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晴好，謝緋又一次休假,從城里搭車回家了。一進門,只有謝昭在院子里干活兒，一個致的木貓屋初見雛形。

謝緋笑嘻嘻道：“哥,我回來啦！呢？遙遙姐呢？”

“去趕集了,遙遙還在睡。”謝昭接過謝緋的行李，道：“吃午飯了嗎？”

謝緋了個懶腰：“吃過了。哥,那我也去睡會兒，我昨天上大夜班到今早上呢,困死我了。”

謝昭發頂：“去吧。今天遙遙要做羊布丁，你醒了就能吃了。”

謝緋哎了聲,樂滋滋地回屋去了。

謝昭把謝緋帶回來的東西放好,拿起工重新干起活來，叮叮當當聲不絕于耳。犟犟倒是睡得香噴噴。

謝昭按著程遙遙給的圖紙，為犟犟做了好些玩：貓抓板,逗貓棒,還有一個豪華七層貓爬架，犟犟每天都要跑酷七八遍,白天玩累了，夜里也就不那麼鬧人了。只可惜疲倦之余胃口大增,態越發地圓滾滾,變了一只實心小貓。

犟犟叼著自己的小墊子放在天井前最暖的地方,攤開短睡得呼嚕呼嚕。漸漸移,它也跟著翻轉子,了團。

謝昭安好最后一個暗釘，拇指輕輕蹭過去，平坦。他滿意地吹掉上頭的刨花，提起工箱和梯子放回雜間。路過犟犟時順手給它挪到太底下。

暖融融的曬到上，貓球漸漸翻出肚皮，又融化了一灘貓餅。

謝昭打水了把汗，推門走進東廂房。床上的程遙遙擺跟犟犟一樣的睡姿，被子一半落在地上，睡得臉頰緋紅，瓣微微分開，像在等待一個吻。

造恩賜的一張臉，看千百回也仍舊驚艷。謝昭將被子撿起來，輕輕拿起程遙遙的胳膊塞回被子里。

程遙遙“唔”了聲，桃花眼睜開一線：“干嘛呀……”

謝昭道：“醒了就起床，小緋都回來了。”

“我還困……”程遙遙翻個，把臉在謝昭的掌心上，烏黑卷翹的眼睫像蝴蝶翅膀輕輕，得謝昭的心也跟著。

謝昭舍不得起來，又不得不提醒：“你不是想去打羊？你不去我去了。”

”……等等！”程遙遙終于睜開眼，睡眼惺忪地坐起來穿服了。

謝昭打了熱水給洗漱，程遙遙磨磨蹭蹭收拾好，烏黑發編麻花辮垂在肩上，又是明艷人的觀音了。

程遙遙拿了個雙耳帶蓋的陶罐，包了幾個饅頭，還摘了些青菜一并放在籃子里。謝昭則帶了兩本書和筆。

程遙遙道：“要不要小緋一起？”

謝昭道：“在還休息，不用。”

謝昭將院門從外頭掩上，兩人就一道走了。

牛棚里的臭老九都陸續平反回城了，只剩下李項明和錢復。兩人也不憂愁，每天樂呵呵跟生產隊養的幾只羊作伴。甜水村對他們這些臭老九本來就寬松，如今局勢漸漸松弛，還給他們弄了木板鋪床，造了個灶臺煮飯，生活滋潤了許多。

謝昭跟他們很了，拿出書就開始問問題。程遙遙跑到一邊去看小羊，本沒聽。反正謝昭學會了回去也會教的。如果程遙遙有認真聽，就會發現他們在討論的本不是高考的題目，而是一連串充滿拗口專業詞匯的經濟學知識。

生產隊的羊從去年的兩只變了七只，李項明和錢復兩個天沒事做，除了教謝昭讀書這點兒趣味，就是照顧幾只羊。他們把羊圈打理得干干凈凈，三只小羊羔白團團，跟云朵一樣松，咩咩著在母羊邊。

程遙遙拿出青菜喂了母羊，幾只小羊立刻拱到了程遙遙邊咩咩，嗲得程遙遙心都化了。程遙遙把小羊羔挨個抱住吸了一遍，謝昭提著羊，回家還不肯。

回家路上還在嘟噥：“為什麼不能養一只小羊！你連犟犟都能忍！”

