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農村的年記憶，總離不開陣陣蟬鳴。每到夏天,那一陣陣經久不衰的蟬鳴就為了農村的背景音樂。在地下埋藏了幾年的蟬變知了猴從泥土里鉆出來,沿著樹干往上爬。每每爬到一人多高的時候就破繭而出，在樹干上留下一個完整的蟬蛻。而新生出來的蟬則越爬越高,一直飛到了樹頂,加了合唱團大軍。

每個農村孩子都曾經抓過知了猴或者蟬蛻，知了猴可以為飯桌增添一道小菜,蟬蛻可以贊起來賣錢。

聽見程遙遙對蟬蛻有興趣，孩子們一下子來了勁兒,四散著跑進小樹林里找蟬蛻。

程遙遙有些好奇地跟著狗蛋,看他怎麼抓。

蟬蛻一般不會在太高的地方，頂多在樹干離地面一米到兩米的距離。今年雨水充足，蟬蛻特別多。程遙遙一眼就看見了樹干上粘著許多蟬蛻，手小心翼翼地摘下來。

有一個語薄如蟬翼，可見蟬蛻有多麼脆弱。完整的蟬蛻才值錢,一點點都不能弄碎,要麼就賣不上價兒了。

程遙遙把包里的空飯盒拿出來,墊上一層葉子,這才小心翼翼把蟬蛻都放進來，鐵蛋從樹干上下來，手里抓著一把蟬蛻，也倒進程遙遙的飯盒里。

其他幾個孩子也跑過來了,每人手里都有一大把蟬蛻,林為民還從兜里掏出了一些蟬蛻,爭先恐后地往程遙遙飯盒里放。

“哎......你們自己留著賣錢呀。”程遙遙被孩子們的熱淹沒，不知所措

“你拿著！”林為民酷酷地轉，往另外一棵樹上爬了。

還不到一個小時的時間，孩子們居然一共找到了快兩斤的蟬蛻。

樹林子里的蟬蛻就那麼多，之前還被村里其他人掃過一遍，到了快中午時大家的收獲就沒有那麼多了。

孩子們又開始找起另外一種味：知了猴。

樹附近的地面會出現一些大大小小的孔，這些就是知了猴鉆出來的口。知了猴沿著樹慢悠悠往上爬，還沒爬出多遠，就被孩子們捉住了。

知了猴每一個都有拇指大小，長得像土鱉一樣，沾著泥沙，怪嚇人的。

孩子們捉住了知了猴，就跟獻寶一樣的送給程遙遙，程遙遙背上寒都豎起來了，笑容僵：“你……你們自己留著吃呀。”

“這個好吃的！給你！”

“遙遙姐，我也抓了，我的也給你！”

“我抓的最多，你看！”

小臟手抓著一大把知了猴兒，爭先恐后地往程遙遙面前。程遙遙都快哭出來了：“行行行！你們找個東西把它裝好，別讓它爬我上！”

林為民貢獻出自己的小簍子，把知了猴都裝進去，又把蓋子封上。

程遙遙這才出兩只纖細白的手指，把背簍拎著，又命令其他孩子們：“你們去把手洗洗。”

“哦！”這些皮孩子平時在家里，爸媽怎麼耳提面命的也想不起來洗手，被程遙遙這樣一說，都跑到河邊去把自己的小臟手仔細的了。

程遙遙還要一一檢查：“不行，你這指甲里還都是泥呢！”

“還有你，你看看你手背黑的！”

小鐵蛋兒手短，程遙遙蹲在旁邊起水替他洗手，仔仔細細干凈他指甲里的泥。

其他孩子眼角瞅著，也跟著拼命的自己的小臟手，手背都紅了。

程遙遙還特別夸獎了明明：“你們瞧瞧人家明明，多講衛生！你們應該向明明學習！”

明明激得臉頰紅撲撲的，背也不由自主直了。其他孩子不服氣地瞅著明明的手，最后沮喪地發現，明明的確比自己干凈，講衛生。

程遙遙看著那些蟬蛻和知了猴，有些哭笑不得，是想拿蟬蛻賣錢來著，可這些蟬蛻都是孩子們給找的，要自己獨吞也怪不好意思的。

程遙遙小時候在外公家也認識了一些鄉下的小伙伴，那時候的蟬蛻一斤也能賣到幾十塊錢，有些家庭困難的小伙伴找上一個夏天的蟬蛻，都能把自己的學費給掙出來了。

程遙遙問狗蛋：“你們賣蟬蛻多錢一斤？”

