了十下。
腦海突然閃過一個念頭,燕霄下意識地放輕了呼吸。
凌霜喃喃開口:
“確實是十下,島上千年記載中,從未有過這種事……”
頓了片刻,面向海岸凝眉沉默了一會兒,輕聲說:
“你要走了嗎?”
燕霄緩緩點了點頭:
“我找的人,或許就在那邊。”
凌霜淺淺勾:
“不是或許,你很確定。”
燕霄看向凌云峰的方向,輕聲說:
“有在的地方,從來都不缺奇跡。”
他深吸一口氣,轉拉過凌霜的手,將那枚銀簪放進手心:
“答應你的事我一定會辦到,等我。”
凌霜站在原地,聽著男人沉穩的腳步化破空聲漸遠,皓月般的銀眸朝向正在漸漸消散的雷云,拿著銀簪的手緩緩握。
良久,風中傳來一聲微不可察的嘆息。
……
燕霄察覺到不對時,距離凌云峰已只剩一半的路。
一路上整座島的輕從未止歇,他心中升起不妙的覺,越發心急如焚快速翻山越嶺直奔目標地,想要快些找到那兩人。
直到他來到一座山頂,突然停下腳步,轉頭朝后去。
不知何時,雷云已散盡,那從不見有什麼變化的濃霧,也眼可見地淡了許多。
燕霄蹙起眉,黑眸一眨不眨地盯著海岸。
海水正在朝岸上蔓延。
他的心口狠狠收。
腦海中浮現的,是巨大的黑鐵籠,還有將牢牢縛在那一方小天地的鎖鏈。
他轉頭看向凌云峰,雙拳得骨節泛白,如墨的黑眸暗浪洶涌,掙扎不休。
天空突然傳來一聲雕鳴,燕霄猛地抬頭,正看向遠方的白雕,還有直沖向凌云峰的冰藍影。
他猛地吐出一口氣,再不停留,轉疾馳而去。
來路,似乎變得無比漫長。
每翻過一座山頭,那明顯又收了許多的海岸線,都令他越發心焦。
終于,海邊那片林近在眼前,燕霄的瞳孔卻狠狠了一下。
山坡下,海水已將林中樹木淹過了一半。
他腳下毫不停,躍上樹頂飛馳過去,卻在眼看要沖過林的一刻,猛地停住了腳步。
海岸早已消失,原本岸邊嶙峋的巨石也都被淹沒。
眼前只剩茫茫水面。
唯有漆黑的巨大鐵籠,還余小半截在水上。
面朝大海坐在鐵籠邊沿,長長的白發在風中翩翩揚起,那世孑立的背影在一瞬間,化作鋪天蓋地的孤寂撲面而來,狠狠刺中了他的心。
只是,凌霜周的蒼涼之意僅僅一剎那便消失殆盡,仿佛剛剛那只是一陣錯覺。
燕霄佇立片刻,重重吐了一口濁氣,輕躍上鐵籠頂端,在后站定。
他低頭看著凌霜的背影,眉心凝起:
“你……早知會如此了,是不是?”
他在看見的一刻突然意識到,以遠超任何人的知,這島上的種種異象怎麼可能瞞過?
凌霜緩緩回頭,朝他揚起致的臉,握著銀簪的手放在心口,淺淺勾著。
輕聲開口:
“燕霄,你為什麼,要回來?”
燕霄大腦突然一片空白。
皓月般的銀眸微微彎起,周圍天地黯然失。
可那清絕無雙的臉頰邊,分明有一顆晶瑩的淚珠,正在緩緩落。
他怔在原地,呼吸凝滯,半晌說不出話來。
直到大地又傳來一陣低鳴,腳下鐵籠重重一晃,他才猛地驚醒穩住形。
凌霜扶著鐵籠邊緣,轉過去,再次留給他一個背影。
他聽到又輕又的聲音:
“也好,既然回來了,就陪陪我吧。”
燕霄狠狠閉了閉眼,俯握住的手腕,不容置疑地將拉起來,扳過的肩膀讓面向自己,沉聲開口:
“誰說我是來陪你的?”
凌霜微微抿起,銀眸靜靜對上他的視線,一言不發。
燕霄緩緩放手,一字一句:
“我是來帶你走的。”
怔了片刻,雙眼漸漸睜大,臉上現出一不可思議:
“現在?”
緩緩上漲的水面眼看要沒過鐵籠頂端,燕霄不再遲疑,將上五條拇指的鐵鏈攏到一起,扯了兩條襟把鎖鏈捆在鐵籠上固定住。
他扶著凌霜讓退到另一端,這才開口:
“沒錯,就現在。”
說著,他拔出卿劍,閉上眼。
腦海中回憶著某一次,他偶然間聽到黎清玥跟程旭討論時說的話。
機會只有一次。
凌霜愣了片刻,握著銀簪的手,低聲說:
“你不必如此,這只會折斷你的劍。”
燕霄緩緩睜眼,幽深黑眸再無半點猶豫,全力運于一點,舉例猛地砍下!
聽著尖銳的金鐵相擊聲響起,銀雙眸驀然現出從未有過的震驚!
五千年寒鐵鎖鏈,竟被一劍斬斷!
燕霄黑眸深邃而復雜地看向手中的卿,耳邊仍回響著黎清玥的話。
“理論上,只要速度足夠快,哪怕一木也能擊穿鐵板,只不過,在擊穿的同時,木自也會碎骨……”
他的手緩緩握。
黎清玥說得一點沒錯,他竭力斬出了此生速度最快的一劍,竟真的斬斷了千年寒鐵。
只是,付出了代價。
卿,已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