謝昭也想問自己，為什麼當初要同意程遙遙養犟犟？

程遙遙嘰嘰咕咕了一路，謝昭用一個吻外加每天多睡半小時才堵住的。程遙遙還表示，要是謝昭愿意讓再多睡半個小時，可以讓謝昭把犟犟帶去城里賣掉。

謝昭十分并拒絕了。

兩人開開心心回到家門口，程遙遙率先跑上臺階，一推門，院門閉。程遙遙又推了推：“謝昭，門從里面鎖上了？你出門的時候不是沒鎖嗎？”

謝昭上前推了推門，是從里面拴上了。他敲了敲門，揚聲道：“小緋，開門！”

程遙遙也覺得不對：“小緋一個人在家鎖什麼門啊？開門，開門！”

院子里悄無聲息。程遙遙急了，現在謝家和鄰居的關系好了，大白天的從不鎖門，謝緋一個人在家把門反鎖了，難道是有壞人？

正想著，墻頭“喵”地冒出個圓圓的橘小腦袋。程遙遙忙沖犟犟道：“小緋呢？快來開門！”

犟犟一屁蹲坐在墻頭，茸茸尾卷到前蓋著兩只爪爪，歪著頭天真地看著焦急的兩個人。

程遙遙：“……算了。謝昭，你翻墻進去看看！”

謝昭也沉著臉，丟下東西就要翻墻，院門里有了靜：“哥？遙遙姐？”

“是我！”程遙遙啪啪地拍門，“快開門！”

門里響起門栓的聲音，院門被拉開了，謝昭一個箭步就搶了進去，卻見謝緋好端端站在他們跟前。

謝昭松了口氣，程遙遙拉著謝緋道：“你干嘛鎖門啊？你也不回，嚇死我們了！”

“我剛才在房間，沒聽見。我鎖門是……”謝緋臉有些古怪，不知道該從何說起：“是因為……”

程遙遙急道：“你倒是說啊！怎麼啦？”

謝緋這才道：“剛才遙遙姐你的妹妹來過。”

程遙遙一聽就怒道：“程諾諾？你怎麼讓進來啦！沒干什麼吧？”

程遙遙說著走進院子里，桌上果然擺著一杯茶水和點心。

謝緋沮喪地道：“說來看看遙遙姐你，直接就闖進來了。我……我沒想讓進來的，可我攔不住。”

“黃鼠狼給拜年，能有這麼好心？”程遙遙批評道，“你太不小心了！”

臉皮可厚了，坐著不走，還說想吃遙遙姐你做的點心。”

程遙遙挑眉：“你給吃了嗎？”

謝緋忙搖頭：“我就去給泡了杯咱們待客的茶，拿了城里買的點心。我去泡茶的時候，還跑到遙遙姐房間說想看看，我好容易才把推出去。”

程遙遙臉大變，忙跑進了房間里。床上的帳子已經收起來了，小被褥整齊地擺在床上，靠窗的桌子映著，散落著沒收起的書和筆記本。水磨青磚的地面锃亮，此時赫然多了幾行臟鞋印。

那腳印在柜子和床頭都有停駐。程遙遙忙打開柜子查看一番，沒，點心匣子卻被過了。不過里頭點心早就吃空了，現在盛著些雜。

程遙遙又跑到床邊一頓翻。先把手到床頭后的暗格里了，小荷包還在。枕邊的螺鈿小匣子里的錢和票據也沒。程遙遙把被子也掀起來抖了抖。

謝昭沉聲道：“丟了什麼嗎？”

“好像……沒有。”程遙遙一頭霧水。這不是程諾諾的子啊，跟媽一肚子壞水眼皮子還淺，小匣子里的錢有兩三百，柜子里的也值不錢。就算不拿，也會使壞弄壞才對。

謝昭把程遙遙抱下地，自己認真檢查了一回。

謝緋見兩人都十分嚴肅的樣子，嚇得攥著擺道：“進屋沒一會兒我就發現了，馬上把推出去了。姐姐，……拿什麼了嗎？”

在這年代的農村，“”是比殺人還恥辱的罪狀，謝緋話到邊還改了“拿”。

“看來是來不及使壞。”程遙遙道，“我看屋子里沒什麼。”

謝昭檢查了一番也沒發現問題，便放下心來。隨口道：“妹妹，桃花的水干了。”

程遙遙隨口道：“不可能，那水……”

程遙遙嗓音戛然而止。

窗臺上放著一個甜白釉淺口小圓口罐子，程遙遙從黑市上花五錢買的，盛了水養著一枝結著花苞的桃枝，是寒日里罕見的灼灼春。此時罐子里空空如也，水一滴也沒了。可花枝上的花苞仍然，含苞放。