狗蛋搖頭晃腦：“蟬蛻要進城才能賣。我們都賣給小糖人兒的，換麥芽糖吃。”

程遙遙想了想：“我過幾天進城去問問供銷社多錢一斤。”

狗蛋不耐煩起來：“給你你就拿著！這蟬蛻可多了，明天來又能捉很多！”

程遙遙：“.......”熊孩子怪霸道的。

程遙遙把蟬蛻小心翼翼地收好，又問狗蛋：“你知道哪里有楊梅摘嗎？”

“你想吃楊梅？”

程遙遙點頭：“嗯。”

其他幾個孩子豎著耳朵一直聽呢，一聽見這話立刻齊刷刷地涌過來，爭先恐后道：“我知道我知道！后邊河灘子上就有一片楊梅！”

程遙遙道：“我想去摘。”

“行啊！”程遙遙一呼百應，孩子們頓時來了神。

后面河灘子邊的林子里就有楊梅。程遙遙跟著狗蛋幾個走了半天，撥開眼前草叢，眼前豁然一亮。他們站在一個山坳的口，放眼看去，漫山遍野的樹，累累紅果彎了枝頭，風一吹，過頭的楊梅就掉落在地上，地上更是鋪滿層層掉落的果子。

好多楊梅！山風迎面吹來，程遙遙已經聞到了楊梅的酸甜味，里立刻彌漫出口水。楊梅水足，酸甜可口，可惜一就破，早上采摘下的楊梅到了下午就會生蟲招蚊子，難以保存。

在二十一世紀，在非楊梅產地想吃到新鮮的楊梅也不是件容易事，更何況是在運輸條件很差的六十年代。甜水村通不便，這年代又沒有什麼保鮮手段，這些楊梅本運不出去。

村民們都被集中在大隊上干活，這年頭糧食才是要事，這些楊梅不頂，吃多了反而開胃，空腹吃下去更是胃里泛酸作嘔，因此村里人本不把這些楊梅放在眼里。也就是貪的孩子們一年到頭吃不到什麼零食，這時候就可以敞開了肚子可勁兒吃個飽。

狗蛋得意洋洋道：“這片楊梅可是我們發現的基地，楊梅又大又甜，其他人都不知道！”

程遙遙贊許地拍拍他的禿腦殼：“好兄弟，回頭我請你吃好吃的。”

狗蛋吸了吸口水：“是冰糖嗎？”

“不，比冰糖更好吃。”程遙遙保證道。

得了程遙遙這句話，狗蛋笑得出了豁牙。一群孩子早就忍不住了，紛紛沖下山坡，向自己看中的楊梅樹發起沖鋒。

程遙遙眼睛發亮，也挑了一棵不算高的楊梅樹，這顆楊梅樹上的楊梅紅得發黑，摘下一顆也不丟進里，舌頭一抿，酸甜果在口腔里迸濺，那滋味兒難以言喻。

比起程遙遙的品嘗，鐵蛋幾個孩子就顯得格外豪放了。狗蛋岔開騎在一棵老樹的枝干上，兩手飛快扯著楊梅往里塞，吃得紫紅，襟前也被染得斑斑點點。

小鐵蛋不會爬樹，在樹底下踮著短蹦跶：“鍋鍋，鍋鍋，給我次！”

狗蛋折了幾大枝楊梅，丟給鐵蛋和程遙遙，嚷嚷：“真沒出息，樹也不會爬！”

程遙遙拿了兩枝，見明明背著手眼看大家伙在樹上淘氣，遞給他一枝：“你不會爬樹嗎？”

“爬樹服會弄破。”明明有些黯然。

程遙遙沖他眨了眨眼，笑道：“對，咱們不上樹，服弄臟了可不劃算。”

明明呆呆看著程遙遙明的笑臉，眼神一下子就亮了。

林為民哈哈大笑：“哈哈，狗蛋你的咋黑啦？”

“你自己不也一樣！”

狗蛋鼓起腮幫，嘬起，biu一下沖另棵樹上的林凱旋發楊梅核，可惜距離太遠，子彈半路就墜毀了。

這下可引了孩子們的熱，全拿楊梅核當子彈互相吐起來。程遙遙站在樹下，差點被沾著口水的子彈波及了，趕跑開。

故意走到遠的楊梅樹下，挑選大顆飽滿的楊梅放進筐子里。楊梅多不勝數，程遙遙只挑著品相好的摘，小心地放在筐子里。

林為民注意到了程遙遙摘楊梅的舉，爬下樹跑過去道：“遙遙姐，你摘楊梅干啥？這個吃多了冒酸水兒，不能多吃的。”

“對啊。遙遙姐，還不如摘蟬蛻呢，那一片樹多，咱們還去摘蟬蛻唄。”孩子們一聽林為民的話都紛紛附議。

程遙遙神一笑：“這楊梅也可以做好吃的。你們先幫我摘楊梅，我明天做好了給你們帶。”

孩子們抓著腦袋嘿嘿笑。就算程遙遙不給他們帶好吃的，他們也一樣樂意幫程遙遙干活兒。

孩子們都是從小就在山里爬滾打的，爬樹摘果子都十分利索。程遙遙還是擔心他們爬樹出危險，千叮萬囑不準爬高樹，孩子們都很聽話，順順當當摘了一下午也沒出問題。

程遙遙摘了幾片大棕葉鋪在地上，孩子們摘下的楊梅堆在葉子上，很快就起了兩大堆。

那麼問題來了，這楊梅用啥裝回去？除了程遙遙和鐵蛋帶了背簍外，其余孩子就提著個裝豬草野菜的小筐。大家傻眼了，看著地上墊著草葉子的兩大堆楊梅，他們白費了半天勁兒？

程遙遙靈機一，問道：“這兒有沒有能曬到太的空地？”

狗蛋搶著道：“有啊，就在林子后頭，有道溪水，那兒太曬。”

程遙遙跟著他們去到林子后頭，果然有一條溪水，從山頂的石中奔騰而下，溪邊有好幾塊巨大的石頭，正是天然的曬場。

這時候正值中午，烈日當空，溪水卻是心涼，還能看見底下的游魚。可惜這是活水，魚兒長不大，全是指頭大小。

溪邊的巨石曬得發燙。程遙遙選了幾塊平整的，沖洗得一塵不染，指揮著孩子們把楊梅都運過來。簡單地沖洗掉楊梅上的灰塵，把楊梅曬在石頭上。這幾塊石頭大得很，孩子們陸陸續續又去摘了好幾次，才把石頭鋪滿。

烈日下，飽滿的楊梅很快就失去了水分，開始打蔫兒，程遙遙把楊梅翻，晾曬得均勻點。

一個孩子疑道：“遙遙姐，你把楊梅曬干兒？”

“是啊。”程遙遙點頭。

狗蛋搶著道：“那有啥吃頭？我娘懷我的弟弟的時候也弄了點楊梅干，我吃過，又酸又干。”

說著還打了個哆嗦，好像那酸味兒還在舌尖上。

程遙遙撲哧笑了：“我做的不酸，等做好了給你嘗嘗就知道了。”

孩子們面面相覷，顯然不信這楊梅曬干兒了還能好吃。不過既然是遙遙姐的要求，他們就甩開膀子干唄。

到了下午，大家的肚子了，躲在溪邊的樹蔭下吃午飯。幾個孩子各自拿出家里帶來的干糧，家境最好的林為民拿的是雜糧饃饃，其余孩子都是野菜和雜糧一起的團子，這也是村子里最普遍的做法，野菜也能充。

只有明明拿著個野菜團子，一小口一小口吃得開心。可以跟小伙伴一起玩，別的孩子不再排斥他了，這已經讓他很滿足了。

五個孩子，三種等級的口糧，不過他們并不在意，都大口大口吃得香甜。程遙遙掏出自己帶的三合面饅頭，一個掰下一半遞給明明，自己啃另一半。

明明愣了下，盯著那半個饃饃不敢接：“遙遙姐，我有干糧。我媽說，說不能拿別人的。”

“你今天幫我摘了這麼多楊梅，這是我給你的報酬，你吃完才有力氣幫我的忙對不對？”程遙遙笑瞇瞇，循循善。

“對，遙遙姐給你你就拿著。”狗蛋大聲道，他有些懊惱，自己怎麼就沒注意到小伙伴在啃野菜團子呢？看眼手里的饃饃，已經啃得差不多了，

下午的太越來越大，大家伙摘楊梅的熱卻不減。狗蛋兒還跑回家拿了幾個筐子回來裝楊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