程遙遙表古怪，忽然想到了一個可能。

程諾諾上次就懷疑的蛋糕里有靈泉。這回趁著不在闖進臥室，沒錢也沒，只翻了點心匣子，不就是沖著靈泉來的？

只是……養花的水里有幾滴靈泉沒錯，可都好些天沒換了，想起來就隨手倒些清水進去。程諾諾該不會把這水喝了吧？

“妹妹？”謝昭見程遙遙表古怪，道，“發現了什麼嗎？”

程遙遙恍惚地搖搖頭：“就了一碗水。”

謝昭角忍不住翹起，謝緋也松口氣，笑道：“姐姐記錯了吧？是不是你自己忘了加水？“

程遙遙道：“可能吧。”

無緣無故被程諾諾闖進門來，還翻了屋子里的東西，程遙遙的心還是不怎麼妙。

謝昭安了程遙遙一會兒，就道：“我還要出去一趟，你和小緋待在家里不要跑。”

“好。”程遙遙乖乖點頭。

謝昭一出門，臉就沉下來，徑自向大隊長家走去。

謝緋引狼室，又聽程遙遙仔細跟說了和程諾諾的新仇舊怨，頓時疚得快哭了。攪著手指道：“對不起，遙遙姐，我真的不知道這麼壞。我以為你們就是關系不好，可畢竟是你妹妹，我也不好往外趕……”

程遙遙才想說沒事，一轉心思就板起臉，嚴肅道：“你總是把人往好的方面想。子又，明明不想讓進來又不好意思堅決拒絕。你想想，今天要是帶了壞人進來呢？”

謝緋臉一白：“不，不會吧？”

“怎麼不會！知人知面不知心！要是放火把咱們家燒了呢？要是把什麼重要東西走了呢？”程遙遙低聲音，“要是帶了壞人，不劫財，劫呢？”

說到最后，謝緋跟風中落葉一樣抖了起來，哭道：“姐姐你別說了，我害怕！”

程遙遙見真的怕了，才拍拍道：“我跟你哥哥不可能一輩子跟在你邊，你一定要學會拒絕別人，不要總是被別人左右你的意志和決定。自己想想吧。”

程遙遙說完，留下一臉若有所思的謝緋出了房間。原書里謝緋子比現在還綿，半推半就地讓那渣男拱了。希謝緋能借著這次的教訓，好好改一改子。

桌上還擺著點心和茶水，還有一盤子新鮮番茄。那茶水喝了大半，點心也了一塊，想來是程諾諾發現里頭沒有靈泉就沒吃了。

實打實用靈泉滋養出來的番茄卻是也沒。

程遙遙角一，真是不識貨。想到程諾諾過這些點心，程遙遙就覺得惡心。把茶水倒了，點心直接倒進了食盆里，又添了半盆靈泉。母們一窩蜂地涌上來啄食著。

犟犟從墻頭噗通跳了下來。程遙遙忙道：“你過來，別去搶食，丟不丟喵？”

“嗯！嗯！”犟犟邁開小短跑到程遙遙邊，嗲嗲地蹭。

程遙遙拿靈泉沖了碗羊，又加了點熱水調勻，放在遠離圈的地方。犟犟小鼻子嗅嗅，一頭扎進去喝起來。

謝緋和程遙遙一塊兒把房間的地了，時間也到了傍晚。

程遙遙在廚房做飯呢，就聽到謝昭和謝一塊兒進門了。

“！”程遙遙手跑出去，見謝昭提著不東西，道：“你在集上買了什麼？”

謝昭把包裹放下來，由著程遙遙翻檢。謝從集市上可買了不東西：豆腐，藍染布，蜂和蜂蠟，還有彩線繡的小錢袋。

程遙遙笑著對謝昭道：“今晚煮個麻婆豆腐，做得辣一點。”

見這樣沒心沒肺，謝嘆了口氣，擺擺手讓去廚房了。

謝在路上就聽謝昭說了事的經過，把謝緋又訓了一遍，直到晚飯的時候還在念叨。謝緋窘得又要哭了，程遙遙道：“沒丟什麼的。小緋知道教訓了，下次不會再犯了。”

謝嚴肅道：“別以為這是小事兒！進了你房間，萬一把你的東西出去怎麼辦？”

程遙遙倒沒想過這一點，道：“這又不是封建社會了……”

“在鄉下觀念還是這樣！你可別不當回事！”謝嚴肅地道，“特別是你們這些姑娘家。萬一出了事就來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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